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喵（一）
當渾身是血泥、衣衫不整的鳳毓回到村子，村裏看見她的人怪叫一聲，捂着嘴行色匆匆的離去。
鳳毓沒有死！
所有人關上了門窗，生怕她沖進自個家裏。雖說有很多人沒有參與，可他們自知也沒幫着說話，故而還是怕人怪罪。更何況過了這麽久，誰知道她是人還是……
按照記憶中的路線走至一家泥屋門口，那門說是一道門倒不如說是用參差不齊的木棍胡亂紮好立着的栅欄，還是做工特粗糙的。
踹開這沒啥威脅力的門，鳳毓過來時重新梳理了記憶，相當于看了一遍回放，那個娘并非她的親娘，而是帶着她逃出來的，還帶了許多的銀錢，可惜，等人死後，那張家便全部霸占了。
也是張家倒黴，擁有那麽多的銀子，做生意虧了大半，剩下的全霍霍光，留下的那二十畝良田，因着二兒子張水賭錢輸了還賣了十畝。沒富幾天又變窮，他們成了村裏最大的笑話。
李氏聽不下去，忽而記起鳳毓之前說的話——不義之財，拿了也要敗光。便嚷嚷着都是鳳毓的錯，是她亂咒人。
這事一開始村民們也沒當一回事，後面一個大嬸見張家人欺負鳳毓，便幫人說了一句話，走時人突然說了句“莫走橋”。當日她過橋心生猶豫，咬咬牙繞了遠路，被一巨石把腿給弄折了。
自此，鳳毓的名聲便傳開了，什麽烏鴉嘴，什麽投胎轉世的精怪，各式各樣，什麽都有。
再說為什麽張家的人這麽不待見她還要人好好活着？原因她也能猜到幾分，過年時會有人送些禮物和銀子過來，卻一直沒露面。可近兩年已經沒來過了，于是張家便迫不及待的要把她弄出去，最先是賣去了青樓，後來不到一天，青樓倒了。再跟人定親，那人事事不順，又把她送了回來，地主那是張家把她弄出去的第三次，結果人死了。
木門倒在地上也沒什麽聲音，鳳毓大大方方的走了進去，掃視一周，正要往自個睡的小茅草屋走去，一道高亢的聲音刺痛了她的耳膜。
從堂屋出來的張月驚恐的看着鳳毓，裏面很快傳來了女人的叫罵聲：“吵吵什麽？老娘還沒死吶！”
那女人邊罵邊走了出來，張月哆哆嗦嗦的指着院子裏的鳳毓，她順着方向看過去，一嘴的話盡數咽了下去，眼睛瞪的銅鈴還大，“鳳毓？！”
這個尖嘴猴腮的，一臉刻薄相的應該就是李氏了。沒辦法，以前原主都是低着頭用發旋看人，光憑那模糊的記憶要認出來實在有些困難。畫面好似定格，那倆人大有她不出聲就不動的架勢，于是她微微颔首：“嗯。”
“你怎麽回來了？你不是……你不是死了麽？”那聲音仿佛砸在了心口，李氏快速反應過來道。這人就應當死了才是，怎麽還會回來？
“你、你是人還是鬼？”張月說這句話時，有着很明顯的顫音，看來是怕到了極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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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鳳毓有些好笑，這些人還怕鬼麽？瞅着她們害怕的模樣，她給了一個似是而非的答案：“你們覺得是，那我便是。”
死了又活，活過來的也可以是惡鬼。
見她沒有否認，母女倆吓得臉色慘白，眼睜睜的看着她走進了以前住的小茅屋。
茅屋裏的東西很簡陋，好歹有幾身衣裳，雖是補丁打補丁，卻也比身上要掉不掉的喪服強得多。
那倆人在人進去後，便忙不疊去喊地裏的三父子，這也給了鳳毓足夠的換衣時間。
暫時沒有沐浴的條件，鳳毓不由蹙眉，頭發打結得厲害，摸着硬邦邦，怕是只能剪了。想了些有的沒的，她去廚房的竈洞裏把李氏藏起來的一袋子銅板掏了出來，理所應當的放進口袋。她沒啥高風亮節，活下去，然後活得更好，最後把那些曾經欺負過她的人一一欺負回來，僅此而已。
三父子被李氏二人喊了回來，鳳毓也沒逃走，就這麽施施然從廚房走了出來，看見他們也沒任何心虛的表現。
“你回來作甚？”張大海看見一身粗布衣裳仍難掩容顏精致的鳳毓不由皺眉，以前這丫頭可不會輕易擡頭示人，如今卻能跟他對視毫不閃躲，難怪她們說這丫頭不同了。
鳳毓只瞥了那粗壯黝黑的漢子一眼沒想搭理他，拿着從廚房裏帶的窩窩頭自顧自的啃了起來，餓得太狠，一會動手要吃虧，填飽肚子先。
啃了一個窩窩頭還不算，又從懷裏掏了一個吃在她吃到第三個的時候，李氏忍不住叫道：“死丫頭，把東西給我放下！”
鳳毓毫不理會的咬了下去，就像咬在李氏的心上一般，李氏感覺自己的心在滴血。
“你到底想怎樣？”張水不耐煩等着，幹脆直言道。心說甭管是人還是鬼，送走才是大事。
鳳毓吃的也差不多了，整理了一下衣襟，用平淡的口吻道：“我的家産你們也還不回來了，剩下的還是要帶走，把十畝地的田契給我，我便走。”
“那是我們家的，憑什麽給你？”李氏不服道。
鳳毓也不願跟這潑婦說話，她眯着眼冷笑一聲，那眼神看得李氏心裏頭發毛。人的語氣依舊淡淡的，沒什麽波瀾，說出的話卻讓幾人瞠目結舌：“要不要我們去村長那核實一下？這錢財可是記在我的頭上，而不是我娘。我今年十二歲，我娘在我六歲時去世，而後在你們家撫養，三千兩的銀子和二十畝田地，每天吃的是剩飯剩菜，衣服也是你們穿過不要的。六年就算你們一千兩，那還有兩千兩和二十畝田地，更何況在此之前每年都會有人過來送銀子，你們說還欠我多少？嗯？”
“你不過是一個喪門星，我們肯收留你已是大恩大德，你居然還來問我們要銀子？天底下哪有那麽好的事情？像你這種喪門星，就應該死在山溝溝裏才是！”張月怨毒的看着鳳毓道，本來她才是平西村第一美人，就因為這個小丫頭片子，才屈居第二，那個地主也是看上她而沒有看上自個，這能不氣憤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