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
文青黛倒也不怯，入帳後肆意打量了一圈四下。
物件不多，一切井然有序，也未瞧見任何奢靡擺件，遠比她預想的要簡陋許多。
不像是受寵之人該有的待遇。
見她細細看着，陸芸也是好脾氣等着，完全不介意。
主要是她這住處也不是什麽正兒八經私人領地，所以，誰參觀都不打緊。
對方是宰相愛女，年紀尚小，對陌生地會這樣好奇，再正常不過。她不就是為了見識下營帳才跟來的嘛。
文青黛收回細致目光，輕擱人身上，見“他”一身青羽色，襯得小臉奶乎紅潤，膚質完全不在她之下，一時之間竟有些看呆了。
陸芸受不了這般“注視”，便主動開口道：“文小姐，你是不是為了盛大将軍而來？”
這人不傻，第一句就單刀直入，文青黛故作淑女一笑：“是，也不全是。”
“哦？”陸芸接道，面露好奇。
文青黛勻了勻心口氣息，懶得繞彎，直接亮明自己的特殊：“陸公子可能不知，小女子與盛大将軍早有婚約，只是還未成婚。”
話一出口，陸芸驚呼一聲“哇”，惹得欲給她一個下馬威的人眉頭倏然一微，不明她如此反應是幾個意思。
熟料陸芸當即豎起大拇指，對着人就是一個毫不吝啬的點贊：“般配！”
對方的反應完全出乎文青黛意料，面色一沉，她低聲道：“你知道就好。我與将軍是聖上賜婚，即便你替将軍擋了一箭，也改變不了任何。”
“那當然！我那一箭——”話到一半，陸芸猛然一愣，腦筋急轉彎似的好像頓悟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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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千金大小姐，是不是也誤會了？
以為将軍喜歡她這個“男子”？
所以才兜了這麽大一個圈子，只為私下警告她一番？
肯定是這樣！
陸芸想笑又不合适，硬生生憋住，放低姿态，堅決表明立場：“文小姐放心，将軍從前是你的，現在也是你的，未來還是你的。”
文青黛眸子盈盈一動，是真的咬不準面前這人城府深淺，擺出來的姿态怎麽瞧都是明白人，與京城裏謠傳的那些還是有出入。
陸芸見其不為所動，想她估計在揣度自己所言虛實，趕緊又是友好一笑：“我很期待喝你們兩個的喜酒哈～”
文青黛徹底啞了心火：“……”
雙眸愈漸呆滞，只覺此人令她無法看個明白，着實難住了她。
話也講了，似乎也沒理由繼續逗留這帳內，文青黛心中隐隐走着，絲毫沒有坐一會的打算。
倒是陸芸，慢半拍似的想起邀請貴客：“文小姐，要不要坐一會，聊聊天？我去廚房拿點好吃的零嘴過來？”
“不用。”文青黛開口拒絕，又敷衍地補了個笑容，目光朝陸芸身上犀利一掃，一字一頓道，“陸小姐，我同外面的人不一樣，人人都以為你是男兒，可我在席間那會，一眼就看穿了你是女扮男裝，是女兒身。今晚過來，一是為了看看将軍的營地，二呢，是為了同你說說貼心話。既然你是個明白人，那我也不藏着掖着，爽快同你講這些。總之，希望你始終明白，有些人有些事不是努力就能夠到的。”
話講得再明朗不過。
陸芸意外眼前女孩心思敏銳的同時，也暗暗佩服她的膽識與執行力。
他們都還沒正式踏入京城半步，她就先下手為強，給人警告來了，即便只是聽了他人的謠言。
文青黛見她沒反應，故作輕松道：“希望姐姐能體諒我。”
姣好的面容上，是恰到好處的微笑，帶點甜，又不會太滿。
陸芸望着她，點頭：“明白。既然你喊我一聲姐姐，那我也會把你當妹妹一樣看待。你放心吧，我對你的盛大将軍沒有興趣。我把他當親弟弟一樣看待。”
這話入耳，文青黛比來時一下松弛許多：“那就好，謝謝陸姐姐。”
陸芸松松一笑：“不客氣。要坐一會不？”
“不了。”文青黛心中時間觀念很強，“今天已經不早了，我還得去看下将軍，所以這次就不坐了。待你們回了京城，有的是時間串門～到時姐姐想攆我走都難！”
這樣一個不知來處的弱女子，明日回了京師必然會跟随盛茗旭入住将軍府。從前她千方百計都無法輕易踏入那座府邸半步，如今可好，一個“陸姐姐”，給了她十足充分的理由。
“行，那我就不強留了。”她的來意既然很明确，陸芸打心底能理解此刻她匆忙要走。
畢竟，未婚夫肯定比一個剛認識沒幾個鐘的“陸姐姐”重要。
丫鬟已先一步替主人撩起簾布，文青黛款款走出帳外，不忘回頭客氣：“請留步。”
“好～”陸芸目送她們離去，在原地默默想了會，才轉身。
兩分鐘後，有個身影從旁閃出，火急火燎趕往某處營帳。
成明震驚萬分，去瞧劉律，發現與他一樣的不可思議：“你說小兄弟是女兒身？”
程勇點頭似撥浪鼓，臉上是一不小心“偷聽”牆角根後的驚魂未定：“對啊！女扮男裝！”
劉律總覺此事怪異：“你真的沒聽錯？”
“哪能啊！”程勇想到了這兩位的反應，“我親耳聽見的，那文小姐喊她陸小姐，姐姐，陸姐姐！還說接風宴瞧她第一眼就識破了她的僞裝！”
聽到這，成明心中一個恍然：“怪不得！所以這宰相千金是特地跟着我們過來，給這陸姑娘警告來了！怕她搶走她的如意郎君！”
“對啊！”又是一陣小雞啄米式點頭，程勇忽然起了陣不安：“不行！我得趕緊告訴将軍去！”
“等等——”成明眼疾手快，将魯莽鬼一把拉住，“告訴将軍什麽？”
程勇義憤填膺：“告訴将軍這女的心懷叵測，肯定有什麽陰謀！等一個機會實施！”
另兩人聞言，面面相觑！
程勇熱血充腦，再提舊事：“說不定就是上次那女刺客的同夥！不行！我得立馬禀報将軍去！一刻都不能拖啊！”
“等等！”這回，換劉律出手将炮仗性子的人拉住，“我覺得，将軍他應該知道陸姑娘女扮男裝……”
成明正有同感，于是秒附和：“我也是這麽認為的。”
“啊？”輪到後知後覺的程勇一頭霧水，鼓着兩眼珠子瞪人，“此話怎講？”
于是，成明與劉律依次将過往種種分析了遍，講到後面，沒人再對自家将軍知道“實情”再持懷疑。
但很快，三人又陷入了新一輪“困擾”之中，只因他們東拼西湊的過往複盤自然而然推導出，将軍對這女扮男裝的陸姑娘感覺“微妙”！
而這陸姑娘，也是從一開始畢恭畢敬的“大将軍”，到後面逐漸熟絡的“旭旭”，再到有些不分你我的“小旭”、“旭啊”……親昵得不行！
但從程勇方才所說，這陸姑娘親口對那文小姐說她對将軍沒興趣。既然沒有那方面的意思，又為何無緣無故留在将軍身邊多日？
偏偏，将軍他很受用，這樣的稱呼轉變，以及朝夕相處。
三人最後陷入一陣心照不宣的沉思。
成明先一步打破寂靜：“依我看，我們還是假裝不知此事好了。退一萬步說，這也不是我們三人該管的事。将軍的私事，勿亂插手，就是最正确的态度。”
劉律點頭：“同意。”
程勇明顯有不同意見：“可是……”
他還是擔心這女的居心不良，混在将軍身旁，肯定有什麽詭計！
成明補充道：“等明日回了京師再看也不遲。将軍是聰明人，我們仨加起來都敵不過他一人心智。若身邊人真有什麽不良企圖，他必然早就熟稔于心，不至于一直留其在身邊。”
“對的。”劉律再次表贊成，同時拍了拍程勇。
程勇把話聽了進去，理智告訴他，成明分析在理：“好，那就再等等看。”
·
“找我何事？”盛茗旭一臉淡漠，背對未婚妻。
被這樣當面冷落，文青黛也不惱，完全沒了從前的驕縱，淺淺笑意從始至終挂在臉上：“沒什麽事，就是過來看看将軍。”
盛茗旭放下手中兵書，擡頭平視：“現在看過了，你可以走了。”
文青黛不急：“将軍不是給我單獨備了一處帳子嘛？我想可以的話，今晚我就留——”
“不可以。”話未講全，就被他無情打斷。
文青黛盈盈目光微微一頓，嘴角笑意卻更濃了幾分：“将軍不要這樣，我會吓到。時候已經不走了，想必将軍今日也累了，早點歇息。青黛先告退了，就不打擾将軍了。”
“等等，”盛茗旭終于轉身，面對無感之女，“你去哪？”
“害，将軍既然不讓青黛留那帳子中，那青黛只好去找陸姐姐喽～長夜漫漫，有個人陪着說說話，容易過些。”文青黛自有安排，不疾不徐娓娓道來。
盛茗旭一聽，原本就不舒朗的雙眉更緊了些，言語是一點都不收着：“你不要去找她。回你那帳子去休息。”
“喔。”這招以退為進，生效了，文青黛很滿意這樣一來一回言語交鋒最後的成果，“謝将軍款待。”
語畢，轉身要撤。
“等等。”盛茗旭卻再次把人喚住，“聽我一句勸，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我對你沒有任何興趣。從前沒有，現在也沒有，未來也不會有。”
嚯，這兩人還真是默契，與人講話都用同個語式，文青黛好脾氣接道：“青黛明白的，将軍放心。我會過來，純是從小到大沒見識過行軍打仗的軍帳，開開眼界而已，別無其他目的。”
與記憶裏判若兩人，盛茗旭忽覺文丞相這女兒陌生得厲害，眨了眨眼，再定睛一瞧，明明與從前并無二致。
文青黛淺淺行了個女兒家的禮，毫不留戀地大步出了大帳。
心裏默默鄙夷：這驕傲的樣子咋不上天呢？！
從前她戀愛腦，下場凄慘，如今換了一世，雖是完全陌生的古代，可完全不影響她堅定萬分的意志：既是重生，自然活一個自我，百分百的那種。
至于男人還是将軍，她才不管！
只不過眼下局勢未明，她需要盡快知己知彼，才利于接下去的生存與生活。
所以，暫且“演”着符合這宰相千金身份的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