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權臣
第5章 權臣
宋留以為自己離顧景林的秘密很遠很遠,至少要花很長一段時間才能弄懂這殿中藏的往事,他以為自己可能要和顧景林度過一陣平淡而溫馨時光,然後再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抓到一點兒蛛絲馬跡。
可他沒想到,平靜持續了不到一日,便被一位不速之客打破了。
傍晚,宋留幫着顧景林在廚房做晚膳,他剛把湯盛好,陳明旭便冷不丁地走了進來,狠厲的目光毫不掩飾地落到了他身上。
聽到腳步聲的顧景林動作一頓,接着便聽陳明旭低聲道:“顧公子,裴大人來了。”
宋留注意到,顧景林拿着湯勺的指尖緊繃得泛白,但很快就松了開來。
他像是卸了力般,有些疲憊地開口道:“我知道了。殿下,麻煩您自行将晚膳分一人份出來,在廚房用膳,可好?”
宋留雖有些不解,但面對此刻顯出幾分脆弱的顧景林,還是順從地應了下來:“好。”
叮囑完後,顧景林便匆匆離開了廚房,但陳明旭卻沒有走,宋留想趁機問些什麽,但陳明旭卻不耐地皺着眉道:“今晚你留在廚房不要離開。”
“什麽?憑什麽?”宋留心頭一慌,感覺到了不對勁。
陳明旭也沒多廢話,叫了人将晚膳一分為二後,還搞來了一床被褥丢給了宋留,然後就要将廚房的門帶上。
宋留心頭一凜,趕忙攔住了即将上鎖的門:“你要做什麽?顧景林又要做什麽?你為什麽要鎖門!”
陳明旭透過門縫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若你不想讓公子為你所累,便安分些。”
說完,木門砰的一聲被關上,接着便落鎖的聲音,宋留直挺挺地站在門後,不知所措。
什麽意思……到底是什麽意思……
裴大人來了……裴大人,是裴瑜嗎……他為什麽會來後宮……
顧景林……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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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殿內,顧景林剛一進門,便看到了坐在桌旁擺弄着斷笛的裴瑜。
只見他身着月白色錦袍,腰間系着深藍紋金縷帶,鬓發如雲,眉目如畫,清朗的面容如山水畫般,顯出十足的貴公子氣度,溫文爾雅卻稍顯疏離。
但此刻把玩着斷笛的他,眼中卻流露出幾分幽深的暗意,像是卸下了平日裏那副端莊君子的假面般,将心底最深處的情緒表露的出來。
聽到腳步聲時,裴瑜沒有做出什麽反應,直到顧景林自顧自地在桌前坐下開始用膳時,他才長嘆一聲道:“這玉笛是我托人尋了多時得來上品和田玉雕琢而成,本以為能讓你把玩一段時日,不曾想不出七日便碎成了這副模樣。”
顧景林頭也不擡地應道:“裴家家大業大,沒想到裴相也會可憐這點玩意兒。”
裴瑜走到了顧景林身旁坐下,自覺擺好了碗筷,仿佛對顧景林的冷漠已習以為常。
如顧景林所說,裴家家大業大,哪怕是在前幾年的亂世之中,也憑着深厚的基業屹立不倒,甚至靠着長遠的眼光擇明主而事,成為了當朝的開國功臣,就連本家嫡女也成了權及國母的寵妃。
而作為裴家的掌舵人,裴瑜自然站在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高位上,然而就是這樣一個理應驕傲的人,卻甘願在一介布衣面前忍受着冷落,其中緣由,也只有他們二人知道。
秉承着食不言的原則,用膳時,他們沒有任何交流,直到放下碗筷後,裴瑜才悵然地解釋道:“景林,我并非是心疼錢財,我只是……”
“只是覺得心意被踐踏了。”
顧景林補充道,而後懶懶地擡眼與其對視着,眼神中滿是嘲諷。
“裴大人,您大可不必放下身段做這些讨好我的事,這在我看來虛僞至極,不必送那些自以為合我心意的東西,也不必在百忙之中擠時間來後宮。”
聽了這些刺耳的話,裴瑜表現得異常淡定,甚至還從容地握住了顧景林的手,在後者的手腕處落下了輕巧的一吻。
“不,送你玉笛時,我便料到了此物不會長久,能讓你摔着玩,也算是它的福氣。”裴瑜說,“我只是疑惑,你為何要将那個不受寵的大皇子留在這兒。”
顧景林眼神微變,随即回道:“一時興起罷了,平日裏我一人閑着無聊,養個孩子也算能消磨時間。”
“你最愛撿垃圾。”
裴瑜不由得想到了往事,眼中浮上幾分戾氣,連帶着攥着顧景林的手腕也加了些力道,即便對方沒有絲毫反抗的打算。
“尉遲骁如此,簡風白如此。現在,你難道還想……”
“閉嘴!你若不會說話便滾出去!去叫你口中的那兩人來!”
顧景林厲聲打斷了裴瑜的話,憤怒地甩開了他的手,而裴瑜似乎被這樣的拒絕激到了,直接一把拽住了顧景林的手臂将其按在了門板上。
他脖頸赤紅,翩翩風度盡數丢下,但對上顧景林被氣出濕意的雙眸時,他又心軟了。
裴瑜貼着顧景林的額頭,細碎的吻落在顧景林的鼻尖、臉頰,他輕撫着懷中人的後頸,仿佛要借這般溫柔的動作将方才的矛盾化解開來。
“是我失言了……抱歉……”裴瑜嘆息一聲道,與此同時,他的指尖悄然挑開了顧景林的腰帶,“不說這件事了,明日尉遲骁便回京了,他不是肯吃虧的人,恐怕會和我好好算一番賬,我便不知要過多少日才能來尋你了。”
顧景林苦澀一笑,緩緩閉上了眼。
他知道,他們四人之間的一切荒唐,都不是他能做主的。
在裴瑜堪稱冷靜地脫掉他外衫時,他忽然睜開了眼,一字一頓道:“別忘了你們之間的協議。”
裴瑜臉色微滞,随即從容地淡笑着:“不必擔心,我不似他們二人行事沖動,我一直清楚地明白,何為制衡之道。”
制衡之道,說來好聽,但內裏的龌龊顧景林卻是明明白白。
人為刀俎,他為魚肉。在失去了一切後,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利用掠奪者的嫉妒心,讓他不至于淪落到成為榻上玩寵的地步。
但即便他們三人達成了協議,顧景林仍然時時提醒,時時提心吊膽,只因為他們眼裏的欲望總是深沉地仿若要随時撕碎一切禁锢傾瀉而出。
“但有時候,我真希望某一天你能完完全全地屬于我。”
夜色之下,向來克己守禮的裴瑜輕聲道出了心底深處埋藏多時的欲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