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逼問
第9章 逼問
灼熱的火舌吞沒了信件的一角,在顧景林松手之後飄零而落。尉遲骁的面色有一瞬間的驚慌,但他很快反應過來将火撲滅,然而,信件終究被燒掉了一半。
他單膝跪地,拾起了那泛黃的信,灰黑的餘燼髒了他緊繃的指尖,留下了難以忽視的污漬。
攤開信紙,紙上只餘寥寥幾筆,卻表明了寫信之人對他的殷切祝福。
“……亂世終定,不求君建功立業,唯願君成一小家,一生順遂,得享天倫。”
——這就是七年前的顧景林對尉遲骁的祝願,不奢望他成為名震一方的大将軍,只希望他能有一個家,一個他從前十餘年都未曾擁有過的家。
如今,他成為了大夏的開國元勳,成了大權在握的兵馬大元帥,卻獨獨得不到他最想要的家。
此行去通州,九死一生,但他就是抱着一絲期望,去找回曾經丢失的那份記憶,換得一點點期望,可這份期望,卻在剛剛被顧景林狠狠打碎了。
他盯着殘破的信紙,久久沒有動作,銳利的雙眸仿佛被狠狠傷到了般,爬着猙獰的紅血絲。
而罪魁禍首只是居高臨下地俯視着他這副模樣,平靜地開口道:“我從不知道,你還是個重諾之人。”
只這一句話,就讓尉遲骁幾近爆發的情緒洩了大半。
“是啊……”尉遲骁低笑着,沙啞的聲線中帶着濃濃的自嘲,“我不是重諾之人,我曾承諾要一生效忠于你,可最終卻成了最卑劣的背叛者。可你!曾答應我會一直陪着我,最後也是你要棄我而去!”
“我從未說過這樣的話。”顧景林否認道,随即長睫低垂,轉身離去,“是我信錯了人,這苦果我自己也嘗到了,你若真的覺得愧疚,今晚便別呆在這兒了。”
尉遲骁沒因為顧景林的話而退怯,他幾步上前從背後摟住了顧景林的腰,然後突然将顧景林抱了起來,壓在了床榻上。
炙熱的氣息緊緊貼着顧景林修長的脖頸,珍馐在前,尉遲骁卻因顧景林淡漠的眼神而停住了動作。
又是這樣!又是這樣不為所動的模樣!仿佛他無論做什麽都沒法牽動他的心!
尉遲骁火氣上湧,寬厚的手掌猛然拽住了身下美人的衣領,然後狠狠地撕扯開了來,然後就窺見了白皙胸膛上的紅痕。
“啪——”的一聲,顧景林一巴掌将尉遲骁的臉打偏了過去,無聲的譴責比臉上的疼痛更要傷人,他與顧景林泛紅的雙眸對視着,久久無言。
“我只是……太想你了……”尉遲骁艱難地解釋道,昔日威風凜凜的兵馬大元帥不知所措地低下了頭,然後緩緩跪了下來。
“三個月了……我想我離開了一段時間你或許會消消氣,我想我帶回通州的東西你或許會和我多說幾句話,或者會和我傾訴裴瑜和簡風白的惡劣,還會和我解釋院子裏住的那個男孩是誰……”
“可我獨獨不想看你無視我。”
顧景林怒道:“你別一面裝作卑賤可憐的模樣,一面又像他們二人般侵擾我!給我滾開!”
他氣紅了眼,眼尾惑色四溢。
尉遲骁卻難以自制地沉迷于其中,緊接着握住了顧景林的腳踝。
他承認,自己很卑劣,面對曾經的恩人、如今的籠中雀,他做不到卑微地守候,等待對方的原諒。
“我是背主的狼。”尉遲骁眼眸沉沉,靠近了顧景林,指尖摩挲了一下掌心,進而撫上了後者的腿根,“我不想只是守護着你,我想要一點兒賞賜。”
下一刻,顧景林面上的淡然因為尉遲骁的動作而悉數崩塌,他的眼尾更紅了,漂亮的雙眸中浸滿了霧氣,好看的唇微微張開,泛着鮮豔的熱意。
“我不在的日子,裴瑜做了什麽?簡風白又做了什麽?”尉遲骁問。
顧景林咬着唇不想回答,但很快,他的呼吸便急促了起來,被迫妥協道:“沒有……什麽都沒做……你們互相牽制着……只是裴瑜占着你的時間來……”
“那西廂房裏,住着誰?”
顧景林不願回答,但傾刻間,漂亮的桃花眸中便因難耐的感受而沁出了淚,清冷的氣息一點點被糜爛的美感吞噬掉。
“告訴我,他是誰?”
“大皇子……”顧景林掐着尉遲骁結實的手臂,克制着自己的聲音,艱難地開口道,“我只是看他可憐……想起了當年的你……”
聽到這話,尉遲骁驟然松開了手,讓渾身是汗的顧景林靠在了自己的懷中,久久沒有言語。
他當然不覺得那個少年會對他産生什麽威脅,顧景林本就是個情感淡薄的人,很難主動喜歡上誰。就像曾經他一度以為裴瑜的出現會奪走顧景林的心,但最後,反倒是裴瑜自己陷進去了。
但這并不意味着他不介意那人的存在,可顧景林剛剛卻說,那個少年很像小時候的他。
想到這兒,尉遲骁只是默然苦笑,他抱着疲憊得昏昏欲睡的顧景林,心緒愈加清明。
——顧景林不會喜歡上那個少年,就像從未喜歡上過他一樣,顧景林……只不過是想養孩子罷了……
他是該哭,還是該笑呢?
“尉遲骁。”靜谧的夜裏,一道帶着情.色餘韻的聲音将尉遲骁喚回了神,“宋留雖然身為皇子,但不得聖上寵愛,凄凄慘慘活了這些年,身子也不康健。”
尉遲骁皺起了眉頭,剛想說那又如何,就感受到顧景林輕輕地握住了他的手。
他心一跳,低頭看着懷中人漂亮得像仙人般的面龐,心念微動。
“所以呢……”他問。
顧景林像是困極了般,迷迷糊糊地說:“你教他習武,好嗎?”
“什麽?”
“他是重要的棋子,我不想再被關在這裏了。”顧景林的聲音很輕,仿佛稍稍用力,就要碎了,“只有你,總比現在好。”
尉遲骁的腦袋像是被軍鼓重重砸了一下般,懵懵的,耳鳴着,聽不到任何聲音,也停滞了所有的思考。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緩緩回過神來,明白了顧景林這些話的深意。
顧景林一直沒有原諒他,冷言冷語冷漠地對他,也是意料之中。
但這一年來的囚禁已經抹平了他的棱角,而最終,他選擇了昔日的戰友,而不是另外兩個不相幹的人。
尉遲骁想繼續問問顧景林,是不是在要自己一同做那執棋之人,可懷中的美人早已沉沉地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