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集
第三集
張天擅長拍懸疑推理片，為人嚴苛，在圈裏是出了名的。
拍戲找演員，從不看名氣和背景，他只挑合适的。
但是這幾年電影市場嚴重縮水，即便是強硬如他，如今難免也要拉個投資，被塞進來幾個關系戶。
只是在主演方面，他仍然是寧可不拍也絕對不會選用沒有實力的演員，這是他最後的底線。
葉荼荼和楊璐璐就是被塞進來的關系戶，後者雖然能力一般，好歹也參演了幾部作品，雖然靠着心知肚明的背景拿了一個最佳配角，但她這次在戲裏演一個花瓶女也還過得去。
前者卻是占了一點戲份的女主的少女時期，即便都是回憶中出現的部分，有幾個情節也是非常重要的。
原本這個角色是楊璐璐想要的，不知怎麽就落到了葉荼荼的手裏。
張天和楊璐璐都不太高興，張天從沒見過葉荼荼，但從助理特意找給他看的信息來看，這個被稱為‘國民妖女’的才十八歲的少女，不尊重前輩，欺負同期藝人，每次上頭條都不是什麽好事情，簡直可以稱得上是劣跡斑斑，雖然人設倒是符合戲中女主少女時期了，但他想要的只是劇裏呈現出來的效果，可不是現實中也是如此。
楊璐璐就不用說了，費盡心機就為了上張天的戲，沒想到機關算盡卻被人中途截胡。對于葉荼荼，可以說是咬牙切齒，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了。
兩個人在片場撞上，楊璐璐笑語晏晏，以一副前輩姿态自居。葉荼荼一臉漠然，站在旁邊低着頭玩手機，渾身上下都散發着不把衆人放在眼裏的倨傲，實在令人不喜。
張天冷着臉把兩人叫到面前，內心在不滿，該說的還是要說清楚。
“下面這場戲是你們兩個人的。”張天認真的說道：“你飾演的豔姬是夜總會有名的交際花，胸大無腦，一心戀慕來夜總會卧底查案的男主。男主為了取得你的信任，某次假意醉酒跟你講述了他的情感經歷，少年時期去鄉下奶奶家避暑，遇到了少女時期的女主。”
“而你。”張天皺着眉看着還在低頭看手機的葉荼荼，提高了聲音：“葉荼荼。”
“嗯？”葉荼荼慢慢擡起頭，眨了眨眼，“什麽？”
“手機裏有什麽寶貝嗎？沒有就放到一邊，拍完了你想跟誰聊都沒問題。”
旁邊的劇組成員聞言露出一副心知肚明的看戲表情，都說葉荼荼背後有金主，怕是又在撩了。
連楊璐璐都嗤笑一聲，唯有葉荼荼仿佛沒聽懂，将手機交給一旁的助理，挺直了脊背說：“抱歉，導演您繼續說。”
态度倒是誠懇，張天因此心裏稍微舒服了點，只是緊皺的眉頭仍未放松。
“你這場戲要呈現給觀衆的比較多，因為女主是這部戲的幕後兇手，她給人的感覺從小就是聽話懂事，乖巧又認真努力的。但是她最早犯下案子就是在她的少女時期，也是男主第一次遇到她的時候。你剛剛解決了一個觊觎你的混混，就遇到了睡不着覺翻牆出來的男主，你當時的手上還有沒擦幹淨的被害者的血，月光非常亮，面對正面走來的男主，你既要鎮靜，又要有第一次殺人的茫然和不安，你懂我的意思嗎？”
葉荼荼茫然的‘哦’了一聲，張天內心咯噔一下，感覺不太妙。但是他暫時沒有表現出來，只是有些不耐的擺了下手，“行了，先拍一條看看。”
因為葉荼荼的戲比較複雜，所以先讓楊璐璐拍。
男主是個實力派演員，只是多年來戲火人不紅。張天對他比較滿意，關注點就先放在了兩個女演員身上。
“停！你有沒有認真看劇本？這裏明明寫的是——豔姬對男主既有愛慕，但因為她也參與了夜總會的某些業務，所以在懷疑男主身份後，她對男主的感情就變得複雜起來。你剛才是在做什麽？恨不能整個人都貼上去了，她雖然是個不夠聰明，但也不是見到男人就只想着上床！你以為她是靠什麽走到今天這個位置的？重來！“
楊璐璐飾演的豔姬，是某犯罪團夥中的核心成員的女人，她雖然看起來胸大無腦，但也絕對不是真的就只靠美色才混到在夜總會如今的位置。
但在楊璐璐的表演中，除了一臉春心蕩漾外，其餘什麽都沒有。
張天的耐心快要失去，他轉頭看了一眼身後不遠處本該在看劇本卻仍然低頭玩手機的葉荼荼，這份不耐到達了頂天，啪的一聲，扔了手裏的劇本。“你先停下，過去好好研究一下劇本等會兒再拍。那個誰，葉荼荼，你過來。”
葉荼荼很是專注的在看手機，被身邊的助理撞了一下手臂才注意到張天，将手機交給助理，她走過來，擡頭問：“導演，到我了嗎？”
張天的語氣很不好，“劇本看完了？”
“......嗯。”葉荼荼的回答似乎有些遲疑。
張天臉色冷下來，“既然看完了就開始吧，已經耽誤的夠久了，我不想再因為某些人拖進度。”
葉荼荼乖巧的應了一聲，然後轉身去拍攝地點。
張天人在機子後面，看着葉荼荼走過去的身影揉了揉眉心，旁邊的副導演想要活躍下氣氛，玩笑的說：“這個葉荼荼長得的确不錯，小白兔似的，倒是符合女主少女時期的人設。”
“光看長相有什麽用？長成她這樣的，這個圈子不是一抓一大把？！”顯然張天的脾氣已經無法在忍耐了，說出的話每一個字都帶着壓不住的火氣。
副導演也不敢在吭聲，默默的在一旁盯着鏡頭裏的葉荼荼看。
張天面無表情的喊了一聲：“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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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冷的月光下，剛剛下過雨，鄉間窄小而泥濘的路上，從黑暗中，緩緩走出來一個身影。
池塘裏傳出蛙鳴聲，和正前方哼着歌一路小跑着的男主，逐漸走近了。
少女卻突然停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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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她怎麽不走了？”副導演低低說了一句，劇本裏寫着這會兒她應該跟男主撞到一起的。
他有些擔憂的看了一旁的張天，生怕這位老大炸掉，卻發現張天雖然皺着眉，但卻沒有任何要炸毛的跡象，反而很認真的盯着鏡頭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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慘淡的月光下，因為突然停住腳步一般身形隐藏在黑暗中的少女，前方正歡快哼着歌的年輕男生也忍不住停了下來。
他這邊的氣氛是歡快而輕松的，而半個身體隐匿在黑夜中的少女那邊卻是沉悶而詭異的。
男生的歌聲越來越小，然後他看着對面始終不出聲的少女，猶豫的喊了一聲：“小筝，是你嗎？”
那邊沉默了許久，直到男生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
“......是我。”少女清脆的聲音響起，似乎帶了一點羞澀，一點不安。
再這樣的夜裏，遇到本就有些情愫不明的異性，男生對少女聲音裏帶着的一絲絲顫抖覺得了然于心。
于是便不再往前，只是原地站着不動的笑着說了句：“這麽晚了，你不回家，不害怕嗎？”
“......怕。”少女終于出現在了男主的面前，她穿着白色的連衣裙，雙手背在身後，看起來有些嬌羞，一雙眸子卻閃亮的如同夜空中的晨星。“子安哥哥，你可以，送我回家嗎？”像是鼓足了所有的勇氣，少女踟蹰了一下，才說出這句話。
男生于是爽朗一笑，“當然可以，你過來，我送你回去。”
“......好。”少女慢慢走上前，與子安并肩，走向另一邊。
“是不是你爸爸媽媽又吵架了啊？”
“沒有，我是去姑姑家吃晚飯，跟妹妹弟弟玩的晚了一點才回來。”
“哈哈原來你也會貪玩啊，小筝也是個不乖的小孩。”
小筝擡起頭，沖着子安甜甜的一笑，子安看的心頭一跳，月光照到另一邊，子安不好意思的別過頭去，身後的小筝臉上的笑容，在月光下變得詭異。
“是啊，小筝，也是個壞小孩呢。”
在她身後不遠處的一處破爛的房子一角，一雙沒有生氣的腳，露了出來。
兩人的身影逐漸消失在鏡頭裏，鏡頭外的片場，一片寂靜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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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過後，旁邊有人倒吸一口涼氣。張天正認真的看着回放，聽到這一下，皺着眉轉頭，發現是葉荼荼帶來的小助理。他正要說什麽，眼角餘光掃過助理手中的手機，眉一挑：“手機給我看下。”
“......張，張導，這個是，是荼荼——”話還沒說完，手機就被張天搶了過去。
圍觀的人還以為張天發現了什麽，忙湊了過來，這一看不要緊，大家的神色更加複雜了。
原來手機裏，竟然是這部戲的劇本，而且還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備注。
張天頗有些神色複雜的看着正往自己這邊走回來的女孩，頭一次發現自己竟然也會看走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