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家宴
家宴
所謂的家宴按常理來說應該是熱熱鬧鬧的,在顧源的印象裏,他母親可謂是各種宴席都可以八面玲珑,談笑風生。
可是這一頓飯吃下來反倒是平靜的有些過頭了,沒有聊聊以前的故事,曾經的過往,好像兩人在等對方開頭一樣,準備費盡心思找一個合适的話題。
顧源瞄了一眼自顧自夾菜的夏俞,他似乎一點也沒有在意這奇怪的氣氛,十分自然的繞過面前的糖醋排骨夾了一塊粉蒸肉。
但是顧源還是能夠感覺到夏俞并不是那麽高興,當擡了擡眼皮和顧源來了個對視,顧源有些尴尬,順手将筷子伸到夏俞面前的糖醋排骨裏面,夾了一塊,想表示我不是在看你是在看你面前的菜。
可能是發現這邊氣氛有些不對勁,兩位家長似笑非笑的看了過來。
俞女士掃了一眼顧源,笑了笑開口到,“排骨好吃嗎?”
“好吃,”顧源點了點頭,禮貌的回複道,顧源又發現俞女士眼神掃過夏俞剛剛想要開口說什麽,就發現夏俞将排骨和他面前的湯換了個位子,十分客氣的做法讓顧源有些尴尬又說了聲謝謝。
夏俞淡淡的說,“我也不是很喜歡糖醋,剛剛想要喝湯,順便而已。”又拿起湯勺給自己舀了一勺湯。
夏俞還笑着對顧女士說,“顧阿姨想要來一點嗎?裏面炖了香菇,味道很鮮。”
可能是夏俞的話很及時,兩位大人也發現了應該收斂一下情緒,桌上的氣氛終于好像恢複了正常。
顧女士一邊美滋滋的喝着湯,笑着說,“我和你母親以前也很喜歡在周末去外面喝湯,我現在還記得學校外面有一家叫湯婆婆的店。”
“那家店主是個年過70的婆婆,真的味道好極了,是不是?”轉頭看向俞女士,俞女士也笑着說,“是啊,我記得你最喜歡喝的就是哪裏的香菇湯,我們好多次還逃課去喝呢”
顧源有些驚訝的看向自家母親,畢竟逃課去喝湯這件事一點也和兩位女士搭不上邊,顧女士挑眉看了看自家兒子好奇的目光,覺得他在說你怎麽把俞阿姨帶壞呢了?
顧女士忽視了他的打量,笑着和俞阿姨開始了追憶人生。
顧源看見顧女士剛剛的表情,嘴角微彎,又轉頭看向夏俞,夏俞專注的在喝湯,拿着勺子一口一口往嘴裏送,不知道為什麽,盡管喝的很認真,但是顧源總覺得夏俞有點心不在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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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次吃飯的經驗告訴我們,只要宴席上有孩子,免不了會淪為吃飯的話題,沒有例外。
但戰火燒過來的時候夏俞正在喝果汁,突然間聽見顧阿姨慈愛的嗓音在問,“夏夏在新學校還習慣嗎?”
夏俞可能也在想什麽事所以被着一聲輕喚吓到了,嗆了一下,剛剛想要拿旁邊的紙巾就發現顧源已經遞了過來,夏俞下意識接了過來,下一秒擡眼看了看顧源,他眼角還有一絲笑意,看上去十分賞心悅目。
雖然是昨天才認識,但是相處下來,夏俞深知這人是什麽性格,多半在看熱鬧。
夏俞淡定的擦了擦嘴角,笑着說,“還好,沒有什麽大問題。”應該吧,但願吧。
“喔,”顧阿姨好像突然想起什麽,“對不起,阿姨忘記了你昨天才入學,應該還沒有那麽熟悉學校,不過沒關系。”
顧阿姨又掃了掃自家兒子,笑了笑說“源源,你可要好好照顧一下夏夏,他以前也沒有轉過學,你比夏夏大幾個月,要盡好哥哥的責任。”
顧源嘴角噙着笑看向夏俞。
“不用了,”夏俞禮貌的拒絕到,“文理班隔着一個操場就不麻煩顧源了。”
顧阿姨帶着些遺憾的語氣說了聲好吧。末了還看了看自己兒子,眼角帶着些慈愛的微笑,看的顧源有些毛骨悚然。
“還是得拜托源源了,畢竟俞俞剛到學校,人生地不熟,而他又比較慢熱。”
夏俞盯了盯着說出這句話的俞女士,俞女士帶着溫和的笑意,出于外人在場,夏俞沒有怼回去,選擇了沉默。
“這是肯定的啊。”顧女士帶着愉悅的嗓音幫顧源回複道。
顧源目光微微傾斜,看向身邊不言語的夏俞,覺得他好像又走神了,笑了笑說,“我一定會盡好責任的。”
夏俞只是沒有什麽情緒的掃了他一眼,淡淡的像起了一層霧的湖泊,在月夜朦胧着。
回去的路上,顧源看着不遠處漫過天際的雲霞,帶着薄荷淺綠一層層鋪疊開來,前面開車的顧女士也發現了漂亮的景色,停下了車,拿出手機,搖下車窗準備拍幾張發朋友圈。
外面的洋槐花香夾雜着落葉喬木有些厚重的氣息纏繞着不知道什麽花香,讓顧源有些犯困,看着自家喜洋洋的母親進了車,好像在編輯文案,顧源突然間想起了什麽問道,“母親,season81是什麽味道的香水呢?”
顧女士有些驚訝,說,“兒子,你怎麽關注起香水了?”
顧源抓了抓頭發準備自己上網查,他怎麽下意識告訴母親呢了?
顧女士沒注意到自己兒子的異常,專注的在翻看什麽東西,不急不慢的說道,“season是國際上的香水知名品牌,自從莫裏森跨臺之後season就成為香水巨頭了,對了,season81是他們這個季度的主打香水。”
說着顧女士還給自己兒子看了看照片,和夏俞今天拿給他看的一模一樣官方頁面上寫着香水的名字幽月藍熒。
“但是全球只限量15瓶”顧女士接着說“國內還沒有預售,怎麽了,怎麽和我聊這個話題?”
顧源淡淡的說,“我今天在夏俞那裏看見了,覺得還挺好聞的。”
“難怪了,那是你俞阿姨名下的公司,夏俞有很正常。”顧女士打量了一下顧源,笑了笑說,“好聞是當然的,這可是花中精靈。”
“說起藍熒梅,你知道嗎,它只在六月中旬盛開,據說在月夜裏會發出淺藍色的熒光,就像精靈的翅膀,所以才會有花中精靈的稱號。”
“而且只開三天花,凋零的時候就像流淚一般凄美,淡淡的黃色花蕊會散開在空中像落幕的銀輝,為這場華美的夢的凋零哀悼。”
“但是培育條件極為苛刻,也算瀕危植物了,你俞阿姨光光申請培育藍熒梅都簽了無數條令,亂七八糟的,專門在A區的寒凍區研究,前前後後大概花了10多年才能夠用它制香水。”
“這麽麻煩?”顧源有些心不在焉的回複道。
“當然,最珍貴的東西就值得花無數時間。”說完又促狹的看向顧源,“怎麽了?你也想要?我讓人幫你從國外帶一瓶回來?”
看了看自己兒子的表情,顧女士又補充到,“當然不是俞阿姨,兒子母親會幫你保密的,畢竟一個alpha用香水也怪丢人的。”
“對了,母親,有沒有這個味道的信息素呢?”顧源來了些興致。
顧女士好奇的打量了一下顧源,有些遺憾地說,“目前所知沒有呢,兒子怎麽了?”不過又打趣道,“如果真的有那可能就算得上是最貴的信息素了,你俞阿姨絕對會将他聘請進培育園的。”
衆所周知,植物系的信息素對植物有一定的影響作用,對于瀕危植物來說,能夠增加植物的成活率。
“那要怎麽樣才能可能配出一個這個信息素的攜帶者呢?”顧源好奇的問。
“額,”顧女士想了想,“大概要一位S級的草本植物信息素攜帶者,和稀有級的薔薇花科吧。基本聊勝于無。”
顧女士又看着顧源開了個玩笑,“如果真的存在,倒是一個奇跡吧,你要花的彩禮可能就不是小數目,啧啧啧畢竟物以稀為貴。”
顧源沒什麽反應,撐着頭看着手機,手指上下滑動看不真切情緒。
顧源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突然問道,“母親,該不會是你幫夏俞入的學吧?”
母親從後視鏡瞟了瞟自家兒子,坦然的回複道,“是,怎麽了嘛?你有意見?”
顧源微微調高了音量,帶着些斟酌的語氣,“媽,你不是從來不給人開後門嗎?”
顧女士翻了個白眼,又看向手機,笑着說,“夏夏又不是外人,你母親以前和你俞阿姨大學時關系可鐵了,我一向把她當妹妹看待。”
“我可把夏夏當幹兒子看待,他才不是外人。況且夏俞的手續是齊全的,只不過要花費的時間比較長,所以我微微用了些關系把時間縮短了罷了。”
顧女士還喜滋滋的說,“什麽時候就把他拜過來,我就是名正言順的幹媽了,源源,夏夏就是你弟弟了,親的那種。”
顧女士不知道想到了什麽,還打趣了一句,“你可得盡好當哥哥的責任啊。”
“喔”顧源沒什麽情緒的回複道,他蠻期待夏俞叫他哥哥的。
令顧女士驚訝的是顧源并沒有反駁或者怼回來,顧女士發動了車,通過後視鏡看到顧源發愣的樣子以為他累了,好半響聽見顧源問“也算圓夢是什麽意思?”
令顧源驚訝的是母親一言不發,全然沒有剛剛的活潑勁,過了好一會兒才聽見他母親問,“你聽見了多少?”
顧源皺了皺眉說,“就這一句。”
顧源聽見自己母親輕嘆了一口氣,并沒有說下去的打算,知道自己問到不應該問的了。
天邊的雲霞隴上了一層落幕的帏裳,星星點點的星星散落天空,在不遠處的湖泊上面漾起漣漪,燈塔的燈光溫柔的散落,身後,不遠處流螢飛舞,碎落一地星辰。
在柔和的晚風中,顧源聽見那個嬉笑慣了的母親滿是難過與遺憾的說,“夏夏是個可憐的孩子,源源你要好好照顧他。”
*
暖黃的燈光始終沒有白熾燈提神,帶了些微暈的暗淡,俞清一只手端着咖啡,另一只手在筆記本上劃動着,覺得有些疲憊。
俞女士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放下了咖啡,走到夏俞的房間門口,令她驚訝的是夏俞沒有回卧室在相連的客廳裏面坐着。
看見自家母親來了,并沒有很驚訝,只是微微擡了擡眼皮,沒什麽情緒。
俞女士剛剛想要發問就注意到夏俞在擺弄香薰和香水,熟悉的包裝躺在透明茶幾上,微微發着熒光。
俞女士走過去,想看看夏俞在幹什麽,就看見夏俞遞過來香薰,俞女士看着夏俞皺着眉頭看過了,示意她聞一下。
俞女士不知道夏俞要幹什麽,但是還是照做了。接下來,夏俞又将香薰放進盒子裏,伴随着濃烈的香氣被隔絕在小小的盒子裏,外面只留下淡淡的清香,繞着整個房間。
夏俞皺了皺眉,将母親帶到陽臺上,遠處的燈塔閃着柔和的燈光,打在湖水裏面波光粼粼,像平靜着的銀鏡湖,倒映這夜的安寧,院子裏面流螢起舞,照亮了生命女神手中瓶子流瀉下來的水流。
俞女士突然間好奇心更重了,她看向夏俞有些猶豫的目光,剛剛想要開口就發現夏俞又噴了一點香水在手上,問她,“這個味道和剛剛的味道有什麽不一樣嗎?”
俞女士聞言湊近了,“沒有啊,一樣的,怎麽了嘛?”
她看見夏俞輕蹙着眉心裏突然有個不成形的想法,剛剛想要求證,就聽見夏俞說,“顧源說這個味道要少一點點甜味。”
俞女士有些驚訝聞言也皺了皺眉,思索到,“可能因為是香薰所以制作的時候免不了加一些其它東西,畢竟我給森之默的是純精油,他們加工了一下也是應該的,畢竟香水用的是純精油和那樣東西。”
俞女士掃視了一眼夏俞,看着他還在打量瓶子。
俞女士又好奇的問道,“顧源真的聞出了不一樣?”
俞女士看見夏俞始終盯着瓶子不知道思考着什麽,俞女士突然意味深長的說道,“顧源是個好孩子,所以停止可以嗎?”
夏俞好像馬上被拉回了現實,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皺着眉決絕說“不可能。”有的東西一旦開始了就沒有退路,更何況是他決定好了的。
俞女士嘆了口氣說,“那,我再從A區運些精油回來重新定做麽?”又思量着說,“可能要等幾個月了,畢竟離下一次花期還有一段時間。”
夏俞搖了搖頭說,“算了吧,反正連母親都沒有聞出來,能聞出來的應該也沒有多少人,反正用的時候也不多,能糊弄過去。”
兩人沉默了片刻,風徹底吹的俞女士精神了,她突然想起了什麽說,“還好吧?”
夏俞知道她指的什麽,點了點頭。
“快進屋,不然很容易感冒的。”俞女士命令夏俞進了房間,出門前,帶着些歉意低聲說,“對不起,夏夏。”
她回頭看見夏俞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螢火蟲飛舞,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也不知道他聽見了沒有,暖黃的燈光打在他身上,柔和了背影卻莫名有些冷漠與淡薄。
俞女士微紅了眼眶拉上了房間門,後知後覺,有些東西枯萎掉了,那個曾被珍視過的春天還是過去了,只留下凋零的花瓣成為逝去的春天唯一的記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