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地宮遭險龍勒羅剎(四)
地宮遭險龍勒羅剎(四)
突厥信使帶賀政等人到了一條地洞外,“咦”了一聲。
劉榷的人用突厥語問“怎麽了”,那人摸着腦袋搖了搖頭,指着賀政說:“你們跟來的三個人在外面等,只有他能進去。”
大也不肯,直接拔刀道:“不可能!”
果羅留在外頭戒備的兩名護衛也不退讓,拔出刀來與他對峙,可說是一觸即發。
賀政喝止他們:“大也……既如此,你們就在外面,本王自己進去。”
劉榷手下還想說什麽,卻見賀政對他使了個眼色。他心領神會,趁着大也和那護衛較勁,悄悄轉身走了。
賀政獨自跟着那信使鑽進地道裏面,一踏進去,就看見地上有個圓形的痕跡,很小。他上前去踩了踩,擡起腳來痕跡就沒有了,心裏有些不得勁。
走了一段,又看見地上放着一盞油燈,孤零零的,底座和門口的圓形痕跡一樣大小。
帶他進來的信使叽裏咕嚕說了一堆,賀政瞥他一眼,見他撿起燈盞繼續往裏進。
不多時,二人便見前面地上倒着一堆人,粗粗一看,得有十人左右。
那信使一驚,高聲喊了句突厥語,匆忙跑過去扒拉起了那些屍體。
賀政也跟上去查看,只見那十數名護衛皆佩胡刀,有的拔出來了,有的還未出鞘,其中兩人是被折斷了手骨、又砍斷了頭骨,其餘人幾乎都是一刀砍在了要命的地方,或是前胸、或是脖頸,一擊致命,毫無例外。
看着那些傷口,他心中忽然湧上了一絲不安,忙問:“這裏有沒有果羅?”
信使扒完地上的屍體,松了口氣,朝他搖了搖頭,但同樣神情凝重——果羅帶了這些人前來埋伏賀政,但這些人卻先都倒在了這裏,那此時要擔心的,便是果羅的安危了。
地道之中一片漆黑,只那信使手中一點油燈的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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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不多時,前頭又出現了同樣一絲燈光,細聽來,還有幾聲兵器擊打聲。
二人一前一後,朝着亮光快步而去,到了一處寬闊的洞窟。洞窟中心的左右兩邊地上果然放着兩盞燈,旁邊站着兩個人,都穿着胡人的衣裳。
那兩人的姿勢極其怪異,相互倚靠在一起,信使喚了兩聲,他們仍舊一動不動。
賀政發覺不對停下,朝四周看了看。
信使卻等不及了,疾步上前,才剛一碰到其中一人的衣裳,就尖叫起來。
原來二人早已斷了氣,只是分別被折斷的木棍插着脖子立住,才沒有倒下。賀政上前查看,見插在他們胸口的正是兩根被折斷的長木棍,是從四周用來支撐地道的梁柱上拆下來的。
兵器聲還在更前面,此時忽然戛然而止。信使忙又往裏繼續跑去,賀政也撿起一盞燈跟了上去。
中途還有看見兩個死人,都是持刀的胡人,脖頸處被人一刀斃命,傷口極深,幾乎切斷了他們的脖子,只連着薄薄的一層皮肉。
賀政更有些沒來由的心驚,緊跟着信使,急急地朝前跑去。
往前不遠,又是一處空蕩蕩的洞窟,一人四仰八叉躺在右側牆邊,已經斷了氣。
信使慘叫一聲,跪在地上,對着那具屍體哭號起來。
賀政心下一凜,知道了那便是果羅王子。
信使想把果羅抱起,結果剛一碰到他的肩,果羅本就搖搖谷欠墜的腦袋,就一骨碌從肩膀上滑落了下來。
“啊!——”
信使吓得從地上蹦了起來,慌不擇路地躲在了賀政身後。
賀政神情凝重,放下了燈盞,悄悄摸出了随身的弩箭,緊張地向周圍看去。他兩步後退到牆邊,背靠着土牆,努力壓抑着呼吸。
地下的空氣既潮濕又憋悶,外加未知的恐懼,讓人格外心慌。
信使哭了好半天,這會兒想起來了,怒目看向他,用中原官話說:“是你們!你們這些狡猾的漢人,殺了我們尊貴的果羅王子,為了阻止和談!我要回去禀告大可汗,讓他發兵、讓他開戰!讓你們這些漢人付出代價!”
他說着,轉身往外跑去。
賀政只覺得身後暗處有疾風襲來,迅速轉身,卻見一個黑影對他甩出了一刀,于是下意識閃避開。就看見那柄刀的一瞬間,他脫口而出:
“果真是你——匡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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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果羅帶隊進洞後,爾籁便想打暈門口兩名護衛跟進來,哪知那二人卻在信使走後,結伴離開了一會兒去解手。
她趁機跑進洞中,看見門口路當中擺着一盞燈,便随手拿起,一路往裏走。
她不知道果羅來此是要見誰,但明顯是要伏擊對方的,前後路上一共準備了三撥人。這些人都是練家子,她雖接連得勝,但自己也受了傷,新傷加舊傷,好不容易才追上了果羅。
果羅也不是普通人,與她交手了幾個來回,才被她灑出的一把迷藥迷了眼,踉踉跄跄倒在地上,被她斬斷了頭。
就在她打算把頭顱裝起來的時候,卻聽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但因任務已經完成,她不想戀戰,于是熄了燈躲在了一邊,想等後來人不注意的時候溜出去。
沒想到,進來的第一眼,她就認出了賀政。她耐心蟄伏,等那胡人與他反目成仇,這才适時地出手。
不想賀政一眼便認出了她,她并沒答話,背對着燭光,整張臉都隐藏在黑暗裏。
賀政心知果羅的死對他來說是個絕對的噩耗,但眼下他還有更要緊的事要做——既不能讓信使就這樣跑回突厥去,也不能讓他死。
他咬了咬牙,舉起弩箭指向爾籁,惡狠狠道:“別動!你再快,也比不過我手裏的弩!”
爾籁先手的優勢已經沒了,擰了擰柴刀,略一思忖,便轉身追着那突厥人向外跑去。
信使知道是她殺了果羅,以為她也要殺自己,竟搶先撿起死去護衛的彎刀,朝她沖了過來。
地道狹窄,柴刀的劈砍受限,爾籁彎腰拔出護腿裏的刻刀,朝那突厥人飛甩出去。他被擲出的刻刀刺中後腰,翻倒在地,忍着痛拔出刻刀丢掉,又撿起彎刀來,再一次沖向她。
爾籁一腳踢開他的彎刀,握着柴刀刀柄幾步上前,将他摁在了地上,刀刃朝着他的脖子壓下去。
“別動!”賀政舉着弩箭對準了她,厲聲威脅。
爾籁用餘光冷漠地掃他一眼,手下根本沒停。
賀政下了狠心,按下了機關,箭矢飛出,正中爾籁受過傷的左臂。
她臉上抽搐了一瞬,單手拔出弩箭丢開,再次舉起柴刀。
賀政忙又是一箭,箭尾擦着她的臉頰飛過。她下意識閉眼閃避,那突厥人驚恐地推開她,再次跌跌撞撞往外跑去。
她正要追,卻見賀政竟飛撲過來制止她。他腳碰到了地上的彎刀,順手撿起,想都不想便朝她揮來。她以柴刀擋住了他的進攻,擡起一腳,踢中了他的膝蓋。
賀政吃痛,“嘶”了一聲,她趁機将他推開,奪走他的機簧弩折斷,一個橫刃平拍,把他拍倒在地。
她早先探查過這條地道,每條地道裏都有一只特定的空燭臺,背後藏有石門的開關。她憑借記憶,跑到牆邊摸索了一會兒,扭動了機關。
果然,地道裏響起了轟隆隆的石門落下的聲音。
信使還沒來得及跑出去,眼看着石門落下,狠狠地罵了幾聲。
外頭守着的大也和突厥護衛聽見石門的動靜都跑了進來,眼看着石門就要落下,争先恐後想要鑽進去。但卻誰都不肯相讓,于是不約而同拿出了兵器,厮打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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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道裏,賀政被刀刃拍得眼花,回過神來,已經徹底适應了地道裏的黑暗。
他扶着土牆站起,往前走了沒多遠,便看見爾籁正彎腰站在前面,背朝着他不知在做什麽。他放輕了腳步,想從後抱上去抱摔突襲。哪知爾籁卻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似的,感覺到了什麽,立刻反抱住了他的手臂,一個過肩狠摔,再一次将他按了在地上。
她左臂的舊傷口被撕裂了,血流如注,幾滴血落在了他的臉上。
“你是什麽人?”賀政忍不住問,“誰叫你來殺果羅的——武威将軍?青雲侯?……臨海郡王?”
爾籁單手拄刀撐地,一只膝蓋壓着他交叉的雙手,抵在了他胸口,在黑暗中與他對視着。
他忽然不要命地想起了夢中的一幕,有些走神起來。
爾籁只當作沒聽到他的問話,單手舉起刀,刀刃指向他的脖子。賀政一驚,見她當真要下手,忙大喝一聲将她推開。她還打算來摁他,他雙手抓住了她一條腿,使勁将人徹底掀翻,起身往回跑去。
此刻他沒有兵器,盡管爾籁舊傷未愈又添新傷,但他仍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夠贏過她。
爾籁單手揮刀去阻攔,卻被他敏捷地躲開。她于是以上身為支點,雙腿掉轉方向,狠狠踢在了賀政膝彎。他疼得當場跪下,手中卻摸到了一只先前射出來的弩箭,慌忙攥在了手裏。
爾籁翻身站起,左手垂在身側,右手舉着柴刀向他揮出。賀政朝她迎上去,猛地刺出了手中的箭,正中她的左下腹。
“唔!……”
爾籁發出了一聲痛呼。
賀政一把抓住了她拿刀的手,掐着她的虎口掰開大拇指讓柴刀脫手,另一只手抵住了她左臂被撕裂的傷口邊緣,拇指狠狠壓了下去,指尖陷進了翻開的皮肉裏。
“啊啊——”
爾籁疼得叫出了聲,渾身戰栗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