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一個火葬場（12）
第一個火葬場（12）
“我，我跟你一起去。”蘇學說道。
黎秧擺手拒絕：“沒事兒，別擔心，我不會被欺負的。”
蘇學還想說什麽，但猶豫了半天，還是什麽都沒有說。
“我先走了，好好看書。”黎秧揮揮手，往學校門口走。
兩家都是市裏有頭有臉的人物，約着吃飯的地方，也是高級酒店，黎秧過去的時候，兩家人已經到齊了，正在有說有笑聊着天。
黎父看到她的打扮，瞬間就皺起眉頭，一臉不悅。
旁邊黎母見狀，直接出聲指責：“秧秧，你怎麽穿成這樣就出來了？”
“這樣怎麽了？我覺得挺好的。”說完，黎秧沒有管他們，自顧自坐在一邊空位子上。
黎父臉上怒火已經快壓抑不住了，但顧及到有外人在，忍住沒有發作，只是用力握住茶杯，狠狠瞪了黎秧一眼。
偏偏旁邊的黎雲不甘寂寞，她心裏記着上次挂電話的仇，好不容易抓住這個機會，就忍不住嘲諷了。
“我說黎秧，我們家也沒有虧待你吧？今天可是你的大日子，怎麽穿的這麽寒酸就出來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家沒有教養呢。”
“姐姐還算是有自知之明。”黎秧笑眯眯回了一句，眼睜睜看着黎雲從得意變成憤怒，一副想要發作的樣子。
旁邊黎父瞪了黎雲一眼，黎雲立馬把到了嘴邊的火氣咽下去。
“秧秧啊，今天我們兩家過來吃飯，就是想要商量一下你跟俞聞的婚期。”黎父開口說道，說完沒有看黎秧，反而看向俞父那邊。
光從聯姻這件事來說，是俞家那邊吃了虧的，畢竟俞聞雖然是私生子，但目前是俞家唯一繼承人，而黎秧卻只是個繼女，跟黎父半點血緣關系都沒有，甚至父女之間感情也不算太親厚，一看後面就得不到家裏多少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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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俞父對這次婚事有十二分不贊同，怎奈兒子喜歡，也沒辦法。
這會兒見黎父往這邊看，他也只能跟着點點頭，臉上沒有笑容。
旁邊的黎母卻是一臉開心：“我們秧秧跟小聞從小關系就好，兩人能定下來也是一樁好事，要不就等兩人畢業後吧？到時候結婚場地也要仔細規劃一下。”
俞聞插嘴：“這個還是要詢問一下秧秧的意思，秧秧喜歡就好。”
“你瞧瞧，小聞這孩子多會疼人。”
……
一群人笑盈盈商量着他們的婚事，沒有一個人記得過來詢問一下當事人的意見。黎秧像看鬧劇一樣看着他們，等到他們說到興頭上，突然就出聲打斷了。
所有人憋着話，臉上是被打斷後的不悅，目光齊刷刷落到黎秧身上。
黎秧要的就是他們不高興，畢竟他們叭叭叭說的時候，也沒怎麽考慮過她高不高興呢。
“不好意思，打斷一下，”黎秧開口，“是誰說我同意跟俞聞結婚的？”
所有人都是一愣，俞家那邊最先反應過來，原本就覺得自己兒子取一個繼女虧的俞父一聽這話，當場就拉下臉來。
他們都沒有嫌對方上不得臺面，對方居然嫌起他們來了！
“老黎，你們這是什麽意思？”
黎父連忙笑着賠不是，說小孩子不懂事，然後厲聲呵斥黎秧，讓她趕緊道歉。
然而，黎秧哪裏會聽他的話？不但沒有道歉，反而繼續說：“就是我剛剛說的意思，我看不上你兒子，不會跟他結婚。”
“哼！”俞父大感丢臉，直接起身離開。
一邊的俞聞也沒有想到黎秧會當衆不給他面子，臉色有點不好看，正在猶豫要不要跟着走，就聽到前面俞父厲聲呵斥。
“還呆着做什麽？嫌丢人丢的不夠嗎？”
俞聞灰溜溜跟上去。
包廂裏只剩下黎家人。
沒有外人在，黎父徹底壓制不住自己的脾氣了，直接從位置上站起來，抓起手裏的茶杯就往黎秧身上砸。
黎秧閃身躲開。
見狀，黎父更加生氣，說話的聲音都帶上幾分顫音：“你這個不孝女！！反了天了！！”說完，又抓起一個杯子，砸到旁邊黎母身上。
黎母不敢躲，只能硬生生受着，杯子砰地一聲砸碎，碎片擦着黎母的下巴飛過去，帶出一根血線，她當即嘶了一聲，想要伸手去摸，看到黎父的眼神，又沒敢伸手。
“你看看你教的是什麽孩子！！”
黎母連連道歉。
“黎秧，你可真有本事。”黎雲在旁邊煽風點火，成功把黎父的火氣煽得更加旺盛了。
黎父一向強勢慣了，這次開口也是命令的語氣：“今天這個婚，你想結也得結，不想結也得結。”
“你憑什麽？”黎秧看着黎父，半點沒有畏懼。
“憑我黎家養大了你，憑你媽還在我家享福，憑你受着黎家的優待。”黎父一句比一句擲地有聲。
然而，這話一出，黎秧瞬間就笑出聲來，她從手機裏調出早就準備好的賬單，将賬單發送給黎父。
“黎先生，這裏有一份賬單，你要不要看完再說黎家養大了我、我受着黎家優待的事情？”
黎父一愣，拿出手機接收賬單。
賬單一打開，密密麻麻一大串，從一開始的飯菜到學校費用，生活開銷等，一筆一筆記錄的非常清楚，賬單拉到最後，結餘居然是-112.5？
黎父滿臉不可置信：“這怎麽可能？”
在他印象中，他們雖然跟黎秧關系不好，但是從來都沒有苛待過她，怎麽可能這麽多年，非但沒有付出一分錢，反而還欠一百多？
“怎麽不可能？黎先生，你回想看看，我有上過你們黎家飯桌上吃飯嗎？”
黎父回憶了一下，抿唇不說話。
平時他沒有注意過這些，但仔細回想，确實是沒有的，他也不關心這個，所以一直沒有問過。
“每次我都是跟傭人一起吃的，所以這個夥食費用，是我問了傭人之後，告訴我的。”
“那學校呢？我們這麽多年，把你供到水木大學總是沒跑的吧？”黎雲說道。
黎秧笑得更加諷刺了：“從一年級起，我的成績就非常好，年年拿獎學金，你們念得是私立學校，學費價格昂貴，但是公立學校的學費，我平時的獎學金和各種競賽獎勵，是遠遠足夠的，甚至還有多餘。”
“上了高中後，我開始打工賺錢，每次的錢都交上去，高考我是省狀元，學校和市裏都有獎金，所以零零總總算下來，你們倒欠我112塊5毛，黎先生你要怎麽支付？”
黎父面紅耳赤，感覺剛剛自己的話就像是一記耳光狠狠扇在臉上，火辣辣地疼。
一邊黎母見狀，站出來指責：“黎秧，你怎麽可以這麽跟你父親說話？”
黎秧啧了一聲，滿臉嫌棄：“媽媽，你也就只敢在我面前硬氣了。”
“黎秧，你太過分了，沒有我們家，你們母女早就餓死了，你不但不感恩，居然還這麽說我爸爸，滾啊，以後我們家沒有你這個人了。”黎雲跳腳。
她原以為說出這句話，會讓黎秧害怕，立馬跟他們道歉。畢竟黎秧現在還是個學生，沒有收入，離開了他們家，就要露宿街頭了。
然而，黎秧卻一點害怕的意思都沒有，反而露出了今天以來第一個真心的笑容：“姐姐難得聰明了一回，我今天來就是為了能夠脫離你們家，恭喜啊，以後你們家沒有叫黎秧的人了。”說着，黎秧自己拍了拍手，不顧在場四個人難看的臉色，笑眯眯從酒店出去。
剛出酒店門口，就見一輛出租車停在她面前，車子後座的窗戶搖下來，露出蘇學的臉，他在黎秧身上仔仔細細看了一遍，确定跟出門的時候沒有半點不同，便将車門打開了。
“上來吧，我們一起回學校。”
黎秧剛剛面對了一群奇葩，雖說她并不是真正的原主，想到原主身邊居然沒有一個人是真心待她好的，就忍不住替她感到難過。
這種難過的心情在看到蘇學那張好看、卻被他亂七八糟審美弄得土了吧唧的臉時，消解了不少。
有些人就算不做什麽，哪怕只是安安靜靜站在那裏，也會是別人的一道光。
黎秧想着，如果原主遇到的是蘇學，人生應該會很不一樣吧？那什麽火葬場，也根本不會出現吧？
她走到出租車前，對方已經自發地往另外一邊挪過去了，給她讓出位置來。她彎腰進去，與蘇學并排坐着。
車門關上，車子啓動。
“不是說不用過來嗎？怎麽還是過來了？”
蘇學推了推眼鏡，不敢看黎秧，小聲解釋：“我有點擔心，”說着，突然想到什麽，将懷裏的書拿起來給黎秧看，“而且，我也有好好看書。”
黎秧這才想起來出門的時候，随口提了一句好好看書，沒想到這個呆子就記住了。
“怎麽傻乎乎的？”黎秧沒忍住，伸手去戳了戳他好看的臉，看到對方臉上一點一點染紅，噗嗤一聲笑了，“不過，我很喜歡。”
“啊？”蘇學原本局促的表情變成了不敢相信，頭也噌一聲轉過來看她，帶着一種仿佛自己聽錯了的表情問，“你剛剛說什麽？”
黎秧只是笑，笑得對方臉越來越紅，越來越紅……
好不容易積攢出來的一點勇氣，又像是氣球一樣被戳破了，他重新變成了小鹌鹑，內心卻忍不住開心，上揚的嘴角怎麽都壓不下來。
剛剛，肯定不是聽錯了，肯定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