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求你
求你
千鈞一發之際,杜耳出現在江秋君的背後,一蕭擋下了沈清鶴的劍,眼中帶着殺意,神色認真道,“沈公子,趁人之危,有些不厚道吧?
沈清鶴被杜耳突然的反擊打了個措手不及,白色的袍角歡快的掀起好看的弧度,與主人面上的認真嚴肅之色恰恰相反。
邱晨露在背後扶住沈清鶴的身體,看着杜耳的目光也帶着幾分的殺意。
這就是給她師兄下毒的人,若是沒有他,她與師兄隐居山林,該是能輕松自在過上一輩子的!
邱晨露費盡心機擺脫洛山派掌門的身份,就是為了擺脫身上的這份職責,與沈清鶴做一對孤雲野鶴。
但是沈清鶴心系洛山派,只肯輔佐她讓洛山派重現往日的輝煌,對談情說愛一事毫無興趣。
所以她使盡手段,帶着沈清鶴來到山林之間,每日給他服用削弱功力的藥物,讓他不得不受限于她的控制。
他們正在被世人淡忘,以一個嶄新的身份活着。
可杜耳的出現,擾亂了他們生活的平靜,把她精心打造的新生活搞得一團糟!
邱晨露越想越惱,胸中湧起無盡的怒火,執劍向着杜耳的方向揮去。
杜耳身為江秋君的護法之一,不僅醫術高超,武術的造詣也頗深,一把奏樂的玉簫,被他練就的出神入化。
邱晨露的功力不在杜耳之下,但是她要提防着杜耳用毒,所以每一招都很是小心,漸漸應付的有些吃力。
不能這麽硬拼,她審時度勢,及時收手,卻轉面向羅湖攻去。
羅湖頭疼欲裂還在兩個念頭之間掙紮着,她虛虛的倚在一個樹上,拼命的想要看清前方的江秋君。
他到底是怎麽想的,不知道這麽逼她,只會讓她想要逃的更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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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看不清周圍的景物,但是她還是能夠感受到,一股淩厲的劍氣朝着自己的面門而來。
邱晨露把劍對準羅湖,就是想要讓在場的杜耳和江秋君全都分心,她好帶着沈清鶴趁機逃跑。
不能再這麽拖下去了,要早點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對危險的直覺讓羅湖心跳加速,她想逃,但是視線已經模糊,頭疼的精神恍惚,身體遲遲做不出反應。
劍氣帶風,帶着寒光逼近,掀起她額頭前的發。
就在她做好準備迎接疼痛之時,燃眉之際,卻被人攔腰抱住。
江秋君飛身抱走羅湖,衣袍翩跹,猶如下凡游歷林間的仙子,身姿輕盈,輕而易舉的退出那一劍的攻擊範圍。
于此同時,他眼中的陰狠暴戾再也掩不住,轉身一掌擊到邱晨露的胸口之處,只一掌便讓邱晨露口中湧起腥甜之意,無力還擊。
就在自己的腰被人摟上的那一刻,羅湖的腦子驟然一松,疼痛感下降不少。
她腦中的混沌散去,只是眼神中閃現出迷茫之色。好了?她不再被控制了?。
江秋君摟着她,嘆息,“師父,你贏了。”
聽完這句話,羅湖便覺得脖頸見有溫熱劃過,她身子一僵,忙回頭看去。
只見江秋君臉色慘白,唇角湧出鮮紅,閉上雙眼,不想讓她看到他眼中的殺戮之色,下一秒便失去了支撐般倒在她的身上。
羅湖眼睛變得酸酸的,江秋君閉眼前的那一刻,眼神之中的痛意愛意,還有無盡的隐忍壓抑,以及籠中困獸般痛苦掙紮之色,都觸動着她的心。
羅湖不解,為什麽處于弱勢一方的是她,最後一副受人欺辱的可憐樣的卻是他?
他倒在她背後,她費力的撐着,“來人啊!快救人!”
杜耳聞聲不再與沈清鶴糾纏。
沈清鶴看着倒地的邱晨露也收了劍勢。
他趁機抱着邱晨露離開,走前喚走羅湖,“湖兒姑娘,速速跟上。”
羅湖下意識的回頭看。
杜耳給江秋君服入兩粒藥丸,皺眉看着她,眼神冷的似冰,怒的似火,“羅姑娘,請與在下回去!”
羅湖剛剛邁起的步子頓住,目光帶着掙紮之色,又回頭看了一眼昏迷的江秋君。
他俊美的面上沾上了血污,蒼白是唇瓣上點綴着鮮紅,顯得更加的妖魅,但也多了分脆弱,惹人心憐。
只聽他薄唇微動,還在無意識的輕喃。
“師父……”
“師父……”
“與君兒回去好不好?”
“求你。”
最後兩個字帶着些卑微,輕的不得了,随風飄散,卻狠狠紮進了羅湖的心中。
見他尊貴孤傲的教主如此狼狽卑微,杜耳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意,厲聲道,“若不是因為你,教主怎會如此狼狽!”
羅湖有些心虛,想到自己在血中下藥之事。可是,她下的并不是毒藥啊,邱晨露與沈清鶴都沒有近過他的身,他怎麽會受傷的?
對了,是剛剛他出手救她的緣故!
想到這羅湖擔憂的望了江秋君一眼,她不知道暗自沖破被束縛的內力對身體影響這麽大。
“你還是不明白。”杜耳皺緊了眉頭,“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血液之中下的手腳嗎?”
羅湖又不解又心虛,“所以,所以君兒,沒有吃那個藥吧……”
杜耳冷冷道,“自從教主知道解毒之藥是用你的血液制出來的後,堅決不再服藥。可是當他聽了是你主動給他獻血,說想讓他早日痊愈時,就算是知道了血裏被你動了手腳,還是沒有猶豫沒有懷疑的一直服用。”
羅湖幹巴巴的扯了下嘴角,江秋君明知道藥裏被她動了手腳,卻甘之如饴。
她心中觸動,但是被杜耳那副指責的姿态刺到,硬着嘴道,“他給我用攝魂術,我給他下藥,也算是扯平了,頂多是互不相欠罷了。而且我還給貢獻了不少血,所以,你是又站在什麽立場上指責我?”
“互不相欠?”杜耳冷笑了一聲,全然沒有了以往的平和,“好一個互不相欠,你現在離開,看看能不能做到心安理得!”
羅湖緊緊抿着嘴巴,胸口劇烈的起伏着,她做錯什麽了,憑什麽不能心安理得的走!
心中含氣的轉身,邁步就要走。
卻被一聲低喚制止住,“師父……”
江秋君仿佛有意識般的在這個時候蘇醒,睜眼就是她毫不留情準備轉身離去的樣子,眼睛被刺痛,心髒都疼得窒息,就要呼吸不過來。
他情不自禁的擡手捂住了抽痛的胸口,掙紮的站起身,搖搖晃晃的來到羅湖的身邊,輕輕拉起她的手,“不要走。”
頭發淩亂,嘴角含血,聲音有些顫抖,又狼狽又卑微,“求求你,不要走。”
羅湖猶豫了一下,狠了狠心,不去看他這副可憐的樣子,揚手把他的手揮開,“不走?留着繼續被你控制嗎?”
“不,”他怔怔的看着自己被甩開的手,眼中的痛意湧上,搖頭,聲音輕柔卻堅定,帶着懇求之意,“只要師父留下,想做什麽,君兒都應。”
“你做不到!”羅湖一口否定,他對認準的對象近乎病态的控制欲和占有欲,是骨子裏就有的,不是他說改就能改的。
他抿了抿幹燥的唇,執着的堅持着,“我可以。”
羅湖嘆了口氣,按說她現在一走了之,以他現在的狀态也追不上她。可她的腳就像是釘在了地上,就是邁不動。
若是他與之前一樣劍拔弩張的威脅他,逼迫她,她肯定毫不留情的轉身就走。
但是他現在可憐兮兮的示弱,求她,卻讓她狠不下心來。
她也軟了口氣,可是還是下意識的拒絕,把他往外推着,“君兒,你,你放手吧。不要執着與我了。我們都把彼此弄的這麽狼狽了,你還在堅持的什麽?”
江秋君抿着唇,顯露出些許的委屈,鳳眸泛紅,一眨不眨的注視着她,眼神之中半是愛半是恨。
為什麽可以如此心狠的說出這些話?為什麽不能嘗試一下接受他?
他已經退到無路可退的地步了,她卻連一個相信他的機會都不給。
他上前拉着她的手,這回力度比上一回大了許多,讓她甩不開,“我要跟你在一起。”
已然成執念,怎麽可能輕而易舉的放下去尋他人?
他緊緊攥着她,另一只手抱住她,再次昏迷在她的肩頭,這短暫的清醒,是他強撐着對她挽留。
衆人看得不語。
羅湖感受到脖頸間不同于剛剛的溫熱液體劃過,微微苦笑了下。
怎麽辦,可以狠心說讓他放手,但是卻狠不了心抛下他離開。
沉默了半晌,她擡頭對等在一旁的沈清鶴道,“你們走吧。”
沈清鶴皺了眉,“湖兒姑娘。”
杜耳在一旁趕人,“不走?還要找死嗎?”
沈清鶴不理杜耳的威脅,再次确認道,“你決定了?”
羅湖輕輕點點頭,堅定多于無奈,“嗯,決定了。”
感覺到被攥的緊緊的手,羅湖心中的那點無奈散去,就當是給他一個機會,也給自己一個機會吧。
沈清鶴點了點頭,臨走前看了看懷中的邱晨露,神色變得複雜,歉意道,“湖兒姑娘,怕是,回不了家了。”
羅湖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自己只能在這個世界待下去了……
“我知道了。”她輕輕的笑,胸中釋然,一直以來支撐着她走到現在的信念散去,心情好像也不是那麽糟糕。
再次回到鳳影教中,羅湖發現自己的心态不一樣了,之前總是想着逃離這裏,現在主動回到這裏,發現這并不是一個令人讨厭的地方,也不是傳說中那麽可怕的地方,什麽剜心吃人,她從來沒見過這麽血腥暴力的場面。
好吧,她已經開始說服自己去接受了,為自己的選擇尋找理由支撐了。
見杜耳背着昏迷的江秋君回來,所以的侍衛丫鬟們全都像是見到鬼一樣的場景,又是驚又是恐。
教主竟然會受傷?
天下竟有人能傷的了他們的教主!
一時之間,教中肅穆之中,又多了幾分的惶恐。
當杜耳給江秋君治療之時,羅湖發現江秋君的胸口之上,赫然紮着白繃帶。
繃帶之上尚有滲出的血色,還在以不小的速度慢慢擴大着。
她皺眉,看着昏迷在床上面色慘白的江秋君,問道,“君兒……胸口上的傷是怎麽回事?”
杜耳沒有回答,專注的處理着江秋君的傷口。
江秋君胸上包紮的布條被小心翼翼的解開,越解裏邊的血色便越濃重,一時空氣之中飄散着淡淡的血腥味。
光潔的胸膛之上,如玉一般白皙的皮膚格外的賞心悅目,但是左胸膛的一處猙獰的刀傷,赫然撕裂了這份美感,此時的刀口張着血紅大嘴,不斷的吐着血,猙獰可怖,看的羅湖胸口處也跟着一痛。
怪不得他的臉色這麽差。
等重新給傷口上藥包紮好,杜耳起身去清洗手上的血污,“憑你們,還不足以傷到教主。”
羅湖見他終于要給自己解釋了,追問道,“什麽意思?”
杜耳洗手的動作頓了頓,嘆了口氣,像是不想提。
但是抵不住羅湖的一再追問,只得無奈答道,“教內出了叛徒,教主被偷襲而傷。”
見羅湖似有不解,杜耳解釋道,“與我同地位的孟意,也是教主最信賴的屬下之一。前日,他不知受了什麽蠱惑,夜間竟去偷襲于你,被教主覺察,轉而傷了教主。”
說到這裏杜耳的眉頭皺緊,眸中盡是不解,“就算是孟意偷襲,以教主的身手,孟意必定失敗。可是教主為何不躲?硬生生被他一刀刺進了胸膛?”
羅湖又去回想江秋君胸口上的那處上,那麽靠近心髒,該是很驚險吧,但是他為什麽不躲呢?
羅湖有些擔憂的問道,“是不是……受我下的那些藥的影響?”
杜耳看了她一眼,眼神中帶着責備,但是卻否認道,“不是,就算教主的內力被封了大半,也不可能躲不過那一刀。”
羅湖松了口氣,那就好,不是她的原因就好。
杜耳卻不給她這份安逸的心,“你也別把自己擇的這麽幹淨,教主受的心傷,比刀傷可要嚴重多了。”
羅湖有些心虛的看了他一眼。
杜耳坐下,嘆了口氣,“用你的血制藥被發現後,我差點小命不保,多虧了我急中生智,說是你主動獻血,想幫他早日解除體內的毒。”
他頓了一下,“我還從來沒見過教主那麽開心的樣子。”
說完他又白了羅湖一眼,“但是你竟然在藥裏動手腳,早該想到你心思不純的!”
羅湖摸了摸鼻子,小聲道,“你這麽關心他,那為什麽知道血裏被動了手腳後,還讓他吃啊?”
杜耳氣極,“教主知道後,坐在那塊大石頭上當了一夜的石塑!他執意要吃,誰攔得住?”
說着他在屋子裏踱起步來,“一會兒天上一會兒地下,也就你有這種本事讓教主這樣了!真是想不通,你有哪點好,教中膚白貌美比你條件好的女子多的事,怎麽教主偏偏就認準你了呢!”
羅湖撇着嘴巴看着杜耳,說人壞話也沒當面說是啊,就不怕她報複嘛。
說到報複,羅湖想起來,還有一筆賬沒跟眼前的人算呢。
她底氣足了些,不耐的打斷他的抱怨道,“行了,這件事情你也逃不了幹系,是你先偷拿我的血去治病的!你要是不起頭,哪來這麽多的事?”
她看了看還在疼的手,“割了我這麽多刀,我還沒找你算賬呢!”
杜耳張了張嘴,待要反駁,可是卻說不出話來。
他氣噎,不想再待在這裏,提起藥箱就要走。
羅湖忙叫住他,“這就走嗎?你只給他包紮了下傷口,君兒剛剛還吐血來着,是不是救我的那一下強行用內力傷了身子?”
杜耳的腳步頓住,看了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羅湖皺眉,“有什麽話你直說就是。”
杜耳帶着愠色走到羅湖的眼前,“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攝魂術若是失敗就會受到反噬。剛剛教主叫你過去找他之時,你執意與他對抗,教主這才元氣大傷出現吐血之狀。外力治愈沒用,只能靠自己恢複。”
羅湖神色變得複雜,“那平時……”
說到這杜耳面上帶了分擔憂,語氣有些惆悵道,“平時教主就是靠着消耗自身元氣才得以施用攝魂術,這麽久的消耗,這下又傷了根基,怕是要好長一段時間恢複了。”
說完他嘆了口氣,又看了羅湖一眼,提着藥箱離去。
羅湖來到床前,看着虛弱不已的江秋君,神色有些複雜。
江秋君一連昏迷了兩日,還是沒有要醒來的意思。
杜耳把着江秋君的脈,面帶愁狀,喃喃道,“為什麽還不醒呢?”
羅湖問,“君兒為什麽不醒?”
杜耳收了手,嘆了口氣,“可能是攝魂術的消耗太大,要時間恢複。再等兩日。”
又過了兩日,江秋君還是沒有醒。
這下杜耳坐不住了,轉面對羅湖問道,“你平時是怎麽照看教主的?”
羅湖愣了一下,“就擦擦臉,喂點水什麽的?”
杜耳皺了皺眉,“不說話?”
羅湖有些不解,“他昏迷着,我怎麽跟他說話?”
杜耳咂舌,“教主潛意識不想醒來,不敢醒來面對現實,你多跟他說說話,可解。”
羅湖疑惑,“為什麽?”
杜耳無奈,“教主怕醒來看不到你,所以逃避,你讓他聽到你的聲音,他自然就不害怕蘇醒了。”
羅湖有些不相信,“……這麽簡單嗎?”
杜耳一臉确定,“試試便知!”
屋子裏萦繞着淡淡的藥草香味,羅湖看着手中的藥,面露憂色,又到了一天之中最難般的時候了,每次喂藥都是一個體力活長久戰。
對一個沒有意識的人來說,一碗藥能成功喂進去一口就算是好的了。
羅湖喂了幾天,耐心消耗殆盡。
她把藥放在床頭的條幾上,伸出手捏住江秋君的嘴巴。
想着杜耳說讓多與江秋君說說話,她不忘在嘴裏念叨着,“君兒啊,別怪我動作粗魯,我也是為你好,你多喝點藥下去,胸口的傷長得也就越快一些。”
羅湖話音止住,發現怎麽都掰不開江秋君的下巴,根本沒法灌藥。
松開手後,看着江秋君的雙頰被她捏的泛着粉紅,給蒼白的面容加了分血色生氣,倒顯得更可憐可愛了。
不自覺的又欣賞起他的臉,看着他挺翹的鼻子,又長又密的睫毛,不管哪一處都稱得上完美,讓人百看不厭。
情不自禁的上手去摸着他的臉,白皙細膩的皮膚,近看也沒有瑕疵。
說到底他只是愛慕她,卻把自己搞成了這副鬼樣子。
羅湖語氣輕柔,帶着點疼惜,“早點醒來吧,醒來就可以見到我了。”
“不用害怕,我沒有走。”
“我……選擇了你。”
沒有跟着沈清鶴走,沒有去追尋向往的自由,因為選擇,相信你。
突然,掌心微癢,像是被小刷子輕輕刷動一樣。
羅湖下意識的擡起手,發現江秋君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清醒了過來。
“醒啦?”她的驚喜勝過與驚訝。
他的眼睛紅紅的,看着她不語,良久,給了她一個絕美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