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三章
朱麗澤選的地方是個躲在街角的小店，看上去頗有幾分幽靜的感覺。
坐下來之後毫不客氣地點了自己心水的東西，梅小謝握着水杯盯住對面看上去嬌弱的女子：“朱小姐想和我說些什麽？關于淩志的什麽事？”
朱麗澤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很出神地盯着梅小謝看了一陣，她十分茫然地感嘆：“原來是這樣的。我果然是比不上。”梅小謝微微皺眉，這種被比較的感覺并不好，因此她的口氣也微微不耐起來：“朱小姐？”
“抱歉。其實我只是想看看，和淩志結婚的到底是什麽樣的人。”朱麗澤羞澀地道着歉，只是梅小謝卻沒聽出多少歉意，“我和他戀愛那麽久，沒想到最後他娶了別的女人。”這句話一說，梅小謝頓時不快起來。朱麗澤的口吻，似乎在指責自己破壞了她和淩志之間的感情一樣。
梅小謝忍不住要嘲笑起來，原來自己居然成了別人的第三者，原來在別人眼中自己才是第三者！
“我想，朱小姐是不是誤會了什麽？”平靜了一下心緒，向送飯菜上來的服務員道了謝，梅小謝慢慢地對朱麗澤說，“我和淩志戀愛一年，在那之前，在那以後，我都十分确信我不曾介入過別人的愛情。”說到後來，語氣中已經帶上淡淡的嘲諷。
朱麗澤搖搖頭，轉向窗外，小小的臉上流露出無限緬懷的神情：“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相信淩志和你交往時絕對是一心一意的，只是，他沒想過我會回來。”她停頓一下，轉回頭來看着已經開始吃東西的梅小謝，語氣幽幽：“我和他戀愛四年，如果我沒有一時賭氣離開，現在也不會是這樣的結局。”
漫不經心地聽着朱麗澤感嘆過往，梅小謝抓緊時間填着肚子，下午還有工作，可不能松懈。雖然這樣想着，朱麗澤那些半感慨半傷懷的話還是多多少少聽了一點進去，也漸漸湊出了一個大概的輪廓出來。
她和淩志相戀四年，只是不知道因為什麽事兩人産生了誤會而就此分開，兩年後的現在聽到淩志結婚的消息，所以她選擇了回來看看。
一邊吃着最後一點飯菜，梅小謝一邊暗自思索，四年的感情，兩年的分離，那麽，她現在回來到底是要幹什麽。對梅小謝來說，朱麗澤所謂的“回來看看”她半點都不信。若是心中沒有一點念想，何必從另一個城市奔赴到這個城市。如果是為了淩志……
梅小謝喝幹杯中的水。
“如果朱小姐沒有別的事情要說，我想，我該告辭了。”又坐了一會，發現朱麗澤沒有半點從回憶中回過神來的跡象之後，梅小謝忍不住打斷了她的話。
被人打擾的朱麗澤顯出十足的茫然，黑亮的雙眼中似乎蒙上了一層霧氣，然後手忙腳亂地拉住了準備招呼結賬的梅小謝：“請等等，對不起我總是抓不住重點。”梅小謝坐下來直視她，看着她的眼神慢慢變得堅定起來：“梅小姐，如果可以，能不能請你，把他還給我？”
梅小謝一愣，旋即笑起來：“淩志是一個人，這種事情，選擇權在他而不在我。還有，朱小姐，你不認為這種到一個人妻子面前理直氣壯地要求她離開她丈夫的行為非常無恥嗎？”說完自顧自地招呼服務員結賬，離開了。
朱麗澤坐在那裏，低着頭，咬着唇不知道在想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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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公司，梅小謝怎麽都靜不下心來，最後給人打電話，那邊說了些什麽，梅小謝一邊點着頭一邊挂斷。然後到郵箱去收取了郵件，對着列表一掃而過，選了一封看起來。
附件打開來，只有兩頁紙的內容，簡單地掃了兩眼，身後忽然有人出聲：“小謝你還看這種愛情童話？哄小孩子的東西。”聲音中有驚奇和不屑的味道。梅小謝笑笑，關了頁面，轉身看着背後帶着笑意的同事邱琳：“別人發過來的，總得看兩眼。這種愛情，怎麽可能在現實中存在，就算曾經存在過，也絕對是灰飛湮滅的下場。”
邱琳贊同地點頭：“門不當戶不對，除了愛意什麽都不存在的愛情，絕對是死無葬身之地。”
兩人相視一笑，看看午休時間所剩不多，邱琳連忙離開，準備打個瞌睡。梅小謝又打開來看了兩眼，微微一笑，删了郵件。走到衛生間，梅小謝摸出煙點着，卻沒有抽，怔怔地看着青煙一點一點飄散在空氣中。
原來朱麗澤說得沒錯，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自己确實毀滅了她的愛情。梅小謝從未想過，在淩志身上，也曾經有過那樣輕狂得讓人忍不住微笑的愛情。真的，是童話般的愛情呢。動動嘴角，梅小謝還是沒有笑出來。
煩悶地吸一口，吐出煙氣，梅小謝做下了決定，既然朱麗澤已經找上門來，那麽自己是否知道事實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表達出自己的态度。
讓別人知道，自己是怎樣看待這樣一次婚姻危機的。
想到這裏，梅小謝丢掉煙頭回到了自己的辦公桌，拿起手機給淩志打電話。
但是聽着電話那頭傳來的彩鈴演變成了單調的女聲，重複着無法接聽的話語，梅小謝漸漸平靜下來。又撥打了一遍依舊無人接聽，梅小謝看看馬上就要到工作時間，選擇了發信息。
今天有人來找我，要求我離開你，成全你們的愛情。——梅小謝
發送之後，梅小謝看着發件箱中标着淩志名字的消息，怔愣了一會，才開始将心神投入工作中去。
臨近下班時，電話響起，淩志在那頭語氣溫柔：“快下班了？我過來接你。”然後不等回答就挂了電話。
梅小謝還沒有從工作中擺脫出來，茫然地丢了手機開始最後的收尾工作。一口氣完成之後已經下班，然後她才迷茫地想起，剛才，似乎淩志打過電話？
急急忙忙地收拾了東西下樓。此時已經過了高峰期，電梯裏人不是太多，在下降的過程中，也只是陸陸續續地進來了不多的幾個人。梅小謝盯着不斷跳動的數字，忽然聽到身邊有人輕輕說：“還是不開心嗎？總是這樣不好。”
扭頭一看，一個似乎有點眼熟的男人正在一邊微笑。一邊想着他是誰，一邊朝他笑笑。還沒有想出來，電梯已經到了，梅小謝急急地走了出去，也不再考慮那人是誰的問題了。
淩志等了一陣，終于看到梅小謝走出來的身影，迎過去，卻聽到有人在一邊笑道：“原來是淩先生。”
眼光偏過去，一個跟在梅小謝身後不遠的男子正在對着他公式化地笑，淩志也挂上職業笑臉：“宋先生，沒想到在這裏見到你。”
梅小謝聽到這樣的對話，換上笑臉挽上淩志：“是認識的人？”
淩志也笑着低聲回答：“是生意上認識的。”宋先生看着淩志在梅小謝耳邊低聲地說了什麽然後走過來，眯起眼睛笑道：“淩先生有位很漂亮的夫人。”
笑着道了謝，兩人又寒暄了一番，終于各自分開。
梅小謝一直笑吟吟地看着兩人，看到宋先生離開，半真半假地松了一口氣。
“我想，我們應該談一談。”淩志帶着憂色走過來，拉住梅小謝的手。梅小謝看着他，點頭。
兩人在外吃過晚飯，沉默無語地開車回家。
路燈已經亮起，在車身上流過路燈的影子。高樓上彩色的霓虹也開始閃亮。
梅小謝看着窗外緩緩後退的夜景，無力地靠在椅背上。淩志也沒有說話，車廂內的氣溫好像有點偏低，梅小謝不自覺地抱住了胳膊。淩志默不作聲地将空調關小。
沉默了一陣，梅小謝伸手開了收音機，不知道是誰在淺唱低吟，唱着“you're always my endless love……”長長的尾音顯出深情。聽着，梅小謝微微笑起來。“你說，有沒有這樣的愛情，一生一世，永不改變？”聽着主持人開始介紹這首歌，她偏過頭去，看着淩志的側臉，問道。
淩志過了一陣，才慢慢地回答：“應該有。”
他的臉上顯出遲疑與掙紮，梅小謝看在眼中，在心中嘆息，開口道：“能夠有這樣的愛情，真的很令人羨慕。不過，”她聽着收音機中響起的另一首歌，唱着愛情的背叛與失去的痛苦，微微一笑，“那樣的愛情太不現實了。我只要現在一心一意就好，以後的事情，誰知道會怎樣。說不定，先變了心的會是我。”
淩志什麽都沒有說，梅小謝也懶得再說什麽，聽着一首接一首的歌，一直帶着若有似無的微笑。
回到小區停好車之後，兩人并肩向前走。淩志伸過手來，牽着她。梅小謝看他一眼，他的側臉看不出什麽表情。可是，那樣溫暖的手，可不可以不放開？梅小謝想着，就那樣被他牽着到了家。
坐在沙發上，兩人相對無言。
最後先開口的是淩志：“那個短信……”
梅小謝撐着頭懶懶地擡眼：“是啊，她說她叫朱麗澤。這個名字，是不是有一點熟悉？”
淩志張了張嘴，重重地低下頭：“小謝，有些事，要告訴你。”他的聲音仿佛穿過了很長一段距離才來到梅小謝面前，帶着一種生疏與距離感，而且有種說不出的疲憊。“朱麗澤是我的前女友，前幾天，她來找我，說男朋友沒時間陪她，求我和她一起去一趟醫院。于是，我和她一起去了醫院。去了之後我才知道，她是去流産。”
“但是小謝，你要相信我。”淩志懇切地看着梅小謝，焦灼的視線讓梅小謝覺得仿佛要被燙傷，“那個孩子，不是我的。我和她已經兩年沒有見面了。”
梅小謝斜斜地靠在沙發上，苦笑着看淩志：“你要我怎麽相信你……你有證明，來說明那個孩子不是你的嗎？”
對面的人頹然地捂住臉：“我沒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