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花農，而已

第20章

第二十章

寬敞的大廳，冰冷的岩石牆。

一回生，二回自來熟。

李太白一派優閑地打量着廳內誇張的布置。

這家人仿佛怕別人不知道他們家有錢，所用所布極其豪華氣派。而女主人基裘收起扇子，尖聲地質問：“你來這裏做什麽？”

李花農今天白衫衣配黑色西裝褲，腳踩黑色球鞋，帥得令柯特側目，而基裘卻不太欣賞她樸素的打扮，分明就是一名野丫頭，不男不女。

李太白爽朗地應道：“夫人不用在意我。我無聊過來瞧瞧罷了！”

基裘一臉不悅地說：“這是我們揍敵客家的私人會議。與你這個外人無關。退下！”

揍敵客家本質是商人。

商人天生重利，因此在揍敵客家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凡事皆可交易，凡事皆可讨價還價，想要什麽自己想辦法争取。

而今日他們家族的議會是：讨論是否批準奇犽外出。

揍敵客家這位夫人武值雖高，但肯定是一名被人寵壞的公主。流星街內偶爾仍能聽聞她當年威武的事跡。

但李太白知道基裘，卻因為她的師傅。

她師傅姓白，是一名老中醫，學貫中西，醫術雖好，但好色又輕浮。

傳聞兩人識于微時。

那一年老中醫出診在外，席巴恰好來到流星街見基裘武值和顏值雙高，故将人騙回了揍敵客家生娃。

老中醫偶嘆：哎喲，要不是席巴那壞小子，基裘公主就是你的師娘！

當然那只老色鬼的話可信程度為零。

但兩人關系暖味不清，是事實。

惡爺爺可以作證。

初次見面時，李太白就很想到她跟前問一句：你還記得當年流星街的老白嗎？

“是嗎？”

李太白別有用意地回道：“今日我的确是外人沒錯。但未來的事誰說得準呀！”你可別忘了你兒子對我死纏爛打，逼我做揍敵客家人呢！

一旁的伊路米見母親又要激動，忙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別與母親争吵。

李太白吐了吐舌頭對基裘扮了個鬼臉，閃身躲進伊路米身後，來個眼不見為幹淨。

基裘輕哼一聲，沒有再理會她。

正事要緊。

她說：“奇犽是時候接掌揍敵客家的業務，哪有時間讓他出去玩耍！我反對。無條件反對他出去。”

自從兩年前他交了個什麽朋友，出去瘋了一場，他就變了。變得越來越不像是揍敵客家人，他甚至說讨厭殺人，讨厭磨練殺人技巧。

說罷，基裘看着次子糜稽。

只要全家人都不同意，奇犽是不可能離開揍敵客家的。

糜稽臉色發白，雙腿虛軟無力，癱坐在椅子上休息。見母親對他發射紅光，他不敢接過，歪頭看了眼躲在伊路米身後的李花農。

見她淡定地舉起六根手指。

他冷汗一下，腸子又開始奏起交響樂。他舉起手表明立場：“我……我棄權。”說罷，夾着雙腿奔向洗手間。

可惡的李花農！

昨天她來替他作腸胃運動後，跟他說，如果不棄權就讓他一天跑六趟洗手間。現在是一天三趟，都快要了他的肥命，還六趟。

媽媽，對不起！

我不得不在惡勢力面前低頭。

一直不作聲的奇犽向李太白豎起大拇指。

糜稽除了是癡肥，技術宅，還是一名媽寶。媽媽說什麽，他就做什麽，媽媽不讓做的事，他絕對不做。

這是他頭一回敢反抗媽媽的命令。

李花農太厲害了！

連伊路米也忍不住歪頭瞧了她一眼，見她和奇犽眉來眼去，他移了一步，用身體擋住兩人過分灼熱的視線。

基裘瞪着兒子遠去背影。

她問：“柯特你呢？”

柯特抱歉地看了奇犽一眼，答：“都聽媽媽的。”

“很好。”

現場出席六人（李太白沒有投票權不算），除了奇犽自己一票，現在糜稽棄權，她有兩票在手，加上伊路米和公公的一票。穩贏。

基裘信心滿滿地和大兒子說：“伊路米肯定也不願意我們的小奇犽出去玩，不管揍敵客家的事務吧！”

伊路米點頭應聲：“是。”

但李花農只給他兩個選擇。

一是：她和奇犽結婚。

二是：奇犽離家去玩一段時間。

權衡之下他寧願弟弟暫時離開揍敵客家一段時間，也不願意李太白強行嫁給他。

奇犽太單純了。

揍敵客家教他的只是殺人技巧，對付女性的方法可是一片空白，包括他自己也是如此。按父親的說法是年紀到了自然會結婚，自然會生娃。

然後——

就沒有然後了。

他不能因小白一時耍脾性而毀了奇犽的未來。

随即他又補充一句：“我認為奇犽出去也不是壞事。”

此話一出，在場所有人都驚歪了嘴巴，除了始作俑者的李太白。

大廳之內，氣氛聚變。

基裘傻了眼，大叫：“伊路米你……你是瘋了啦？我們怎能讓奇犽出去不務正業。他可是我們家的繼承人啊！伊路米！”

她最聽話的大兒子竟然背叛她？！

伊路米知道自己的決定會讓母親傷心，家人無法理解。但為了小奇犽，他也只能咽下這口氣。

基裘命令道：“伊路米趕緊說你不願意讓奇犽出去。趕緊。”

“媽媽，我的決定不會變。”伊路米說罷，隐于黑暗中，任憑他母親如何胡鬧，不願再作聲。

此時，奇犽終于明白李太白為何自信地跟自己保證。

這樣下去。

興許，他真的能和傑出去呀！

在衆人的注意力和目光都集中的伊路米身上時，李太白早已移步，靠近一旁不作聲的桀諾。

桀諾精神抖擻，負手于背。

見兩名孫子前後倒戈相向，不禁打從心底佩服某人的計策，只是他不知某人最大的“栗子”正是他。

現場兩票對兩票，只剩下桀諾沒有表達意見。

李太白輕聲問：“爺爺，不知揍敵客家作為暗殺世家有多久呢？”

桀諾答：“大概也有三百年左右。”

“都是殺手？”

“嗯。”

揍敵客家作為最頂級的暗殺殺手為榮，且他從不殺害或誤傷不是目标的人物。從業六十年仍堅持站在揍敵客家的最前線。

李太白撓了撓下巴，笑問：“萬一有一代繼承人只是糜稽的水平，該怎麽辦？是等着全部被殺，還是隐姓埋名？”

糜稽武值大概是一星獵人的水平。

而以高價請揍敵家出手的目标，自然不會是一般人。這其中風險只要細心一思量便讓人吓傻。

桀諾說：“沒有萬一。訓練是一名殺手的基本。”

“爺爺你也該知道資質這東西是強求不來的。你們前幾代都是九代單傳，好不容易等到奇犽這一代多了幾名兄弟分擔。這是給揍敵客家的機會呀！”

其他人本在議論伊路米的問題，卻聽到李太白與桀諾對話內容，忽地靜了下來。

又聽到李太白說：“一個百年大家族只做一件買賣都是極度危險的事。若不順應潮流，必然被現實淘汰。”

“所以這和奇犽出去有什麽關系？”

果然是聰明人，問到關鍵之處。

“奇犽是獵人，在外認識的朋友也是多是獵人的身份。如果揍敵客家的人入主獵人協會，有人在明，有人在暗不是好辦事麽？你們怎能一下子打斷所有發展的可能性？”

李太白繼續游說：“而且奇犽雖然天賦最高，但他不喜歡殺人的游戲呀。任何職業勉強為之，危險性就不用我多說了。我希望爺爺能給奇犽多一個方向，多一個選擇的機會。我相信就算奇犽不做殺手，他還是揍敵客家人。這是事實，誰也改變不了。”

“我們只是商人。殺人不過是任務，并不可恥。”

李太白輕輕地甩了甩手，說：“我并沒有否認你們的職業和買賣。我出生在流星街，世上所有的惡，我都見識過。并且我還是一名醫生，世上所有的痛，我也見識過。我只是希望你們能尊重奇犽的選擇。”

她忽地放輕聲音，近乎耳語地對桀諾說：“就像你對婆婆那樣！”

桀諾着着實實一驚。

他已經許多年不曾對任何人或物感到吃驚，而眼前這名年輕的小姑娘僅僅用一句話就能給他老頭子一驚。

他細細打量着李太白，忽見她的手腕上戴着一條編織的紅繩。紅繩以特殊方法編成，他口袋裏也有一條。

是他的老太婆親手所編織。世上僅有的三條，他一條，席巴一條，最後一條卻套在李太白手腕中。

她無法接受揍敵客家以殺人為業，生下席巴後兩年，她與他協議離婚。這場婚姻的事實是揍敵客家的頭號秘密。

這件事連揍敵客家的新一代都蒙在鼓裏，對外只稱祖母住在流星街。

而花農姑娘是不可能知道這個秘密的。

除非她是——

他腦海中閃過多年前的一幅畫面。記憶中曾站在老太婆身旁學習的小女娃……

“你就是……”

“嗯！爺爺，是我。”

李太白沒有否認。

她賭一把。

賭揍敵客家最心軟，也是為人最正氣的桀諾會不會念舊情，幫她一把。畢竟她是他前妻的小徒弟。

她小時候在婆婆那裏學習藥理，曾見過桀諾兩面，後來婆婆一氣之下趕他走，着他永遠也不要踏進無鏡森林。

她便沒有再見他了。

不待兩人再續舊情。

衆人都不知兩人是舊識，因何事糾纏。

基裘知道公公向來心軟，怕李花農咄咄逼人的一番正義嚴詞打動了他，忙問：“爸爸，你的決定？”

為了揍敵客家的未來，她相信公公會做出正确。

桀諾看了奇犽一眼，看到他年輕的臉上滿是期待和希望。

他說：“我同意奇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