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眼下的這雙眼，又圓又亮。
圓滾滾的大眼珠子裏帶着一絲緊張，瞧人時，給人一種很認真的感覺。
再往裏探一點，又似乎霧霭沉沉的，莫名隔了一層紗霧，探不進去。
但再仔細瞧，好像又有些不一樣的感覺。
路潮生想了很久，才想清楚，是一種莫名可憐兮兮的感覺。
奇了怪了，流浪貓呢這是。
這讓他産生一種非常巨大的錯覺，好像自己就跟個電視劇的土霸主似的，欺負了一個弱小無辜的小奴婢。
路潮生搖了搖頭，趕忙甩開這種古怪的念頭。
“小……小偷呢？”一個中年大媽提着菜籃子，在巷子口氣喘籲籲的問道。
巷子內的對視被打斷，楊吱趕忙低頭，路潮生也握拳咳了咳。
“不是說有小偷嘛？小偷呢？”大媽盯着倆人，又狐疑的問了一遍。
“小偷啊，小偷剛被我吓跑了。”路潮生一臉真誠道，“麻煩大媽跑一趟了。”
大媽起初有些生氣，但好看的人總是占幾分便宜，尤其是眼前人，笑起來簡直比電視劇裏的奶油小生還要好看，頓時怒氣消了一半。
瞪着眼在他和楊吱身上狐疑的轉了轉，後頭恍然大悟道：“小夥子，雖說男女朋友吵架也正常，但我還是不得不說說你啊，就算再怎麽吵架，但怎麽能夠扔女朋友書包呢！”
路潮生臉上的表情僵了僵，大概怎麽都沒料到大媽會這麽說。
環顧蹲着的女孩，再瞅瞅站在她旁邊的自己，确實容易讓人誤會。
而楊吱呢，那一下臉紅的很，還好巷子裏光線不好，她又低着頭。
路潮生硬着頭皮解釋：“大媽，這不是我扔的，這事跟我沒關系，還有她也不是我女……”
“什麽不是？！”大媽自動腦補，“你這孩子，怎麽還敢做不敢當啊。”
路潮生：……
大媽義憤填膺道：“就算長得好看，但也不能對女朋友這麽冷淡啊，你瞧瞧你女朋友都什麽樣了……哎呦這可憐巴巴的小模樣，還不趕緊幫着一起收拾收拾！”
路潮生還要解釋，然大媽一雙眼瞪着他，好像在看一個負心漢，下一刻就能拿起菜籃子讨伐他。
路潮生覺得，好像自己這會說什麽，都變成了辯解。
他深深嘆了口氣。
算了，好人做到底吧。
終于将插兜的手拿了出來，他無奈的跟着蹲了下去，伸手收拾。
楊吱急忙搖手，示意他不需要這樣。
大媽一下子就阻止了楊吱的動作：“哎呀，小姑娘，你也別太慣着你男朋友，雖然他長的是好看，但是呢，這好看不能為所欲為啊，你太慣着你男朋友會讓他們找不着北的。”
被“慣着”的“男朋友”路潮生嘴角抽了抽，有種啞巴吃黃連的感覺。
莫名其妙的，他怎麽把自己坑了。
楊吱這下子手都不敢招了，紅着臉低頭，幫着拿書包。
雜亂無章的書本文具中，夾雜着四散開的塑裝糖，路潮生擡頭看了眼楊吱，撇了撇嘴，果真是小孩子。
将糖果一顆顆撿拾起來後，他伸手遞給她：“給。”
楊吱捧着雙手接住，而後又道了聲：“謝，謝。”
聲音依舊小的可憐，路潮生從鼻音發了聲“嗯”。
這些落進大媽眼裏，就變成了十分美好的場面。
青春期的戀愛，果然羞澀又甘甜。
大媽遙想到了自己遙遠的過去，欣慰道：“這樣才對嘛，男孩子就應該多讓讓女朋友的。”
路潮生哭笑不得道：“大媽，你真誤會了。”
“哎呀，小夥子，別擔心，大媽也是過來人！”大媽臉上一副“我都知道”、“我都懂”的樣子，還沖他使眼色，“知道你們現在還是學生，怕被說早戀。但大媽不一樣，大媽支持你們！”
楊吱：……
路潮生：……
好像誤會的更徹底了。
大媽說着還上前兩步，拍了拍路潮生的肩膀，語重心長道：“既然交了女朋友嘛，就應該好好寵着，可不能再把女朋友惹哭了。”
說着又湊到楊吱耳邊小聲道：“你呀，也別耍脾氣，你男朋友比電視劇裏的人還俊呢，小心太鬧脾氣把你男朋友給吓走了。”
楊吱的臉一下子漲紅的厲害，她搖手：“不……不是……”
“哎，小姑娘你別害羞。”大媽滿臉我都明白的模樣，勸解她，“你男朋友也知道自己錯了，到時候回去，讓他給你買些小禮物，就當認錯了，知道了？”
路潮生這會是真的被磨的什麽脾氣都沒了。
大媽也知道這年紀的小年輕最要面子，不能逼的太緊，看路潮生沒拒絕，就當是他答應了。
“這才對嘛，男孩子就應該大方點。”
等看着倆人差不多收拾好了，大媽這回終于提着菜籃，哼着歌走了。
走出巷子口還樂呵的嘀咕道：“現在的小年輕啊，真是能折騰。”
心中卻是一股做了月娘般的滿足感，菜籃子也跟着晃。
唯剩下巷子裏兩個人，大眼瞪小眼。
路潮生在大媽走後，就站了起來。
他拍了拍褲腿，看着還蹲着的女孩，将拉好拉鏈的書包遞了過去。
楊吱慌忙站起，跟着接過。
“行了，便宜女友，我就先走了。”他笑着沖楊吱揮了揮手，随後将手插進了兜裏，頗有些吊兒郎當的感覺。
半耷拉着身子，懶散的從小巷另一邊的出口走出。
楊吱抱着書包，站在原地大概停頓了有一分鐘。
此刻外邊的天已經慢慢黑下來，穿過巷子裏的風，涼涼的。
直吹得她臉上的燥熱消了消，這才抱着書包，離開了小巷。
穿過小巷，是一條不寬的馬路。
楊吱需要穿過這條馬路，拐過兩棟樓，再走上一段距離，才到家。
這時候，家裏的飯菜應該準備好了，但是到底該怎麽解釋自己髒了的書包呢？
楊吱走動的步子便放慢了些，但沒想到，沒多久她再次聽見了熟悉的聲音：“喂，我說你跟着我幹什麽？”
不比之前在漆黑的巷子裏光線昏暗，這會恰逢落日下山。
昏黃的陽光在男生背後，刺的人睜不開眼，楊吱微微眯了眯眼睛。
男生身姿颀長，清瘦又挺拔，面朝着她，似乎皺了皺眉。
面前像是站了張電影海報裏的模特。
“喂，你不會是……”路潮生微微眯了眯眼，似乎想到了什麽，而後眉峰一挑，頗有些警告意味的道，“就算你喜歡上了我，但也不要再跟着我了。”
對于這樣的跟蹤，他司空見慣，所以威脅起來的話，也手到擒來：“剛才幫你，完全是因為我這人‘樂于助人’，所以，愛上救命恩人這種戲碼，不要對我上演，OK？！”
好看的眉凝成一條線，帶着很明顯的拒絕。
楊吱這會已經适應了光線，眨了眨眼。
聽着這番過于自戀的口頭警告，她有一瞬間的呆愣，而後搖頭解釋道：“我，我沒有……跟蹤你。”
她一字一句的，盡量将每個字都咬的足夠清楚，以降低自己口音帶來的影響。
明明簡單不過的一句話，她卻說的磕磕絆絆，甚至在說完後還小心翼翼的看看自己……路潮生怎麽想，都覺得這女孩是害羞不敢承認。
他笑道：“不是跟蹤我，那你現在在幹什麽？！”
确認對方并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口音問題，楊吱一下子就放松下來：“我住……這裏。”
她指了指路潮生面前的這棟樓。
這一片是本城的老居民區，房子建成于八九十年代，最高不過五層，需要走扶手樓梯。
緊接着為了證實似的，楊吱先他一步走了一級臺階，回頭看他，一副“瞧吧，我沒有騙你”的樣子。
路潮生挑了挑眉，雙手環胸，半信半疑道：“你住幾樓？”
“3……3樓。”
“呵，還是對門。”路潮生輕聲笑了一下，覺得這未免也太過巧合了。
夏日的高溫，讓楊吱渾身冒汗，從額頭到脖頸，她甚至能感覺到自己脖子上的汗順着肌膚滑下的觸感，細細密密的，難受的很。
她擡手想去擦，而後又顧及到什麽，克制住了。
等到那滴汗順着脖頸流進衣領的時候，才聽見頭頂那人道：“希望你不是诓我的。”
邁步，同樣向着樓內走，只不過是在楊吱的下一階臺階下站定。
路潮生笑着，擡了擡下巴：“那就走吧。”
這處居民樓建造時間良久，臺階邊角處也長滿了綠色青苔，小小的一撮，像極了方才小巷子裏的。
路潮生鞋子踩在上面，發出“噠噠噠”的聲響，在老舊又封閉的扶梯間清晰又醒耳。
楊吱走在前面，聽着後面的聲音，格外緊張。
她想着那人剛才說的話，他說他住在對門，可是對門她記得只住了一個路爺爺，那麽他是誰呢？
正這樣想着的楊吱，沒注意腳下滑了一下。
腰身很快被一雙溫熱的手掌扶助，楊吱慌亂的同時，趕忙扶助旁邊的扶手。
很細。
這是路潮生冒進腦子裏的第一個念頭。
他很快收回手，對着站穩了身子的楊吱，裝作不在意道：“小心點。”
楊吱點點頭，這一次是不敢再胡亂猜測了。
倆人走到3樓，楊吱心下松了一口氣，然後指了指左邊的門：“我……我住這。”
生怕他不信似的，她很快從身後的書包掏出鑰匙，期間因為緊張，還掉了一次。
“啪嗒”聲後，門打開。
楊吱看着半開的門，松了口氣般的回頭：“現……現在你信……了吧。”
路潮生看她這副緊張慌亂的樣子，不知由的覺得有趣，莫名輕聲笑了下。
這一下，比之前幾次來的友善。
甚至這一次因為距離極近，楊吱還看到他笑時眼角那顆完全可以忽略不計的。
“我信了，可以了吧，不過，”他眯了眯眼，“你就不怕我是壞人？”
楊吱覺得，對方可能真的将她當小孩子哄了。
想說他剛才幫了自己，所以不會是壞人，又想說你剛才自己說了，住在我家對面。可回答太多，她說話又太慢，一時倒不知道該說哪句先。
男生見她臉上表情皺成一團，似乎在琢磨一件很令人糾結的事，額頭的汗也沿着臉頰流下，沒顧得上去擦，莫名就覺得有些好笑：“好了，不逗你了——”
“新鄰居。”
路潮生掏出鑰匙，開了對面的門，走進去前，還沖她挑了挑眉。
外頭的楊吱愣愣的看着對面的門再次關上。
他真住的這，可是她為什麽沒有見過他呢？
這個疑惑，在今晚意外早回來的母親那得到了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