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沈寒和許昭昭沒有回家，而是就着小巷的一個石階坐了下去。
兩個人沒有說話，就這麽靜靜的坐着。
許昭昭垂着頭，在冷靜下來後，她有些察覺到兩人的關系，但是卻不敢确定，沒想到沈寒直接就對她說了出來。
他忍不住想要下殺手的人，居然是他的父親。
“那個人，應該剛剛出獄。”沉默了許久，沈寒突然開口，嗓子有些發啞。
許昭昭愣了下，“出……獄？”
沈寒十指交握，故作輕松，“嗯，家暴。”
許昭昭呼吸一滞，睜大了眼睛。
沈寒頓了頓，像是終于下了決心，緩緩的開口講述那段對于他來說，暗無天日的人生。
沈寒一開始一直生活在B市，他有一個溫柔又美麗的母親，和一個……自私且有暴力傾向的父親。
他是什麽時候知道沈戰有暴力傾向的呢？大概是五六歲的時候吧。那個時候沈戰做生意賠了錢，家裏所有的東西都被債主搬空，連唯一的一套房子也被銀行收走。之後，他們一家三口便搬回了禮州，住在一個黑漆漆的小房子裏。
生意失敗的沈戰整日把自己悶在房間裏酗酒，往常沈寒只是覺得他十分嚴厲，可當他看到沈戰把媽媽按在地上不停的扇耳光的時候，他才發現，原來他的父親，是個魔鬼。
自那天之後，他總是會看到沈戰一言不和就會對母親大打出手，他害怕的要命，卻還是沖過去護着媽媽，而往往得到的，就是母子二人一起被沈戰毒打。
那個時候的沈寒十分瘦小，在學校裏也是被欺負的那一個，經常帶着滿身傷痕回家，被沈戰看到了就會大罵他不成器，免不了又是一陣毒打，還會連累母親一起跟着挨打。
他經常腫着眼睛對母親說：“媽媽，我今天打跑了兩個人呢，下次，我要把他們都打跑，讓他們再也不敢招惹我，你放心，我會變得更厲害，不會讓爸爸再傷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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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母親只是一邊替他清理着傷口，一邊哭，告誡他不要打架，盡量在學校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回家也要躲着父親，不要惹得他生氣。
年幼的沈寒不知道母親為什麽要讓他隐忍，但是卻還是願意聽她的話，默默忍受着同學的取笑和霸淩，以及來自沈戰變本加厲的毒打。
沈寒的轉變發生在沈暖七歲那年，那一年，沈寒剛剛上高中，放學的時候沈暖去學校找他，他從學校出來的時候，正巧看到幾個職高的男生女生正圍着沈暖笑罵。
年僅七歲的沈暖被她們打倒在地上，從縫隙中看到他後，撐着身子坐起來，臉頰紅腫，卻還是朝他甜甜的笑，說：“哥哥，暖暖沒事呀。”
幾個學生循着沈暖的視線看過去，笑道：“原來是你那個窩囊廢的哥哥啊，我們已經檢驗過了，窩囊廢的妹妹，果然還是個窩囊廢啊！哈哈哈哈哈哈……”
“崩”的一聲，沈寒胸腔中一直緊繃的弦斷掉了，他像是突然瘋了一般，朝着幾個學生沖了過去。
那是他這輩子，唯一一次打了女生。
他什麽都聽不到，只想殺了他們，那些人憑什麽打他的妹妹！
憑什麽，去打他都舍不得碰一下的妹妹！
又憑什麽，他們要一直任人欺辱。
直到沈暖緊緊的抱住自己的大腿後，他才緩緩回神，栽倒在地上的那群學生也連滾帶爬的離開了這裏。
他看着自己沾滿鮮血的手，有些微微發愣，下意識的拿衣服遮住沈暖的雙眼。
但是沈暖用她柔軟又小巧的手扯下了衣服，坐在地上朝他伸手，眉眼彎彎，“哥哥，抱。”
沈寒垂在兩側的手動了動，還是沒有動作。
沈暖卻并不灰心，手腳并用的爬上去，摟着他的脖子不撒手，沈寒怕她掉下去，只得擡起手抱住了她。
沈暖便開心的笑起來，小手一下一下的拍着沈寒的肩膀，嘴裏唱着不知從哪聽來的歌，細細聽來還走了調。
再後來，那群學生找了附近好多小混混，把他堵在學校後的一個巷子裏，他雖然勢單力薄，卻憑着一股狠勁也沒讓那些人讨得好處，對方見他這麽個不要命的打法，也沒再敢跟他多糾纏。
自那之後，沈寒才突然明白，一味的忍讓根本沒什麽用，只有你變得更強更狠，才不會被人任意欺負。
也是那個時候，他認識了李越和Kevin他們，成為了禮州那一帶的小霸王，并且勢頭越來越大，但沈寒的脾氣也從那時起變得越來越暴躁，在沈戰大打出手的時候，會動手還回去。
那時期的沈寒認為，他終于有了能保護母親和沈暖的能力了，可怎麽也不會想到——
“那天我回到家，就看到我媽躺在血泊裏，而沈戰……”沈寒頓了一下，喉嚨漲的發疼，“那個畜生拿着刀站在一邊……”
“沈寒！別說了，那些都過去了……”許昭昭伸手握住他的手。
沈寒像是沒有感受到一樣，眼神空洞，自顧自的說着：“我報了警，我把沈戰送進了監獄，可是我媽她……如果那天我早點回到家，也許……也許……”
許昭昭只覺得自己的心髒突然有點疼，她無法想象沈寒小時候挨打的時候有多疼，看到母親和妹妹挨打的時候心會有多痛。
她往前傾了傾身子，抱住沈寒，聲音帶着哽咽，“沈寒，你很好，真的很好……”
沈寒的呼吸一滞，這麽多年，知道那些過往的人，對他無非就是嘲諷和安慰，可是對他說這句話的人，只有許昭昭一個。
他逃課打架，他不務正業，他做事狠辣，他甚至把自己的父親親手送進監獄，他在別人眼裏，好像一直都是一個陰暗的人。
但是她說，他很好。
“我還以為你們兩個在路上丢了呢。”沈暖打開門，一臉不爽。
“哎呀，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快進來準備吃飯吧。”周峰走過來，拉着沈暖進客廳，還不忘跟沈寒使着眼色。
買個菜都能約上會，簡直是對我們單身狗有意見啊。
由于沈寒和許昭昭去的時間太長，周峰直接将本來要炒的兩個菜換成了別的菜，等兩人一回來，便擺桌吃飯了。
大個兒起開一瓶酒，嘩啦嘩啦的往杯子裏倒着，“寒哥，你這可算是遲到了吧，是不是得自罰三杯啊。”
“嗯。”沈寒從喉嚨裏發出個單音節，直接拿過大個兒倒滿的杯子，一幹而盡。
大個兒撓了撓頭，說不上來哪裏不對勁，只好又倒了兩杯。
許昭昭偏頭看他喝酒跟喝自來水似的這麽個喝法，不禁有些擔心。
當沈寒又重新開了一瓶酒後，她終是沒忍住，壓住他的手腕，“你吃點菜再喝吧，這麽喝法，不行。”
沈寒看了她一眼，默默的把酒瓶松開，拿起桌上的筷子。
其餘幾人對視一眼：瞧見了沒，英雄難過美人關吶！
酒過三巡，菜也吃的差不多了，大家也都到了微醺放松的狀态，紛紛倚着、靠着，半躺着。
“哎！不如咱們玩個游戲吧！”毛毛突然坐正了身子。
“什麽游戲？”沈暖問。
“是我在綜藝上看到的，叫當然了。”毛毛來了興致，盤着腿開始給大家講起來。
所謂當然了，也就是說，在游戲過程中，雙方輪流問話，被問的一方只能回答當然了，若是回答了別的話或者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便自罰一杯。
“好啊，那咱倆先玩個試試？”大個兒對這個游戲還挺感興趣。
“好，那你先開始吧。”毛毛笑。
大個兒想了想，說：“毛毛，你今天穿鞋的時候又墊了十厘米的增高墊是吧。”
“……”毛毛的臉迅速變得通紅，小個子算的上他心中的一個痛了。
還好他常玩這個游戲，忽略掉身旁的笑聲，鎮定的說：“當然了！”他抿了抿唇，繼續說道：“你經常被同齡人叫叔叔，對吧。”
“……當然了。”大個兒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法令紋，“你打電話的時候經常被人當成女生是吧。”
“當然了。”毛毛艱難的說，接着很快的回擊，“你一直暗戀我，想跟我在一起對吧。”
“……”大個兒嘴唇動了動，最後直接爆發，向着毛毛沖過去，“我暗戀你個屁！老子是鋼鐵直男！！！”
“游戲！這是游戲！你別過來！”毛毛一邊大笑一邊躲着他。
其他人也笑起來，并且換着搭檔一起玩起來。
許昭昭見沈寒也跟着大家玩起來，心裏高興，也跟着喝了幾杯，這會兒正暈沉沉的倚着沙發看他們瘋。
“昭昭，你跟寒哥還沒玩過吧，你們兩個試試啊。”周峰建議。
看兩口子自相殘殺什麽的，比他們玩，刺激多了。
“來吧。”沈寒單手給她倒了一杯酒，像是已經做好贏的準備。
許昭昭看他這麽自信，不禁激起了她的勝負欲。
她晃晃悠悠的坐直身體，手肘撐在桌子上，企圖給自己找一個支點。
“那我先問了啊。”許昭昭忍下酒嗝，皺着眉頭說。
“好。”沈寒輕聲答應着。
吃瓜群衆也找好位置，準備吃瓜。
“嗯……你知道你特別有魅力吧。”她托着腮，笑起來。
吃瓜群衆：蛤？這是什麽套路？
沈寒愣了一下，随即笑起來，“當然了。”
“你很優秀，對嗎？”沈寒接着問。
“當然啦！”許昭昭彎了彎唇，“其實你很溫柔的是吧。”
“當然了。”
兩個人就這樣互相彩虹屁了半天，剩一堆吃瓜群衆在風中淩亂。
吃瓜群衆：甜言蜜語式攻擊可還行？
那邊彩虹屁還在繼續，許昭昭眼皮一垂，想了半天，最後捏着指尖擡頭問他：“你喜歡我，對吧？”
沈寒沒說話，看了她半晌後，只是拿過啤酒給自己倒滿了。
然後端起酒杯，喝了個幹幹淨淨。
許昭昭眼簾一垂，遮住滿眼落寞。
原來，就連騙騙我，你也不願意嗎？
啤酒杯在桌子上輕磕出一聲響，接着，沈寒微啞的聲音響了起來，擲地有聲：
“當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