第4章
004
高昌羨身體一僵，一時間連反抗的想法都忘了。
于是，顏茉如願以償地抱到了愛豆，小臉幸福地蹭了蹭被子，忍不住在心裏喟嘆，失憶可真好啊。
不等高昌羨回神，她擠出兩滴鱷魚淚，哭哭啼啼道：“你終于醒了哇，嗚嗚嗚，真的是太好了。”
說着說着，她光明正大地隔着一層薄被，一頭載在高昌羨的肩上，傷心地嘤嘤哭起來，小肩膀一抽一抽的，讓人都不忍心推開。
高昌羨剛剛擡在半空中的手，放不是，不放也不是，只好就那麽無措地舉着，身體僵硬地就像是根沒有靈魂的木頭，動都不敢動一下。
顏茉斜眼笑了笑，等心滿意足地吃夠了豆腐，才戀戀不舍地放開。
哈哈，夠本了，她在心中比了個耶。
誰知顏茉一放開，高昌羨立馬卷起被子，整個人都縮了進去，不安似的将自己裹成了一團。
見狀，顏茉只覺那鼓囊囊的一團，着實可愛得緊。她笑眯眯地順勢坐在他的身邊，等着他受不住了自己跳出來。
然而一秒，兩秒……一分鐘過去了。
他真的不用呼吸咩？
顏茉有點擔心，伸出手想要扒拉開被子，卻死活拽不開。
“哎呀，松手啦，你想要憋死嗎？”
好吧，她是做的有點過分了，顏茉自我檢讨。但眼睜睜地看着他，就這麽一直憋在被子裏不行啊，可他又不配合……
電閃石光間，她突然福至心靈，當即低下頭，捂着臉，又開始新一輪的眼淚攻勢。
期間，她手指分了分，透過不斷閉合的指縫來随時觀察着他的情況。一見他裹得沒那麽緊了，她立馬哭得更大聲。
果然沒一會兒，俊臉通紅的男人慢慢地将被子拉了下來。
顏茉是幹打雷不下雨，你聽她哭得很大聲，實際上一滴淚都沒流。這會兒高昌羨剛露出個頭，眼睛一瞥，正好撞見顏茉哼哼唧唧着，眼角邊卻是幹幹淨淨的。
所以一對上那錯愕的漂亮眸子，顏茉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向天發誓，之前那次是真哭啊，到現在大腿肉都還疼着呢。
不過，顏茉又理直氣壯地挺起了胸膛，她這樣做不就是為了讓他出來麽？
于是，她若無其事地放下先前掩面的手，心疼道：“憋壞了吧。”
高昌羨沒吭聲，垂着頭，手指緊緊揪着被子，看着有些局促不安。過了好久，久到顏茉以為自己冷場了，他才低聲問：“你是誰？”
顏茉馬上捂嘴驚呼：“你居然問我是誰？”
她指着自己，下唇輕輕咬着，那驚訝的小模樣，感覺又快哭了：“你把我忘了？”
高昌羨頭皮一麻，慌的連忙擺擺手。
他裹在全身的被子因為失了抓力，慢慢滑下來，露出了穿在身上粉色的，畫着兩只小白兔，明顯屬于女生的睡衣。
高昌羨渾然不覺，急着否認說：“不是的，不是的。”
顏茉癟着嘴，眼睛裏隐隐泛起了淚花，執拗地等着他的下文，仿佛是他要說不出個一二三四五來，她就哭給他看。
“我，我……”
他很想說他沒有不認她，你看他還記得和她在一起做過什麽什麽事來着，可是讓他感到無力的是，他的腦子裏一片空白，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最終，高昌羨只能失落地垂下眼，語氣平平地陳述一個事實：“我想不起來了，我，”
他停頓兩秒，嗓子澀澀的，艱難地吐出幾個字：“我好像把一切都忘了。”
忘了他是誰，他是什麽樣的人，他有什麽樣的過往。
顏茉佯裝驚訝：“忘了？你失憶了啊？”
高昌羨沉默了。
見狀，她噗嗤一聲笑出來，笑意盈盈道：“好啦，剛剛逗你玩的啦。”
這一笑，她略顯蒼白的嬌靥便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粉意，稍稍驅散了她因久病而纏身的病氣，整個人看着陽光明媚起來。
高昌羨傻愣愣地瞧着她，心髒猝不及防地快速跳了一下。
顏茉湊到他眼前，眼睛對着眼睛，鼻子對着鼻子。
她朝他揮了揮手，唇角微微一翹：“怎麽了，傻了啊？”
高昌羨回過神來，他急得後退兩步，惱羞成怒地小聲反駁：“你，你才傻了呢。”
“好好，是我傻。”顏茉好脾氣地給他撸毛，到底還是忍不住，她伸出爪子，極其快速地揉了一把他的頭發。然後在他反應過來前，迅速撤離。
高昌羨氣鼓鼓看她：“你！”
“哎呀，我知道啦，不捉弄你了啊小結巴，我們談正事。”
顏茉笑嘻嘻說完，轉身跳下了床。
高昌羨洩了氣，對上沒臉沒皮的顏茉，他一拳就像是打在軟綿綿的棉花上，沒能把顏茉咋樣，自己倒惱得不行。
他背對着顏茉，獨自生了一會兒悶氣。感覺差不多把氣消完了，一轉頭，就見顏茉站在他的身後，也不知道看他背影，看了他多久。
一想到這，他扯着被角，心裏頭又是一陣氣惱。
顏茉彎了彎唇，笑着打趣他：“小結巴不氣啦？”
高昌羨抿了抿唇，一言不發。
顏茉倒沒什麽在意的：“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誰嗎？”
聞言，他這才施舍般的，擡眸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在無聲催促着。
可顏茉偏裝看不懂，她眨了眨眼，回以他一個期待的眼神。
沒辦法，最後他還是輕輕“嗯”了一聲。
顏茉幽幽問：“你難道不更想知道自己是誰嗎？”
“我當然想啊！”高昌羨猛地擡頭，摸着自己纏在額上的繃帶，他語氣是說不出的苦惱：“可是我受傷了，我把一切都忘了。”
哦，茫然無助的小結巴啊，顏茉感覺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她輕嘆一聲：“好吧，那讓我來告訴你好了。”
高昌羨微微颔首，目露希冀。
看着此刻躺在她床上，裹着她被子的愛豆，顏茉努力壓住上翹的唇角，眼睛亮晶晶地：“當當當，答案就是，你是我的親親老公呀。”
他震驚地差點咬到了自己的舌頭：“老，老公？”
顏茉臉不紅心不跳，淡定自若說：“是呀，你不信？”
高昌羨一時卡殼。
“哼，就知道你不信，等我一下咯，我拿證據給你看。”
她快步來到床邊，拉開一旁的櫃子，從抽屜裏拿出了一只老舊的手機。
顏茉打開相冊，指着一張紅通通的照片遞給他，煞有其事道：
“喏，你看，這就是我們的結婚證。”
高昌羨愣愣地湊上前看了一眼，上面确實寫着“結婚證”三個字，他心中産生的懷疑搖搖欲墜了一點點。
可他忘了自己長什麽樣。
于是，他好看的眉毛皺了皺，最後還是微微紅着臉，擡頭看她一眼，再快速地低下頭：“那個，你有鏡子嗎？我忘記我長什麽樣了…”
顏茉清咳兩聲，背着手，仰頭挺胸，一本正經地說：“那你先叫句老婆來聽聽吧。”
……這人，高昌羨羞惱地又想裹被子了。
顏茉眼疾手快，趕忙死死摁住被角，賠笑說：“開玩笑的啦，別氣別氣，我這就去給你拿鏡子。”
說完後，她又屁颠屁颠地跑到外屋，嘻嘻笑着，将鏡子遞給他。
顏茉又坐回到那張剛剛醒來時坐的凳子上，她趴在床邊，滿心歡喜地看着自家愛豆……照鏡子。
雖然畫風詭異了一點，但是顏茉仍舊興致勃勃，她彎着眼眸，努力誘哄道：“你真的不要叫麽？叫了就給你吃好吃的哦。”
高昌羨耳朵又必不可免地紅了起來。
顏茉還想再接再厲來着，就見小結巴默默地裹着小被子，手裏拿着鏡子，迅速一轉，躲到了床的另一頭。
喵喵喵，她是魔鬼嗎？
顏茉郁悶死了，就算是魔鬼，你有見過像她這麽可愛的魔鬼嗎？
她真誠地在心裏發問。
高昌羨幾不可聞地松口氣，心情相對輕快地拿起那面鏡子。
鏡子裏的男人，長相是俊美無雙的，但眼角處的幾道口子以及些許幹燥泛白的薄唇，破壞了整體的美感。
他咧了咧嘴，頓時吃痛地“嘶”一聲，狠狠倒吸了一口涼氣。
“小結巴變成小傻子了？”
耳邊忽然傳來一句調侃。
他駭得手一抖，鏡子無聲地砸在了床上。
顏茉摸了摸鼻子，若無其事地縮回了頭：
“怎麽樣？是不是和照片上的男人長得一模一樣？”
然而回應她的，是誰也沒有想到的“咕嚕”聲。
诶？顏茉望着就快要低到被子裏的小結巴，唇角牽了牽。
她忽然想起這個時候的自己，在撿到他并且把他帶回家的時候，天真地以為愛豆是被捧上神壇的人，平常只需喝喝露水就夠了。
所以她之前應該一直給他喂的是清水來着……
高昌羨紅着耳根子，嘴巴抿得緊緊。
她眼一瞟，輕笑：“餓了？”
“……”
“哦，那應該是我餓了，我這就去煮點好吃的，犒勞一下自己。”
顏茉轉身，作勢要走，她在心裏頭默念：一，二…
還沒三呢，後面的小結巴急急喊住：“等等。”
嗯？她回頭看他。
“我，我也，餓了。”
言罷，他當即一頭紮進被子裏，把自己埋起來，仿佛剛剛那個喊餓的人不是他一般。
嗷，她的少女心啊。
知道高昌羨看不見她，顏茉馬上崩壞了形象，她眼睛亮亮地瞧着那微微隆起的一團，心裏興奮地要打轉。
好半晌，她才施施然轉身，往外屋走去。
聽見腳步聲漸漸遠了，埋在被子裏的高昌羨才從被子裏鑽出了頭。
過了一會兒，他輕手輕腳地下床，好奇地打量着，這個對他來說完全陌生的環境。
這間屋子不算大，一張床，一張床頭櫃，一張書桌和一個衣櫃，別的再沒什麽擺設了。
其實能下腳的地方也不是很多，因為地上幾乎擺滿了草藥。他低頭，小心翼翼地越過，不想頓時被短了大半截的褲腿吸引了注意力。
愣神之際，窗邊忽然傳來幾道細微的聲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