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你別急啊，別哭，發生什麽事情了？諾諾，你總要告訴我是什麽事情才好知道怎麽幫你啊！”
許淼手忙腳亂的反握住林諾的手發現她手指如同冰塊一般冰冷，頓時皺起了眉頭。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麽大事，讓諾諾連自己的身體都顧不上了？她拿眼神問了一旁的趙倩和戚然，不料兩人也是一頭的霧水。
“一大早諾諾接了個電話就開始哭了，問她她也不說，就是一直哭一直哭。”說着趙倩也是嘆氣，“我們怎麽問她就是不說，我們剛想打電話找你，還好你正好回來了。不然真的是要氣死人了。”
趙倩雖然嘴上說着抱怨的話，但是心裏比誰都心疼雙眼哭的紅腫的諾諾。他們四個人中年齡最大的是她，最小的就是諾諾了。平時諾諾又非常的傻白甜，她生怕她不小心會把自己給賣了還給人數錢，所以格外的照顧。這個待遇可是自稱是團寵的許淼都不曾有的待遇。然而如今諾諾哭成這樣，無論她怎麽問就是不回答，這着實讓她難受的同時還帶了點氣惱。
“你少說幾句吧，諾諾都哭成這樣子了，明明最心疼還非要說這話。”戚然推了一把抱着胸生氣的趙倩。
許淼扶着哭的抽抽噎噎的林諾，将她帶到她的床上，然後扯過被子蓋住她的身體。這天氣雖然在回暖，但是總歸是春寒陡峭，這要是不小心着涼了就不好了。
她擡手将林諾黏在臉頰上的碎發撥到一旁，瞧着她兩只腫的像核桃的眼睛，一時間也想責備她卻又不忍心。她只好抓起林諾兩只冰冷刺骨的手，将它們放在自己的手掌心進行取暖。
“淼……淼……我……”林諾抽抽噎噎，哭得簡直是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說話根本不成句子。
許淼也不急，溫溫柔柔的安撫她道：
“我在，我在。你先平緩心情，咱們有事慢慢說好嗎？”
許淼輕輕拍打着她的脊背，雖然面容疲憊但是絲毫沒有怨怼。
倒是細心的戚然瞧見了許淼眼底的青黑，然後一言不發的拉過旁邊的趙倩。兩人嘀嘀咕咕了幾句，然後一個去倒熱水，一個去準備熱毛巾。
等她們兩回來的時候，林諾的情緒已經算是安定下來，雖說還是有點抽抽噎噎，但是好歹能說完整的話了。許淼先是接過熱毛巾，小心的擦拭她臉上的淚痕，然後還給趙倩。接着接過水杯，确定裏面的茶水溫度正好後塞進了她手裏。
“哭着這麽久喝點水吧。”
聽話的林諾接過水杯低頭喝了幾口，喝着喝粥卻又開始掉眼淚。
“淼淼，屹然哥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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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諾口中的屹然許淼倒是知道，很巧這個人和她一個姓，是林諾的小竹馬。許屹然比林諾大上幾歲，他們兩家是隔壁，平時來往也非常密切。許媽都差不多将林諾當做半個女兒來對待的，當然林媽也當許屹然是半個兒子一樣的。當初剛開學的時候許淼是第一個道宿舍，不久就碰到了許屹然送林諾進宿舍。
那時候的林諾害羞的不得了，許屹然走到哪裏她就跟到哪裏，簡直活生生的小跟班。許屹然幫她整理好床鋪，幫她放好行李箱，要走的時候，許淼都看見林諾兩只眼睛腫滾着大顆的淚珠，活像被抛棄的小奶狗，可憐極了。
後來有幾次學校放假，趙倩和戚然因為家裏都特殊，就早早被接走，許淼因為家裏離學校非常近所以最後一天才開始打包行李。就這樣，她再次見着了幾次林諾口中的屹然哥哥。大學幾年，林諾早就不是那個害羞的小姑娘，但是改不了的還是她對許屹然的依賴。
許屹然托自己多照顧自己的妹妹，說林諾在家裏比較嬌氣，希望她多擔待。他沒瞧見當他說出“妹妹”二字的時候，林諾那黯淡失落的樣子，但是卻是被許淼瞧了個真切。
有時候林諾會和她談起他的屹然哥哥，說他是她生命中除了家人之外最重要的親人。當她說起這個的時候，眼裏都是愉悅的小星星。在林諾看來自家的屹然哥哥啥都好，腿長、臉又帥，簡直是完美的夢中情人。甚至許媽媽也說過将來一定要讓他當她的兒媳。
只是很可惜，她的屹然哥哥最後愛上了別人。他喜歡上了一個插畫師。她見過那個姑娘，長得不算美，但是很溫柔，氣質也非常好，最重要的是和她的屹然哥哥走在一起簡直就像是金童玉女。連最初挑剔的挑剔的許媽媽最後開始笑着在她面前誇獎那個姑娘了。
林諾不是一個死心眼的女孩，她也知道一直以來屹然哥哥将自己當做妹妹來看待，從來都是她一廂情願的。所以在後來當他有了女朋友的時候，她就開始疏遠了她的屹然哥哥。一方面是為了讓自己死心，眼不見為淨，另一方面是她其實也挺喜歡那個姑娘，将心比心，她也不願意給人家增加點隔閡。她只願自己的屹然哥哥從此幸福美滿。
昨天晚上，她做了一個噩夢。夢裏到處是大霧，所見之處只有她自己一個活人。她走啊走啊，然後竟然到了屹然哥哥的公司樓下。這時候霧氣開始散去，周圍傳來了各種聲音。路上的行人行色匆匆，都在趕着點去公司打卡上班。她站在馬路對面，正好眼前的紅燈變綠，對面走來一行人。接連不斷的行人在她身邊擦肩而過，她就站在馬路邊，見到了西裝革履的屹然哥哥。
許媽媽曾經和她說過，屹然哥哥畢業後工作出色，不久就升職當了個小主管，在這寸金寸土的城市也算是小小的站穩了腳步。這算是她第一次見到穿西裝打着領帶的屹然哥哥，不得不說這樣的他有一種禁欲的美感。
還沒等她開心的呼喚她的屹然哥哥，她就看到了旁邊有一輛紅色的雷克薩斯一路飙車過來。那麽多的行人，那麽寬的路，那輛雷克薩斯就偏偏沖着她的屹然哥哥撞去。
“屹然哥！小心！”
許屹然好像聽到了自家小妹妹諾諾的聲音，茫然的擡頭，迎接他的卻是飛馳而來的轎車。
“嘣”
轎車開的非常快，即便後來司機看到撞到了行人後立馬踩了剎車，但是被撞飛的許屹然早就如一只破敗的蝴蝶，倒在血泊之中不停地抽搐。
悲痛的林諾頓時就軟倒在原地，然後就醒了。當她意識到剛剛那一切是她的一場噩夢的時候，她簡直喜極而泣。還好，還好，那不是真的，還好，屹然哥哥沒有出事。她拼命的安撫自己狂跳的心，但是還是覺得心慌氣短，就好像有一塊大石頭壓着她的心髒，讓她喘不過氣來。她的右眼皮也開始狂跳，怎麽壓都壓不住。
林諾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然後就接到了來自警察局的電話。電話裏說，許屹然先生于早上七點在科技路發生車禍，現在正在市醫院搶救……
後來電話裏還說了什麽林諾已經沒有心思聽了，她耳朵裏一直回蕩着那兩個字，“車禍”……
原來，那不是她的夢啊。屹然哥哥，真的出了車禍……
“他現在還在市醫院搶救嗎？”
林諾扯着紙巾擦拭着從眼睛裏不斷滾落的淚珠，神色頗為難受的點頭。
“那事不宜遲，你趕緊起來，咱們去市醫院看看吧”
“但是許淼你……”戚然躊躇的說，“我看你眼底青黑一片，你吃的消嗎？”
許淼毫不在意，她回來的時候的确是困得不得了，現在早就過了點，已然沒有半點的睡意。
“沒事，我不困，諾諾的事情比較重要。”
戚然也不多說，許淼自己心裏有數就行。
考慮到這畢竟是人家的私事，最終趙倩和戚然就沒有前往，正好早上有課，她們就洗洗去了教室。許淼和林諾出了校門幹脆打了的士飛奔醫院。
早上七點半正好是上班上學的高峰期，所以路上格外的堵。林諾坐在車裏火急火燎，時不時探頭看看前面看不到頭的車龍，心裏亂七八糟的。
等他們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是一小時後了。
醫院裏消毒藥水的氣味讓許淼下意識的皺眉，她時真的不喜歡這種味道。
林諾飛奔在醫院的走廊，好幾次都要裝上了醫院的護工。許淼在她後面一面替她道歉，一面追着她跑，不過一眨眼的功夫林諾竟然就不見了。
許淼無力的扶額，得了，自己找過去吧，總歸是在搶救室的。
最後她着實費了一番功夫，終于找到了林諾。她正和一位穿着素雅的中年婦人抱在一起痛哭，旁邊站着一個溫溫柔柔的女孩子正紅着眼睛安慰。看來這兩人一個是許屹然的媽媽，一個就是他的女朋友了。
許淼見搶救的指示燈還亮着，不自覺的松了口氣。還好，這樣子說明事情還沒到最糟糕的地步。
她正待上前的時候，卻看到了她此刻最不想見到的畫面。兩個鬼差帶着鎖鏈從林諾幾人身邊走過，穿進了走廊盡頭的搶救室……
她心下一沉，鬼差來了，那這個屹然……看來注定是沒救了。
俗話說閻王要你三更死，誰敢留人到五更。這話雖說誇張了些，但是事實上也是差不多的。每個人的命數都是很難改變的，即便是現在科學這麽發達，但是對于凡人而言無論你怎麽掙紮，到點了鬼差就會來拘你回地府。
即便是許淼如今在地府身份特殊，她也無法改變許屹然死亡的事實。
果然，距離鬼差進去沒有多久，搶救室的燈就熄滅了，然後帶着口罩的醫生面帶愧色的出來朝着幾人鞠躬。
“對不起，我們沒能将他搶救回來。請節哀。”
許母聽到這話瞬間覺得眼前天旋地轉，忍不住倒退幾步，踉跄的跌坐在休息的椅子上。她兩眼空空，依然是悲痛到不知道怎麽管理自己的表情。林諾伏在許母的懷裏哭的聲嘶力竭，嘴裏喊着“屹然哥，屹然哥”
倒是許屹然的女朋友強忍着悲傷，代替許母她們謝過那幾個搶救的醫生和護士。
許母早年喪夫，曾經有過一個兒子，死于車禍。好不容易盼星星盼月亮盼來了許屹然這個寶貝兒子，含辛茹苦的将他培養長大，教他做人的道理，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向美好的未來。可是誰知道……誰知道，又是車禍，又是一場車禍，帶走了她養了二十幾年的兒子，也帶走了她最後的希望。
前幾天兒子打電話過來的時候，她還笑着和他說過段時間過去他那邊趕緊把之前看好的房子定下來，還說着以後等他成家立業後她就過去給他燒飯煮菜做家務，讓他們小兩口輕松一點。
兒子從小懂事，就連她後來給他找了個繼父，他都是笑着對她說，
“媽媽我不難受的，只要他能對媽媽好就好了。”
每年學校寒暑假，他總是擠出時間去做各種兼職，然後把兼職的錢攢下來去買他想要的東西。他想要什麽從來不會求着她去買，一直都是藏在心裏自己攢錢，讓人又心疼又自豪。
兒子總說，“媽媽你太辛苦了，以後我一定好好照顧你。”
當他帶女朋友回來的時候，她以為她前半生遭受的苦難終于要結束了，但是沒有想到兒子會離她而去。
原來人最悲痛的時候，是真的會失語的。她的兒子，她的屹然，她曾經的驕傲，如今躺在冰冷的手術臺上……
“許媽媽，諾諾以後就是你的女兒。諾諾會代替屹然哥哥照顧好你的。”
照顧我啊？不用了，兒子沒了她也活不下去了。
許淼見這三人失魂落魄，作為一個旁觀者也是難受的不行。她對許屹然這個人也就幾面之緣，但是也看得出他是一個非常積極向上的樂觀青年。他對林諾非常的照顧，是真心當做自己的妹妹來疼寵。
可是現在她也不知道能為他們做些什麽，生命無常，誰也不知道你的下一刻來的是明天還是死亡。
許淼心疼的看着哀哀哭泣的諾諾，嘆口氣，也許至少她能幫着她們見許屹然最後一面。許淼摸着鬼令上面凹凸不平的花紋，心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