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北境部署
第81章 北境部署
在燕侯用茶言茶語攻略韓侯的時候,秦王父子也在認真篩選燕國臣子裏能用的人。
篩選的結果就是——
沒什麽能用的人才。
秦王政嘆為觀止:
“燕國原來也在靠別國過日子。”
燕國當年的大将樂毅是趙國人,後來燕國和趙國死磕的時候更是熱衷于去趙國挖牆腳。
如果說秦國沒什麽自己的人才是因為秦國疲民五術弄出來的後遺症,燕國就是純粹的地理原因了。
靠近匈奴的邊境之地朝不保夕,燕國又是個弱國,難以發展文風。就算有人才,人家也往中原富庶之地跑了,誰留下來伺候傻缺燕王喜啊。
他燕喜又不是禮賢下士的燕昭王。
不過比起燕國沒什麽人才這個問題,燕國人才太散漫才是更需要重視的事情。
燕國上下的風氣都是一樣的,俠氣比較重。臣子們雖然努力學習中原的禮儀文化,想裝成個文明人,但很多時候還是掩蓋不了骨子裏的個性。
這個問題所有諸侯國都有,禮儀的熏陶哪有環境的熏陶厲害呢?所以秦國幹脆懶得學中原所謂的君子做派了,反正也是一群僞君子。
別的個性倒還好,輕視律法這個不能放縱。
所以燕國臣子想事秦,先把思想觀念轉變一下吧。
首先,改掉喜歡養門客的臭毛病。
其次,改掉認為自己身為貴族,律法管不到他們、律法只是約束庶民的舊思想。
大秦雖然做不到貴族犯法與庶民同罪,但你貴族觸犯法律之後是不可能仗着權勢徹底躲過罪罰的。
還有燕國的送禮之風也很興盛。
或者說七國都是這樣,随随便便收禮,收了就開始幫忙幹活。什麽忠君根本不存在的,你敢賄賂我,我就敢給你行方便。
秦國到了秦王政這一朝也只是稍微改善了一些,畢竟上輩子荊軻刺秦之前可是給蒙嘉送過禮的,借此躲過搜查成功把匕首帶入了宮中。
扶蘇重生回來之後下狠手整頓過這方面的事情,如今的大秦倒是沒人再敢公然行賄和受賄了。哪怕私底下難免還有一點搞小動作的人,也是小打小鬧,不可能完全禁止。
秦王政看着這些燕國臣子的名單,只覺得頭疼。
什麽叫食之無味棄之可惜,這群人就是。才華沒多少,然而如今識字進學的人太少,哪怕他們沒什麽大用也不好就此棄置。
偏偏他們之前都是燕國朝堂中官職比較高的臣子,又不能打發去做什麽小吏。即便在秦王政看來,他們的能力也就做做鄉老了。
燕喜可真是個來者不拒的奇葩。
燕國倒也不是沒有優秀的人才,但那些人大多更忠心一些,不如見風使舵的人識時務。
都見風使舵了,還能繼續留在燕國這個沒什麽前途的地方混着,而不是提前想辦法跳槽去別國。可想而知這群牆頭草也沒什麽能耐,之前怕是找不到下家。
扶蘇犀利評價:
“燕國也就國土有用一點。”
畢竟是後來的幽州,也是燕雲十六州中的東半邊。作為天然的北方屏障,對抗擊匈奴十分重要。
秦王政把名單放到一邊:
“罷了,回頭丢去哪邊做個縣令還是勉強夠格的。”
他預備置縣近千,縣令還是要找一些有經驗的人來當為好。只要挑選的位置得當,上有郡守、下有三老、身邊還有縣制的吏員盯着,這群人也只能老老實實幹活。
若是誰幹得不好,正好給了秦王政借口降職,降到下面的鄉中去當鄉級的官吏。而且是他們自己本事不行,怪不到別人不給機會。
燕國被滅之後,代地的假趙王也乖乖跟着大軍一起回鹹陽了。
看在他這幾年表現不錯的份上,秦王政也沒有苛待他,賞賜了不少金銀財帛。比起其他日子過得苦哈哈的趙國宗室,他算是占了大便宜。
其他宗室有些安分的被送去了長安城當庶民,不安分的如今還關着呢。
當庶民的那些人安家費沒多少,還是學着韓人舉報了私底下來找他們一起反秦的家夥,這才把日子過了下去。
假趙王不僅享受了幾年趙王待遇,還拿到了大量辛苦費。唯一的麻煩就是無論在長安還是鹹陽居住,都容易遇見其他趙人,很尴尬的。
但是像他這種當過趙王的人,秦國又不可能允許他去其他地方待着,如今大秦管控最嚴格的就是這兩座城了。
最後假趙王選擇在鹹陽一處偏僻些的宅院定居,平日裏深居淺出,避免碰見趙侯。
代地的趙國完成了自己最後的使命,趙國徹底宣布滅國。老将李牧也終于可以離開隴西回到他的故土,在那裏繼續抗擊匈奴了。
之前在隴西打匈奴的機會不是特別多。
經常是匈奴看大秦和諸戎來往交易,十分眼紅。于是搶不了秦國就試圖在西域搶諸戎,但諸戎的貨物是送給大秦的。
匈奴這屬于提前截胡秦國的東西,秦國怎麽能忍?因此只要有部落跑來隴西告狀,太守就會派兵去清剿一波匈奴人。
這個時候,就輪到李牧出去打仗了。
尋常這活是派給狄道侯李瑤的,但堂兄弟想去,李瑤也懶得和他争,他也怕李牧整日裏閑着會閑出問題來。
匈奴來犯的頻率不是特別高,畢竟每次都撈不到好處。偶爾跑得快秦軍沒追上才能帶着好東西遠遁,大部分時候都會被追回。
匈奴被打疼了只好暫時退避,過段時間日子難過了再铤而走險來搶一波。
只是有一點叫匈奴人十分郁悶。
秦國不知道在和西戎來往貿易什麽東西,很多時候他們搶到的貨品也不是糧食之類的必需品。像一些稀奇古怪的種子作物,匈奴搶走了根本沒用。
就算他們轉頭拿回去重新想找個戎人部落賣了,人家也不收。因為別人哪知道這個作物秦國有沒有、需不需要,送上作物的部落人家是自己在野外找的,根本不用花錢。
匈奴嘗試過發現賣不出去之後就更疑惑了,秦人打過來他們反抗也不是很激烈。有的時候幹脆把東西丢下自己逃跑,免得出現沒必要的傷亡。
但是偶爾匈奴會搶到點好東西,比如稀奇的器物。這種是能賣上價的,諸戎願意花錢買回去再倒賣給大秦。
反正匈奴又不知道原價多少,他們收購的時候可以壓價啊。
和匈奴人比起來,還不是很會做生意的諸戎已經算非常會經商了。好歹和大秦通商好幾年,哪裏像匈奴還在過朝不保夕的游牧生活。
為了做生意,諸戎中好些人都開始自發研究商業術語和商業套路了。這導致他們每回看匈奴人的時候,都覺得充滿了優越感。
然後就因為态度傲慢惹怒了匈奴,被匈奴部落打了一頓。
沒關系,他們都習慣了。
匈奴平時也喜歡欺負諸戎回回血,尤其是在去中原搶劫,結果哪家都沒撈到好處的時候。
一般盤踞在諸戎附近的匈奴部落都不是很強,強的都去西邊打燕國了。他們打不贏燕國搶不到燕國的好東西,只能來欺負一下諸戎的樣子。
諸戎做倒賣生意的時候沒有特意瞞着旁人,關鍵是也瞞不住。次數多了匈奴部落也發現了,可他們沒辦法。
匈奴倒是想直接拿着搶來的商品去高價賣給大秦,不給二道販子賺錢呢。
還真有部落這麽幹過。
李牧一聽消息:好哇,你搶了秦國的貨物還敢主動送上門來?給我打!
嗯,就很迷。
總之秦國是不可能和匈奴做生意的,除非匈奴自己靠正規渠道能弄到商品。但話又說回來,匈奴占領的土地上實在沒什麽有價值的商品。
如今李牧被調去代郡做了太守,隴西這裏就只剩李瑤和李崇父子了。
李崇年紀已經很大了,能活到這個高壽實在不容易,其實根本上不了戰場。
他兒子李瑤之所以留在狄道而沒有去其他地方任職太守,一是因為狄道位置要緊需要他鎮守,二也是他父親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去世,到時候就得他來接手隴西。
秦王政要是早知道李崇這麽能活,早十年就給李瑤派去隔壁北地郡當郡守了,還能騰出一個人手來。
等隴西這邊太守位置空下來,再把他調回來也不遲。或者直接派他兒子李信過去,也是可以的。
好在李瑤父子分不開,李牧父子可以。
李牧回了代郡之後,他兒子就被派去了隔壁新設的上谷郡。
北邊這一片有一溜的邊防重郡,個個都不可輕忽。
老将軍人品過硬,秦國這才敢讓他們父子聯手鎮守相鄰兩郡。否則作為趙國降将,至少要分隔得遠一些才保險。
秦王政和扶蘇對着輿圖商量接下來的駐防安排。
秦王道:
“攻齊不用太多将軍出面,其餘人皆可派去北邊抵禦匈奴。”
原本還要留人攻打百越和鎮守楚地的,但如今楚人已經掀不起風浪了。
而百越那邊,他瞧着兒子的通商手段很有效果。百越只怕不需要用太多兵力去打,能夠和平收複。
所以士兵和将領都能直接轉戰北境,和匈奴人死磕。
扶蘇指了指原趙國北部邊境的四個郡:
“原先假趙國還在時,父親沒有完全将四郡劃分出去,統稱為代地由李将軍管轄。現在郡縣劃分完畢,唯有最東的代郡歸李牧老将軍統領,那西邊三郡還得再派人過去擔任太守。”
秦王政點頭:
“九原郡、雲中郡和雁門郡,你以為可派誰過去戍邊?”
要決定這三郡的歸屬,就得先定好秦國北境的三郡。而秦北三郡從西自東分別是隴西郡、北地郡和上郡。
隴西目前是李信的祖父李崇和父親李瑤合力管轄,隔壁的北地郡和上郡則是收複河南地(河套南部)的重要位置。
這兩個郡加上趙地最西的九原郡一起,對河套南形成了包圍的态勢。目前河套南還沒有被大秦收複,依然在匈奴手中。
不過從三郡發兵合圍的話,拿下的幾率還是很大的。
扶蘇看着那個凹進去的缺口不太順眼,秦王政也一樣。
父子倆對視一眼。
扶蘇說道:
“上郡自然該由蒙恬鎮守。”
收複河套南是蒙恬的功績,扶蘇對他很有信心。
秦王政颔首:
“北地郡回頭叫李信去管轄吧。”
暫時讓李信配合蒙恬行事,要是情況不利,李信作為親兒子親孫子,能更順利地快速從隔壁隴西借兵借糧,以及借道。
李信用兵出奇,且擅長千裏奔襲。說不準這小子會從隴西借道入諸戎的地區,再從西邊折返抄了河套南部匈奴的退路。
雖是兵行險着,但諸戎為了做生意肯定不敢背地裏和匈奴夾擊李信的部隊。更何況南邊就是李信他爹李瑤帶兵虎視眈眈,人家自然會給親兒子斷後。
秦王政思忖後下決定:
“蒙恬還要去齊國歷練一番,暫且不着急。先将李信調去北地郡,督建長城的修繕之事。”
既然需要九原郡配合北地郡和上郡行動,那麽九原郡的太守人選就得好好挑了。
目前的将領中能和蒙恬打配合的人并不算少,而收複河套這麽大的功勞,大家自然都想撈到手中。
考慮到老一輩的将領再過些年也該到退下來的年紀,而年輕一代還沒有得到足夠的歷練。如果不抓緊機會的話,只怕後面要陷入青黃不接的窘境。
即便是天生将才,也需要充足的實踐經驗,否則大戰時容易出狀況。
扶蘇想了想:
“楊端和穩重,他的長女也是一樣的性子。李信太跳脫了,不如派他們父女去九原郡支援蒙恬。”
對蒙恬好一點吧,不能派去的全是難搞的同僚和下屬。雖然蒙恬自己足夠沉穩,但李信這小子畢竟是王翦老将軍都覺得頭疼的那種人。
秦王政唇角微揚:
“李信年紀也不小了,還是這麽鬧騰。”
嘴上說的是李信,眼睛看的卻是自家太子。
太子還嫌棄別人不夠穩重呢。
扶蘇假裝沒有聽出其中深意:
“楊明舒年紀還小,不能獨當一面。太守由其父擔任,她便可放心地在前線抵禦敵人。”
有親爹在後方坐鎮,為她統籌全局,楊明舒就能随便浪了。哪怕戰事不利吃了敗仗,楊端和也能随時出兵支援。
父女倆先過去打打匈奴練個手,等收複河套南部的時候,應該就有充足的配合經驗了。
正式開戰後,表面上是蒙恬和楊明舒協同作戰,其實後方還有個沉穩老辣的楊端和随時準備查漏補缺。
秦王政認為這個安排沒什麽問題。
又問:
“雲中與雁門呢?”
雁門有個雁門關,地理位置十分緊要。雲中郡則在山西大同,同樣是個軍事要地。
扶蘇答:
“王離、王贲父子可去協防,再将桓齮将軍派去。”
哪家都有小輩,楊家父女的模式直接借鑒就好了。
後世皇帝一般不喜歡将領的子嗣代代接手他們之前駐紮之地的軍隊,覺得時間長了那邊的士兵就成将軍家的私兵了,将軍可能會擁兵自重、造反篡位。
但秦朝暫時還沒這種想法。
隴西世代都在隴西李氏的手裏,也沒見李家造反。自己不信任将領就直說,找什麽借口。
北境都被劃分出十來個郡了,每個郡獨自掌兵互相制衡。這樣都不放心戍邊的守将,那也別想着搞中央集權了,繼續玩分封算了。
而且說實在的,将領的家族真的能代代都出将軍苗子嗎?
未必。
白起厲害吧?你聽過他後代在軍事方面有什麽建樹嗎?
不要說白起被秦王猜忌廢黜為士卒,沒了貴族官身,所以他的後代起不來。在秦國待不下去難道不能跑去其他國家發光發熱?
沒混出頭來,原因就是非常殘酷的——白起他後人不行。
白起在的時候,他後代就沒能在軍中立功,等沒了他的庇佑,就更沒水花了。
像李氏、王氏、蒙氏這樣接連三代出名将的,屬于少數中的少數。秦國能一下子擁有三家,一方面是秦國的軍功制吸引名将投效,另一方面也是真的運氣好。
但抛開這三家再去看秦國其他名将,楊端和、桓齮、羌瘣這些人,他們的後代和他們的祖輩在歷史上也沒什麽記載。
可能只是普通将領,也可能根本沒出能當将領的人才。
将領的家族只要斷代一次,以前積攢的軍中聲望就會消耗大半。老兵會惦記曾經的将軍,等老兵退伍了呢?新兵又不認識當初的老将。
而且秦國的兵是從各地抽調來的,每次服兵役也就那兩年,兩年之後換一撥人,将領手下的士兵總是生面孔。除卻親兵和将領之外,少有一當兵就是十幾年幾十年的。
以後北地戍邊大約也是如此,在附近郡縣征兵。農人男丁們可能這次征兵去的是這個郡,下次就去別的郡了。
後世不少朝代的兵和秦朝完全不同,不僅當兵年限很長,要許多年才能退伍回鄉,代代世襲的還非常多。
大約也是每隔幾年都重新征兵太難了,不如讓兵丁就在邊境定居,生兒育女。
等需要新血液了,可以就地征收。
當地人長久定居在這裏,倒是很有可能對戍邊的将軍家族産生深厚的感情。
但還是那句話,北邊十來個郡,只要君主別昏庸到同時惹怒大部分邊将,互相制衡還是沒問題的。
扶蘇把玩着玉佩,說道:
“章邯、韓信等幾個小的還沒長成呢,他們可不是庸才。”
武将家族的小輩要是不夠厲害的話,那就別怪後起之秀搶了他們的地盤。
中央只要能不斷地往邊境輸送新的名将苗子,戍邊太守之位就不會一直留在某個世家手裏。
扶蘇覺得競争上崗挺好的。
有競争才有壓力,才會一直努力幹活。當自己的權勢都不保的時候,哪有餘力再搞擁兵自重那一套。
秦王政點頭附和:
“劉季那些參軍的同鄉也不容小觑,軍功世家想在邊境成功紮根,難度不小。”
北境就十二個蘿蔔坑,搶的人太多了。現在那些家族靠着之前的軍功能提前占位置,可不代表這個位置能永遠占着。
大概只有将星不夠的時代,才會顯得某一家格外突出,非常值得猜忌吧。
說到底還是對照組都扶不起來。
君王手裏沒了制衡的人,他自己又小心眼不信任人家,才容易多想。
父子倆随後又給燕地的幾個郡安排好了太守人選,先暫且這麽着。
左右和匈奴的大戰還沒正式開打,還有充足的時間評估他們在這個位置合不合适。不合适就換,也不耽誤什麽。
新的任命下達之後,幾家歡喜幾家愁。
去邊防當太守代表後面的攻齊沒他們的份了,但攻匈奴的軍功肯定跑不了。雖然有點貪心都想參與,但王上的命令無人膽敢違抗。
王離和楊明舒都有點洩氣。
“其實打匈奴也不錯,可我們還沒去過齊國呢。”
滅六國只參與了一個滅燕,感覺太遺憾了。
幾人自從參軍之後,就沒怎麽再回過六英宮。他們自覺已經入朝了,不好再和太孫有過多的往來。
不過這次實在沮喪,于是齊聚六英宮,和小夥伴們聊聊天。
韓信郁悶地看向他們:
“但是,你們好歹還滅燕了,等我長大,可能匈奴都沒了。”
章邯等人在旁邊跟着點頭。
快樂都是對比出來的,幾人果然高興了不少。
一眨眼橋松都九歲了,很有小大人的風範。他想起之前父親和他分析局勢時說過的話,認真安慰幾位伴讀。
“齊國那邊不一定能打得起來,你們倒不如安心去打匈奴。如今北邊的郡縣都在修築長城,匈奴肯定察覺到了威脅。”
匈奴人又不傻,不會眼睜睜看着城牆修好之後再跑來攻擊。但凡有點腦子的,就會趁着修長城的時機立刻發兵,幹擾長城的修建進度。
所以十幾個邊郡根本就都不可能太平,無論去哪個郡,都要面對匈奴的侵犯。而且不用擔心他們被打退之後就不來了,只要長城沒修好,他們就會持續騷擾。
沒辦法,打不贏也要打啊。總不能真的退兵坐等長城完工,那時候才是真的沒了活路。
楊明舒眼前一亮:
“太孫殿下說的有道理,這樣豈不是天天都有仗打?”
韓信羨慕極了:
“我真的不能去嗎?其實我也不小了。”
他和橋松的年紀差不多,距離十七歲服兵役也就幾年了。
其實秦朝的兵役是十七歲開始,每年接受一個月的訓練。二十歲才正式參軍,時間為兩年。兩年之後作為預備役,如果戰争缺人就會重新征召,不缺就可以安心當耕農。
但像韓信這種有後臺的,不用從小兵做起。所以也不需要特別遵照這個年齡規矩,只要太子覺得他能上戰場了,十五六歲也是可以去歷練的。
韓信現在就擔心太子殿下看他年紀小,不放心他去北邊打匈奴。
王離看了一眼這個叫人操心的弟弟:
“你先好好吃飯,争取再長點個子。”
可能因為韓信是中原人士的關系,他身材比較纖瘦一些。在秦國養了這麽久,看着還是不夠壯實。
自從當年扶蘇為了保住小韓信的面子,給他套了個被親戚苛待吃不飽飯、導致身體瘦弱的人設之後。伴讀團體都很關愛他,韓信一時之間成為了團寵。
時間一長,這個習慣就改不掉了。
王離怎麽看怎麽覺得韓信柔弱,怕他就這麽上戰場會被人按在地上摩擦。
韓信更郁悶了:
“我沒有那麽弱的!”
雖然他還是打不過其他武将家的小夥伴,但出去打文官子弟綽綽有餘。
王離欲言又止。
欺負文弱書生,好像沒什麽值得驕傲的吧?哪家武将子弟會連文人都打不過啊!
韓信被他的反應氣到了,下午就去找了太子殿下,問他是不是也覺得自己很弱。
扶蘇十分意外:
“怎麽會?我們阿信以後肯定是最厲害的大将軍。”
誰敢和韓信比領軍打仗?!
當初反秦人士趁着始皇駕崩紛紛跑出來搞事情,其中一直沒抓到的項燕後人就是領頭人之一。
他那個孫子項羽一路勢如破竹,年輕一輩誰上都打不過那家夥,年長一輩在戍邊暫時抽不開身支援。
扶蘇不确定老将們和項羽對戰的話勝負如何,但事實證明他家兵仙可以,兵仙能把項羽按在地上打。
項羽不擅長統領數量超過十萬的大軍,而在大戰中很多時候人數更多的那方就是更占便宜。只要領軍者有能力統領好,基本是降維碾壓。
偏偏,韓信擅長打人多的仗。
而大秦最不缺的就是兵。
許多時候,将領的能力也看他能統領幾萬兵馬。人越多越難管,到了戰場上指揮不了就是送菜。
所以能統領幾十萬大軍的将軍,評價天然更高一層。
可惜了這次項羽死得太早,不能給韓信送軍功證明他的能力。
扶蘇拍拍小夥子的肩膀:
“別着急,不會少了你的打仗機會。”
蒙恬戍邊北卻匈奴,使匈奴遠遁,但并沒能徹底消滅。所以有的是機會繼續打,匈奴為了活命只會不斷地和大秦死磕,哪怕逃竄也是一時的。
韓信被太子殿下溫柔地哄慰了一番,重新振作起來,雄赳赳氣昂昂地走了。
他要回去好好吃飯,努力長壯實一點,以後替殿下去打匈奴人。
秦王政從殿中出來正撞見這一幕。
他來到兒子身邊,挑了挑眉:
“你對橋松都沒這麽溫柔耐心。”
扶蘇笑着反問父親:
“是啊,我以前只對父親這樣,父親可是醋了?”
秦王政:……怎麽扯我身上了?
秦王政轉身走了:
“寡人還有事,沒空與你閑聊。”
扶蘇連忙追了過去:
“父親去哪裏?帶我一起吧。”
他也沒提父親沒空與他閑聊,為何剛剛又停下腳步同他說了韓信的事。
吃醋就吃醋,有什麽不好意思承認的。
體貼的兒子沒有拆穿老父親,而是自顧自說起了韓信的戰績。
提到他上輩子為大秦力挽狂瀾,否則要等老将跑來支援,還不知道局勢會拖成什麽樣子。
其實情況也沒扶蘇說得那麽危急,他項羽又不是什麽舉國之力都打不過的神将。不過是扶蘇又開始借機賣慘了,渲染父親離開他之後他有多孤立無援。
——父親你看,你兒子是個小可憐,沒了你保護誰都能欺負他。
所以父親一定要努力保養身體,争取多活幾十年。
秦王政聽得直皺眉:
“六國餘孽真是不知所謂。”
全都欺負他愛子體弱多病,有本事當着他的面造反,不過是欺軟怕硬之輩罷了。
那項羽也是死得輕巧,便宜他了。
扶蘇則道:
“我原本叫人盯着項家的,滅楚之時就該把項羽等人捉住。但項家似乎提前發現了不對勁,避開耳目悄悄把人轉移走了,這才撲了個空。”
否則如項羽這樣的巨大威脅,怎麽也不可能流落在外,還得等劉季去抓。要是沒有個劉季橫空出世,這一世又得重複之前的老路。
項家人屬老鼠的吧,又能跑又能藏。
秦王政冷哼。
反秦人士不都是這樣?不擅長這個的早就被抓出來了,哪有以後。
逃竄之時狼狽不堪,回頭收拾收拾又是體面的公子王侯了。
扶蘇見父親不高興了,也不再提這個。
他轉而問道:
“父親這是要去哪裏?”
秦王政道:
“宗正病了,寡人去看看他。”
宗正之位如今是由宗室中最德高望重的長輩擔任,因為他能壓得住其他人。
作為晚輩,秦王政既然有空,自然得去親自探病。若是他沒空,也可以由太子代勞。
秦王政主要是去看看他病得如何了,要是病得厲害,就得考慮換個人當宗正。
宗正日常要處理不少事務,尤其是宗室中人鬧矛盾,各種雞毛蒜皮都是他調解的。事情瑣碎,但又不能丢下不管。
總的來說,這是九卿裏最不讨人喜歡的職位了。沒誰樂意給宗室子弟當老媽子,這種特權階級一向屁事多。
秦王政有點犯愁。
要是宗正真的不能繼續幹下去了,要從哪裏再找一個能服衆的出來。其他宗室都想當被宗正服務的那個,并不是很想自己出去受氣。
偏偏不在秦氏宗族裏找的話,那群家夥也不會服人家。他們連李斯的面子都不給,更何況其他臣子。
扶蘇明白父親的煩惱。
一大家子極品親戚管起來确實不輕松,父親的積威對臣民好用,面對那些家夥就有點打折扣了。
尤其是後來父親不搞分封之後,宗室裏抱怨聲不少。他們覺得父親偏向外臣,不任用自家人,是很不明智的選擇。
目前的大環境就是如此。
大家都覺得分封好,雖然周朝分裂了,但周朝是周朝。而且周朝分裂只是對周天子來說不好而已,諸侯王可是很高興的。
宗室做着被分封的美夢呢,能自己出去當諸侯那可太爽了。
什麽你說王上有二十多個兒子,根本不需要分封宗室?胡扯,周朝一開始分封了多少諸侯、後來又加封了多少你知道嗎?春秋剛開始的時候大小國林立,根本數不清,他們怎麽就沒機會成為其中一員了?
不搞分封觸動了太多人的利益,始皇身上基本是拉滿了仇恨值的。朝野內外都有人不高興,包括某些功臣。
畢竟周朝當初分封的時候不是只封了兒子兄弟的,還封了開國功臣。
對付這些不知好歹的家夥,光有威懾可不夠。
當初那些在父親在世時鬧小脾氣的,父親大度沒有收拾他們,扶蘇可是一個都沒放過。
他們還想打親情牌,說什麽都是一家人。
扶蘇:誰和你一家人?朕的家人只有父親一個。
有些人只有被打疼了才會學乖。
後頭扶蘇把這群人管得服服帖帖,大部分都是靠大棒加甜棗。乖的時候就是春風細雨,不乖了立刻翻臉不認人。
宗室還想和扶蘇翻臉呢,奈何扶蘇翻得比他們還快。他們剛露出不滿的苗頭,扶蘇先一步把人給削了。
久而久之,就沒有人敢對扶蘇表達不滿了。
可惜父親顧念家庭和諧,行事大概不會這麽簡單粗暴不留情面。
于是扶蘇提議道:
“宗正的人選我這裏倒是有一個,保證能管得住他們。”
秦王政願聞其詳。
扶蘇:“讓陰嫚去吧。”
作為始皇的愛女,陰嫚從小就沒受過委屈。這輩子在趙姬那邊栽了個跟頭,純屬是她不想拿這事去叫父親心煩,否則換哪個長輩來都別想讨到好。
她和扶蘇一樣,是不認什麽宗室長輩的。又不是直系親屬,誰搭理你呢。
當宗正的要麽輩分夠高,要麽手段夠圓滑,要麽心腸夠硬。陰嫚還多了個誰也動不了的後臺,她可以為所欲為。
秦王政仔細思索了一下,居然覺得十分可行。
之前他都是在長輩裏考慮人選,但長輩中太容易出倚老賣老的家夥了。像現任宗正那樣無條件站在秦王政這邊的實在不多,大家都有自己的家庭,小心思自然不少。
兩人去宗正家中探望了一番,詢問過本人的意見之後,确定對方是真的想退下去了。
宗正說他年紀大了,有些力不從心。這次生病哪怕病好了也不一定能繼續管事,王上還是趕緊找個人接替他比較好。
宗正說這話的時候有點心虛。
其實他病得沒那麽重,就是人老了想回家享清福。當宗正的時候雖然能給兒孫一點額外的庇佑,可他一把老骨頭實在折騰不動了。
這些年還多了一堆諸侯王需要他看顧,再這麽下去他覺得自己要折壽。
秦王政也沒強留:
“那王叔便好好修養吧,宗正之事寡人已有安排。”
宗正松了口氣。
那就好那就好,他還怕自己突然撂挑子會給王上惹麻煩,畢竟他心裏也清楚這是個燙手山芋,誰都不樂意接。
說話間,宗正的長孫帶着侍者進來侍奉湯藥,青年人端莊沉穩,看起來很有王室風範。
見君上都在,不卑不亢地行禮:
“子嬰見過王上、太子殿下。”
秦王政打量了他兩眼:
“王叔的孫兒快到加冠的年紀了吧?”
宗正眼裏都是笑:
“是啊,冠禮我們都提前準備好了,待他加冠,還請王上多多關照。”
之前王上給他透漏過口風,會在宗室裏挑選有才能的人任用。他的長孫子嬰十分優秀,定能入選,宗正就想多替孫兒說說好話,以便分配到更好的職位上去。
秦王政心下有了思量。
從府中離開後,他與兒子商量道:
“子嬰沉穩,可去地方任太守。寡人欲将他派去齊地,收攏齊人民心。”
宗室子弟任官的好處是不用太在意資歷問題,反正就算他是從底層往上爬的,別人也會用有色眼鏡看他。
那倒不如坦坦蕩蕩直接利用特權空降,只要做出政績來,也省得浪費那些在底層歷練的時間了。
秦王政并不是第一次見子嬰,之前聽兒子提議可以重用宗室為官時,就派人去考察過那些宗室子弟。
表現優秀的他心中都有數,如今任命也不是随意做的決定。肯直接讓人當太守,自然是相信子嬰的能力。
扶蘇說的直接廢分封容易引起宗室和功臣的反彈,秦王政也聽進去了。
因此他做出了如今的決定,并解釋道:
“昔日周天子将人封去偏遠地區,協助天子治國。如今對大秦來說,齊地也算偏遠地帶。且那裏文風昌盛,儒生衆多,更喜愛議論我大秦。子嬰以宗室身份去齊地坐鎮,也好威懾他們。”
雖然子嬰是以太守身份待在那裏的,但宗室可能會覺得秦王是妥協了。願意往分封上想的人就會懷疑子嬰是不是被分封去那邊了,說是太守不過是面上好看而已。
為了叫自家也喝上湯,宗室就會安分守己,乖乖表現。
秦王政可以在其中挑選忠心之人陸續派去其他邊郡任職,維持住這個假象。剩下沒被挑中的,問就是你們表現得還不夠好。
等子嬰等人被調回鹹陽的時候,肯定已經過去好些年了。這個時候宗室再發現分封都是他們的一廂情願,也沒了用處。
郡縣制已經推行下去,不可能再改,他們鬧也鬧不起來。
扶蘇誇道:
“父親此舉甚妙。”
難得父親也開始學着他用委婉的手段騙人了,不過宗室也确實是好騙。他們對外的觸手不多,根本打探不出真相。
宗室可以用這個手段對付,功臣不行。
好在絕大多數功臣都對父親忠心耿耿,不會因為父親不分封他們就心生怨怼。如王翦那種要真想裂土稱王,早就能自己擁兵自立了,哪裏等得到現在。
秦王政看了一眼還在誇贊他英明神武、深受臣子愛戴的愛子,無奈地搖頭。
“你少吹捧寡人。”
再這麽下去,他怕是要驕傲了。
作者有話要說:
政哥:不行,寡人不能飄。
扶蘇:但父親就是很棒啊,哪裏都很優秀,完全沒有缺點,吧啦吧啦(此處省略一千字)
史官:(奮筆疾書)(手好酸)(真的要全部記錄嗎)(漏兩句應該問題不大吧)(史官真難當)(想退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