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52
盛茗旭火急火燎下馬，飛奔入府，滿眼紅色小年裝飾，撲面氣氛卻陰沉得可怕。
四下空無一人。
連同他平日派來守衛此處的士兵，也一個未見。
路上擦肩而過一小撮匆忙趕路的異鄉旅人，神色詭異，還與他惶惶對眸……盛茗旭本就心生狐疑，眼皮起跳，略略不安，此刻兩腳落地，站在日思夜想的陸府內，竟無人相迎。
出事了。
盛茗旭心裏一晃，決定即刻入宮。
此番回京，并非應召，故他直接來了陸府。
可陸府無一人，能動陸府的，除了當今聖上，再無他人！
能越過他直接調遣他将士的，也只有盛帝！
風塵仆仆的回京大将軍迅速上馬，心中來回暗忖，實在想不出是犯了怎麽樣的事，直接讓盛帝上府拿人！
另一邊，北國小分隊正一刻都不敢耽擱地将尹小姐與尹小少爺護送回國。得虧線人可靠，讓他們趕在那盛國皇帝動手前把兩位主順利接出盛國國都。
許是急火攻心，馬背上的盛茗旭猛覺胸口一緊，下意識擡手捂住。
下馬時身子不知怎地一個趔趄，幸虧近旁手下眼疾手快，支了一把，盛茗旭也顧不得其他，松開缰繩就往宮門內沖！
盛帝見多日未見的兒子跌跌撞撞沖進來，完全沒了平日的端正守禮，臉上原本的慈笑頃刻收斂大半。
身邊站着欲言又止的皇後，斜了眼正彙報完畢的太子，心中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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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茗旭一眼瞥見杵一旁的詹文乾，原本緊皺的眉目又擰了三分，心中迷霧瞬間有了具體指向。
原來是太子。
這是沖他來的。
他不在，便拿他最在乎的人開刀。
夠陰險。
“皇上，皇後，臣剛回京，特來拜見。”
詹文乾默看有人行禮，心中不由冷嗤一聲：這天大的罪狀，夠把他一次解決！
此等功高蓋主之徒，他父皇心慈手軟留下他，不代表身為太子的他，也得一樣對待。早就看他不順眼，只是礙于從前尋不到把柄，如今倒好，一場勝戰他不知從哪帶回一個年輕女子，還會奇怪醫術，私底下竟偷偷摸摸做着天理不容之事……簡直天賜良機！
盛帝壓着自己的熱情，故作冷淡道：“這麽火急火燎，也不換身衣裳。成何體統！”
皇後一聽，趕緊圓場：“這孩子估計心裏惦記我們兩個，迫不及待過來瞧咱！”
盛茗旭卻沒心情兜圈子，他必須立馬看見陸昀安好：“皇上，陸醫生在哪？我想見她！”
有人先一步接道：“盛大将軍，怕是見不到喽！”
盛茗旭頓急：“什麽？！”
聲音帶吼，令在場三人都措手不及。
唯詹文乾反應最快：“陸醫生通敵叛國，盛大将軍對此可有話說？她可是你帶回京的女人！”
盛茗旭素來不懼這東宮太子，當即上前兩步，逼近了些：“胡說！她只是一個治病救人的醫生！你把她怎麽了？”
詹文乾目色挑釁，冷冷一笑：“是嗎？那可得問問盛大将軍喽，你的陸醫生，治的都是些什麽人的病？”
盛茗旭心頭一悶，不知他此話何意。
詹文乾瞧出他的困惑，可不會給他任何機會翻盤，于是迫不及待繼續：“一個北國尹氏尹小姐，一個尹十的兒子，盛大将軍，膽子可真大，竟私藏敵國這樣兩個人物，還給他們偷偷治療，你可別說，你一點都不知情！”
盛茗旭聞所未聞，直接否認：“不可能的事！”
盛帝在旁悶聲許久，這會等到這句，當即表态：“既然盛将軍不知，那便是陸醫生一人所為，證據确鑿，當以死謝罪。”
盛茗旭腦袋轟的一下，顧不得其他，直接“咚”地下跪：“皇上，陸醫生絕不可能通敵叛國！臣以性命擔保，她絕不是那樣的人！求您相信臣一次！”
帝後面面相觑，從小到大，第一次見這性子剛烈的孩子服軟求人，竟是為了一個相識不久非親非故的女子……雙雙錯愕至極！
詹文乾察言觀色，看到帝後神情遲疑，心中起急，立馬火上加油：“皇上，皇後，現在帶陸醫生來京的盛大将軍既然已經回來了，臣請求徹查此案！給天下百姓一個交代！”
盛帝原本微展的雙眉聽到太子此言，又再次蹙緊，心中本已決定借此機會除了這個來路不明的女子，他極度不喜自己最疼愛的兒子如此迷一個女人，遲早誤事，更何況太子所言非虛，可偏偏不巧，他這傻兒子及時趕了回來。
眼下，他雖跪在自己面前，可神情裏隐着一種能為這女子豁出去一切的決心，這點令盛帝起了怕，也有了猶豫。
背着這個兒子取了陸昀性命，與當着他面取，兩碼事。對他本人的沖擊，完全不一樣。身為他的父親，不得不考慮這一點。
情緒來得急，體內那些火愈燒愈烈，跪地上的人身子微微一躬，惹來皇後注意：“旭兒，你怎麽了這是？”
是之前那種失控感，盛茗旭咬牙，手還是不自控起了顫，下意識捂住胸口：“皇上，若陸昀活不成，我也活不成！”
皇後一聽這口氣不對的話，立馬兜住：“你這傻孩子！胡說什麽！”
再如何得偏愛也不能拿自己性命威脅當今天子！
盛帝許是沒料到這一出，心中又驚又怒，一時竟目瞪口呆，若非皇後插話，他必然當即痛斥！
身體上的倏然混亂令盛茗旭方寸大亂，本就日夜兼程疲勞趕路的身子骨明顯扛不住失去心愛之人的可能，他已顧不得君臣之間的種種，只想竭盡全力留住陸昀！
他若讓他痛失陸昀，他就讓他痛失一個兒子！
如何取舍，他貴為天子，必心中了然！
皇後看着面前倔牛臉色愈發不對勁，而她的夫君卻遲遲不表态，令她心中急得不行！又得顧及現場還有一個太子，有些話不能說得太明！
盛帝一番腹中激烈，略顯失望地嘆了口氣：“一個女人而已，你有必要這麽當真？！竟敢拿你自己性命威脅朕？！”
詹文乾最近聽了不少傳聞，本還不怎麽信，可眼下無論是盛茗旭對他的以下犯上，還是他父王對這位将軍的态度微妙，都在變相向他證實，那些傳聞并非杜撰！
盛茗旭擡鄂瞧人，對上天子一雙飽含淩厲之色的眸子，想起很多年前他的冷血無情，壓抑許久的怨恨滾滾襲心，強壓憤懑道：“她是女子沒錯，可她不是‘而已’！她是除了我娘親外，這天下最想要珍惜之人！您若要奪她性命，便如同奪了我性命一樣！”
詹文乾一旁聽得一愣愣：這家夥在說什麽！
皇後弱弱起身，微微發顫，左右為難。
兩個男人都倔，是父子，所以生得同一種脾氣。
盛帝日常最愛與她笑着說的，便是那句“旭兒與朕脾氣最像”！
這……硬碰硬……不是好事……
果然——
盛帝也不是能被人激的性子，原本還猶豫，這下瞬間殺心再起：“盛大将軍真夠深情！既然如此，朕成全你！來人，傳朕旨意，将那陸昀殺——”
話未完，只見皇後大喊一聲：“旭兒！”
盛帝眼睜睜看着自己最疼愛的兒子口噴鮮血，話驟然中斷，一直冷眼旁觀不敢作聲的太子也吓了一大跳！
盛茗旭顧不得其他，狂抖不止的左手緊緊捂住胸口，瞧人的眼裏盡是藏不住的恨意！
皇後實在看不下去，一邊扶住自己姐姐的骨肉，一邊哽咽求皇上趕緊叫太醫！
盛帝終究跨不過心裏那道滿是愧疚的檻，再如何為了一個不足輕重的女子折上自己最愛的兒子，太不劃算！所以，眼下，唯旭兒最要緊！
人卻在他猶豫的幾秒間，突然昏了過去！
皇後方寸大亂，早已淚眼婆娑。
詹文乾哪見過這樣的混亂，把腦袋往肩膀裏縮了兩縮，只想原地遁走！
傻子都瞧得出來，這種時候哪怕咳一聲都是添亂！
他頭一回見到他那高高在上的父皇，竟會親自彎下身子，去扶一個突然發病的臣子！！！
那着急忙慌的姿勢與心急如焚的神情，仿若是去抱一個嗷嗷待哺的幼兒……詹文乾心中一酸，這哪是臣子！
這個盛茗旭，從此刻起，只要他在一天，就一天是他的眼中釘肉中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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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一隊太醫火速入殿，紛紛給突然發病昏厥過去的盛将軍把脈。
眼瞅着孩子臉色越來越慘白，盛帝心中不安加劇：“盛大将軍如何？”
在場太醫雖過了個遍，可個個眉頭緊鎖，這下聽盛帝發問，聲音還帶顫，誰都不敢亂開口！
更不敢對這位九五之尊說一句：盛大将軍情況很不對……
誰都不想跟自個的項上人頭開玩笑！
皇後見衆太醫個個欲言又止，面露為難之色，心中覺得不對勁，瞄了眼身旁盛帝，大約猜到了幾分。
這個時候，什麽事都沒有旭兒要緊！
她剛打算開口，卻聽盛帝急躁質問：“蕭仁怎麽還不來？趕緊把他給朕找來！你們幾個，還不抓緊醫盛大将軍！腦袋都不要了嗎？！”
一旁的詹文乾卻已轉了心境，只忙着偷偷幸災樂禍：最好就此一命嗚呼！省的後面他還得想招對付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