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套路四
套路四
秋收盛典在萬民期待中如期舉行。
三天,足夠做很多事了。
比如說祭臺下方蠢蠢欲動的宵小。
比如站在文武百官隊列之旁的怡安公主。
再比如說那個站在祭臺之上,距離佛龛一步之遙,垂眸而立,靜靜誦念的白衣僧人。
迎着金秋日光緩緩而來的玄衣女皇,墨發高挽,她莊重的裙擺行走間漾出金穗的圖騰,一如華貴雲鬓間晃動的裝飾,配着帝皇至尊榮享的九爪金龍冠冕,睥睨天下的氣勢不由得令萬民臣服。
“吾皇萬歲!”
“吾皇萬歲!”
一聲聲呼聲形成聲浪,天地間,那一刻只剩下聖潔無暇的白衣聖僧和萬民之主的玄衣女皇。
僧人垂下的眸子随着女皇的走近慢慢擡起,越發清亮奪目。
碧色的佛珠在他指尖撚動,潔白無瑕的僧衣在秋風中獵獵起舞。他執起三穗三葉,躬身遞給已然靠近的女皇。
“陛下,請沾露。”
清朗如風的聲音帶着誦經的安詳,眉間的赤紅朱砂痣在擡眼那一刻猶如震翅的紅蝶,風華絕代。
尤雅接過三穗三葉,沾了露珠的麥穗和葉片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度,“祈風調雨順……”
古老的頌詞在尤雅翻飛的衣袖中漸入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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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刀光炸起!
“殺!”
前一刻還在盛世祥和的秋收大典瞬間殺氣漫天。
大批的黑衣刺客從四周湧向祭臺。
被身邊白色人影撲倒的一瞬,尤雅冷然的目光不期然地對上了遠處昂首站立之人的目光。
怡安滿目不屑與殺意。只見她手一揮,收到指令的雅國禁衛軍隊長帶着士兵圍住了欲前來救駕的文武百官。
她的身後是一身蔚藍錦袍的沈俊。
“陛下可安好?”
耳邊傳來濕熱的氣息,氣息中夾着淡淡的檀香味。
尤雅緊了緊手指,低聲道了句無礙,便從容地緩緩起身。面對利器相向的刺客,殺氣昭昭的貌美公主,以及那群面色激憤的文武百官,她颔首道:“怡安,你是要造反。”
平靜地語氣帶着久居高位的氣勢,威壓在話語落下那一瞬漸漸彌漫。
“皇姐,臣妹這是清君側。”
“哦,清君側?”尤雅冷淡地臉上浮起一抹譏笑。
怡安紅袖一甩,指向女皇身邊的白衣僧人道:“妖僧禍亂朝綱,為正大義,臣妹義不容辭。”
立在後面,靜默誦經的白衣僧人依舊淡然安詳,仿佛妖僧的罪名于他沒有絲毫沾染。那蝶翼般的睫毛在尤雅的視線落在他身上的時候,稍稍顫動了下。
擡眸,四目相對。女皇眯着的雙眸情緒難辨,僧人墨色深沉的眼瞳中只有一人倒影。
尤雅按下失了秩序的心率,偏頭看向祭臺之下的紅衣公主,冷聲道:“怡安,你可知今日的下場?”平靜的聲音毫無危局之下的惶惑,反倒一如往常的高聲莫測。
貌美的紅衣公主似乎想到了很久之前的事情,面色一陣扭曲,很快又恢複了平靜。她臉上的譏笑愈盛,道:“皇姐,今日的下場終究和那天的下場不一樣了。”
尤雅的記憶中浮現小時候兩人在花園中玩耍不小心失足雙雙落水。一位是雅國未來的儲君,一位是雅國受寵的小公主。
當兩人被一前一後救起的時候,在水中多呆了一會的怡安已經面色發紫。醒過來的第一眼是先帝怒火翻滾的眼眸和先皇後無聲的譴責。
那一瞬,怡安明白了“儲君”二字的重量。
同時,雅國未來儲君也明白了深宮傾軋的含義。她看着兩人失足地方被刻意安排的青苔和石子,通身冰寒。
“怡安,父皇當年的訓誡,看來你還是沒有記住。”尤雅慢條斯理的垂下九爪金龍怒目的玄色衣袖,緩緩掏出一個令牌。
令牌與帝服同一色,深深的墨色在金秋的日光下泛着深冷的寒氣,令牌兩面刻着陰陽字體的“帝”字。
現在,朝着文武百官,正對着怡安和沈俊的是陰字體“帝”字。鐵畫銀鈎的單字猶如千鈞重量落在衆人心頭,随着氣勢滔天的年輕女皇落下的話,更是壓得衆人心頭難以喘息。
“帝令在此,骁龍騎何在?”
“臣在!”
後宮一衆美人中,走出一位身姿清俊的郎才,原本冷清無害的氣質在他單膝跪地地那一刻瞬間染上了風霜般的鋒芒。
“帝令在此,飛魚騎何在?”
“臣在!”
又有一位年輕美人從後宮諸人中走出。墨綠的錦袍在他單膝跪地的一瞬鋪開在地,猶如厚重的軍裝緩緩落地。
“帝令在此,噬蟻騎何在?”
“臣在!”
一位位年輕的将領從雅國诟病甚多的後宮中走出來。
貌美的公主帶着頹敗的臉色癱坐在地。錦袍在身的俊秀公子滿臉的不可置信。捏着玉珏的手顫抖着指着遠處背光而站的女皇。
女皇傲立在高臺,玄色廣袖在金秋之風中卷起一片肅殺。冷淡寡淡的面上是睥睨衆生的霸氣,手中的帝令是他們難以逾越的高山。
帝令,雅國第一代君主所創。令下轄有八支精銳,能以一擋百。八支隊伍從不出現人前,行蹤缥缈難尋,除了雅國開國君主,歷代皇帝都沒有得到過這枚左右雅國生死的令牌。一度在傳言中,以為早就伴着開國君主葬于崂山。
誰知,竟出現在了這位年輕的女帝手中。
雅國女帝,帝星轉世!
“吾皇萬歲!”“吾皇萬歲!”……
比之之前更加虔誠的呼聲一浪浪席卷而過。
造反在風雷不及迅耳之下開始,也在風雷不及迅耳之下結束。
祭臺之下是收拾殘局的文武百官和精銳統領。
祭臺之上,尤雅轉身走近那位一直不發一言的白衣僧人。
“松手。”
尤雅淡淡的話中毫無剛才的威懾。
僧人那只沒有撚着碧色佛珠的手,在層層疊疊的秀袍中動了動,還是沒有拿出來。
尤雅無奈地擡手握住那只在衣袍之下按在機關弩箭之上的手,“可以松手了,沒事了。”溫和的聲音沒了往日的威嚴只剩下淺淺的縱容。
“陛下,僧恐怕不能完成秋收盛典了。”白衣僧人松開衣袍之下的手,嘴邊吐出一句後驀然揚起一抹攝人心魄的笑意。那笑好似黑夜的昙花一現,開得絢爛也凋零得讓人猝不及防。
“國師,你——”
“砰——”
長身玉立的人陡然倒下。
後背一片殷紅。殷紅之中是當時刺客發出的利刃。
“國師!”“國師!”“來人——快叫禦醫!”
頂鍋蓋跑……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