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我快被這些惡心的味道腌入味了。”豪特瑪黎抱怨着,但還是把重新封好的酒桶擡了出來,在桶蓋上用炭條寫好了它原本所在的位置,雖然埋怨着,但豪特瑪黎還是摸着下巴思索着,“如果沒有你的提醒,我不會去挨個的搜尋那些酒桶的——沒人回。最多只是在外邊打開兩桶看看,就像我們第一次過來那樣,所有的酒都會被拍賣……”
“難道不是歸還貨主嗎?”奧爾下意識打斷了他。
“為什麽要給貨主?”豪特瑪黎翻了個白眼,“我還要向貨主提出賠償,他給索帕港造成了巨大的損失。總之,這些酒會被拍賣。它們不是什麽好酒,還有幽靈船的傳聞,于是也賣不出什麽大價錢。所以做出這一切的人,難道只是想低價拿到一百多桶葡萄酒?不,當我沒說過。”
否掉了自己的推論,豪特瑪黎很期待的看向了其他人。
“至少不會只是船長一家幹的,要在這麽狹窄的地方……”達利安走到了距離他最近的一處原先放置“人”酒的地方,停了下來朝上看,好像是在找什麽,他也找到了,他一腳踩在下層的酒桶上,身體看向貨艙的頂部,“這裏沒有安裝過滑輪之類工具的痕跡,當然,即使使用了滑輪,只靠一個男人和兩個女人也很難在這樣的環境下,搬運沉重的木桶,有人幫忙。”
“好了,現在我們要把這些酒桶放回去了!”豪特瑪黎打了個響指,“我要裝作沒有發現這些酒桶裏的屍體,正常拍賣掉所有的酒,然後抓住那個買酒的家夥!”
他伸出手,握緊了拳頭,仿佛已經把犯人掌握在了手中。
“加西亞,還有親愛的小家夥,怎麽樣,我的計謀很棒吧?”他眨着亮閃閃的眼睛,興奮又得意,但很快就發現無論達利安局長,還是奧爾,都是一臉的平靜,“……你們早就想到了?”
豪特瑪黎得承認自己有那麽一點點被打擊到,他竟然不是最聰明的那個了嗎?
“沒必要把他們放回去,浸泡在酒裏,最好盡快給他們做屍檢。”達利安面無表情,“或者您的警局裏,并沒有足夠的可信人手?”
豪特瑪黎一愣:“确實……好吧,你想的沒錯。我當然有足夠的可信人手,發現屍體這件事,我會隐瞞得好好的。”
他确實不是最聰明的那個了TAT。
“你呢?親愛的奧爾維茨卡,你有什麽想補充的?”
看來雖然傲慢,但豪特瑪黎卻不是一個蒙住眼睛,自以為看不見就沒有的傻子。
“請問,誰先發現這艘船是幽靈船的?現在這個季節,從泰爾帕河入海口逆流而上到索帕港,只需要幾個小時,這艘船是一早被發現的,那就是昨天淩晨左右進入河道的?從布約頓到索德曼也是一條繁榮的航路,它如果是順着航路一路飄過來的,來往的船只沒有發現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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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特瑪黎摸了摸下巴:“你懷疑之前有人操控着這艘船?它并不是一艘幽靈船?”
作為港口的負責人,他很清楚奧爾這些話是什麽意思。首先在深夜航行是很危險的,即使是泰爾帕河這樣的大河,也少有夜航的船只。但這也代表着,晚上的泰爾帕河沒幾個人能看得見船上的情況。
而繁榮航道上了總會有船只相遇,船員彼此之間會吹吹哨子,甚至交換個禮物之類的,也算是同在大海上謀生的人給與彼此的祝福。如果一艘船是幽靈船,路過的水手必然會發現。
至于這艘船走的可能不是正常航道?這不可能,因為根據電報傳來的消息,這艘船是八天之前從約爾頓那邊出港的,正常航道也是目前已知的最快的航道——否則索德曼城也不會現在還是諾頓帝國的首都了,她的地理位置就是這麽的優越,阿裏安娜號如果繞路,那絕對不可能這麽快。
“我覺得阿裏安娜號可能僞裝成了另外的一艘船,或者藏在某支船隊裏。我不熟悉航海,這些只是我自己随意的猜測。”
“不不不,你說得很對。我被‘幽靈船’吸引住了視線,忽略了很多本該想到的事情。”他才是索帕港這個大港口的警察局長,他應該比奧爾更熟悉航海,但這些事卻是奧爾提出來的。
豪特瑪黎的眼睛在他們兩人身上轉了轉:“好吧,目前看來,你還算不錯。”他拍了拍奧爾的肩膀,“好好對你的狼人們,好好保護他們。不需要了,也不要抛棄,他們在你身邊轉悠,并不會給你帶來什麽麻煩。如果你發現自己的能力不足,可以來找我,今天的事情我欠你的情。”
雖然有一個不愉快的見面,但奧爾發現,他竟然不讨厭這個家夥了。甚至産生了一種,假如血族都是他這樣的,也還算不錯的想法?
但想想他對待狼人的态度……
這就是所謂的某些人當朋友是好朋友,但絕對不能做情人和家人的意思嗎?人性真複雜。
他們坐着小船回去了,豪特瑪黎對他們擺擺手說再見:“案子如果完結,會有你們的一份功勞的。”就去安排他自己的人手去了,第一件事當然是恢複航行,阿裏安娜號被拖拽向一側。
“走吧,我們回去了。”達利安微笑着說。
私心裏,奧爾還是想繼續參與幽靈船這件事的,畢竟得有始有終。但人家送客了,也只能離開。奧爾嘆了一口氣,一轉身,就看見了一幅不太好的畫面。
安卡站在四五步遠的地方看着若有所思,剩下的七位狼人又站在距離安卡兩三步遠的位置,看着安卡,或者看着達利安。
奧爾:“……”
(o_o)他什麽都沒幹,但是他覺得自己好像成了四郎。
于是奧爾轉身跑到了瓦特他們那,最愛問東問西的卡多兄弟出去趕車了,剩下的瓦特和布奇,一個感覺靈敏,能抑制住自己的好奇心,一個感覺遲鈍,根本沒發現奧爾有什麽不對勁,所以讓奧爾有了一個安靜的回程。
奧爾感覺無奈又無力,他對于湊上來表示追求的狼人們,都已經很明确的表明了态度,他不明白為什麽他們依然是一種妃嫔争寵一樣的态度,也只有達利安局長的态度讓他感覺舒服一些……
“蒙代爾,來我辦公室一下。”
正要進巡警休息室的奧爾僵了一下,才面無表情的走進了局長辦公室。
“後天你的小隊要到碼頭執勤,你要當心。”
聽到達利安的提問,奧爾松了一口氣——對方叫他來是談公事的,還好,還有一個正常人:“這次的幽靈船,不是單獨事件嗎?還會發生?”
“幽靈船是不是單獨事件,我不能确定,但我能确定的是,有東西跟着那艘船過來了。”
“啊?不是人為?”
達利安笑了:“不是你親自證明了,那艘船就是幽靈船嗎?”
“???”奧爾腦袋上的問號更多了,如果那些問號具象化出來,能夠把奧爾直接埋了。
“我們是狼人。”達利安碰了碰自己的鼻子,“我們在力量上比血族差一點,但我們有着如狼一般的嗅覺。如果昨天晚上還有人在開船,即使不進入下方的艙室,只在甲板上活動,而甲板上的味道散得很快,我們也能多少聞到一點,但那地方的味道太幹淨了……
只有腐爛食物的味道,而沒有任何其它的氣味。當然,疑問也更多了,比如,如果是海中的東西,它們為什麽不把屍體扔進大海中?還要費勁塞進酒桶裏。”
達利安說完後,兩人相對無言的坐了一會,他們都在思考幽靈船帶來的無數疑問,不過線索太少,目前為止,再怎麽想,也只是讓疑問越來越多而已。
——即使已經是低魔世界,曾經統治世界的血族都退化并融入了人類之中,但整個世界依然充滿了神秘與危險。
“那麽,我們來談談的另外一件事。”
“嗯。”奧爾等着聽局長說更多的關于幽靈船的推測。
“血族的人數極其稀少,所以大多數血族,無論取向是什麽,無論男性或者女性,依然還是會選擇留下後代的。您的父親擁有五名後裔,在血族中也是讓人驚嘆之人。”
“他可真是匹成功的種馬。”奧爾面色平靜,但語出驚人。
達利安甚至朝後輕輕仰了一下,他再次清楚的了解到奧爾對他素未謀面的父親,到底是一個什麽态度了:“咳!當然,并不留下後代的血族,也是血族所允許的。那麽,我想請問,您的擇偶标準是什麽?”
“……”好好的談事業不香嗎?為什麽還要把話題轉移到這個問題上來呢?奧爾是有站起來就走的想法的,但是,達利安局長确實是在他周圍最正常的人了,他們一直都是相處愉快,而且,現在狼人們的身份也都很尴尬。
如果大家能徹底說開,好好合作就好了。
而在這個糟糕的世界裏,如果真的能夠找到一個可以彼此依賴的伴侶……那也是一件好事啊。
“性格不要太糟糕——可以不善良,但不要卑鄙。在和我交往之前,他是否有朋友我不在意,我自己雖然是婚前守貞主義者,但我本人沒有處子情結。請相信,我真的沒有。對方如果有經驗,反而是一件好事,畢竟我沒有經驗。
但是,他在和我交往中,以及未來我們婚後,不可再有別的友誼以上者。并且,我不玩沒有友誼只是身體接觸的文字游戲。”
達利安點了點頭:“您是上位還是下位,您對對方的容貌、年齡和財産有什麽要求嗎?”
“對容貌和財産沒有要求,年紀在四十歲以下。”奧爾倒不是臉盲,他也有美醜的概念,但是他一直覺得關燈了都一樣,日常生活中的契合比好看更重要。現在他自己也窮,怎麽可能對對方的財産有要求?
而他的心理年齡已經三十多歲了,從他意識到自己的取向後,他就偏好那種和他同齡的對象——他十七歲的時候,喜歡十七歲的,二十七喜歡二十七的,三十七就對應的是三十七的。
所以,當他到了八十七,喜歡的應該也是八十七的氣質老爺爺吧……
這麽想的時候奧爾忍不住看了一眼局長,加上被奧爾趕走的那個,十位狼人裏,單純從五官來說,隊長要排在末尾。可他站在一群英俊高大的狼人裏,所有人第一個看見的一定是他。
氣質太厚重,氣場太強勢了。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奧爾還以為他是個很難相處的人,那種不容置疑過于自我甚至有些偏執的上位者。結果,他反而是狼人中最好相處的。
“至于位置……我應該是上位,但您知道,我沒經驗。”說到這,奧爾還是稍微有那麽一點點臉上發熱的,不是因為自己是處而羞愧,只是他判定自己上下的方式,是他做夢和自力更生的時候,腦海中的畫面。最近這些畫面中的人,更是常常“只”穿着襯衫夾和吊襪帶。
(ω\)啊啊啊……這麽一想,他甚至把畫面中人的衣着套到局長身上了。
這可是太失禮了,也太猥瑣了,非禮勿視,不!連想都不能想!
奧爾下意識偏開了頭,眼睛看向了一邊的皇室徽章。
就在他偏頭的瞬間,局長卻笑了一下。
“哦,對了。”奧爾想到了什麽,把視線轉了回來,局長瞬間恢複成了一如往常的成熟與嚴肅,“您知道的,我最近在辦孤兒院。很長一段時間內,我的財政都會有些問題。我是不會放棄這件事的,未來財政如果允許,我甚至會進一步擴大孤兒院。當然,我也會量力而行,不會為了辦孤兒院,讓自己變成流浪漢,也不會想要從他身上挖錢,補貼孤兒院。
只是,這也是一件需要互相理解的事情。”
“嗯,現在您的想要什麽類型的伴侶,已經很清楚了。那麽,我來說說對方的條件吧。他理解您的立場,不會幹涉您對于自己財産的財産的使用。在交往與婚姻中,他也會對您無比的忠誠。唯一有一個問題,他有一半的土著血統。”
土著血統,就是南大陸殖民地原住民的血統。
事實上,南大陸的原住民和西大陸人的面貌與身體特種幾乎相同,唯一的區別就是南大陸人的膚色略深,深到像是後世曬黑了健康古銅色。而且土著居民如果住進房子裏,一兩年之後,膚色也會變淺,變到麥色。
不過這不妨礙“文明人”将土著人視為可以奴役的異類與奴隸。到目前為止,也依然沒有停止奴隸貿易——即使安羅娜女王,也只是讓土著得以獲得自由證書,成為名義上的自由民,卻也沒能終止奴隸貿易。
原主家中的仆人就有不少是土著,還是到了魚尾區才幾乎看不進土著人了,因為魚尾區的居民買不起奴隸,也因為對于那些底層平民來說,土著是他們的競争者,平民們不同情土著,反而敵視他們,一旦有自由的土著進入魚尾區這樣的地區,就會被趕出去,甚至消失得無聲無息。
毫無疑問的,土著血統,是一種被歧視的血統。
不過那是對別人來說,奧爾聽到土著血統,連眼睛都沒眨一下:“我想和他見見面,我們可以交往一下試試。”
聽到他這麽說,達利安局長微笑着站了起來,在躬身行禮的同時,對奧爾伸出了一只手,就像是在舞會上邀請舞伴:“那麽……很高興見到你,奧爾維茨卡·蒙代爾先生,我是加西亞·達利安。”
“(⊙口⊙)”奧爾至少保持了半分鐘嘴巴張開的表情,達利安局長笑嘻嘻的等着他,沒有催促,“局、局長?”他失禮的用手指着達利安,說話時的嗓音就像是在沙漠中迷路的幹渴旅人。
“是我。”達利安局長收回了手站直,并沒因為奧爾拒絕握住他的手而生氣或失落。
“呃……”
“今天豪特瑪黎局長的态度,可能讓您誤會了,認為我是一位十分受歡迎的狼人。但您瞧,真正受歡迎的人,不會到現在這個年紀還沒有一個血族主人的。不只是我,安卡也是類似的情況。
也正因為不用服侍主人,所以我正好擁有時間,可以單獨證明我自己的能力,這才顯得特別起來。而到了這把年紀,我已經沒有了年輕狼人那種對于未來的熱情渴望,我更熱愛平穩。
您對我來說,毫無疑問,是最合适的伴侶。”
達利安局長是十分的坦誠了,無論是對安卡,還是對他自己。不求憐憫,也不談什麽愛情。
奧爾因他的話,漸漸冷靜了下來。
即使上輩子,奧爾也從來沒有想過愛情。他知道愛情是有的,但很遺憾,無論性向如何,他所見過的男人的愛情就是“我想搞TA,就是愛了”。如網上那句話說的,一見鐘情就是見色起意。
奧爾見到英俊的人也是有沖動的,但那不是起意,因為他“目睹父母的死去,又因為父親的經歷,被刺激成神經病了。”,他不正常。
不正常的他,追求的不是什麽愛情,不是性,而是能忠誠相伴一生的伴侶。
我們合适,那一切都會有的。我們不合适,那就再見吧。
他開始認真的思考,這位達利安局長合适嗎?
在此之前他沒有考慮過狼人,因為他認為狼人們并不夠忠誠。他們勾引的不是“奧爾維茨卡·蒙代爾”,而是“某個有點身份有點背景的血族”。換一個血族,他們一樣是這樣的态度,甚至,奧爾不能确定這些人裏有沒有來自兄弟姐妹的探子。
而達利安局長……雖然也算是調戲過他,但那是一種“逗你玩”的調戲,逗的成分比調戲更多,他在觀察他。不是其他人讨好的調戲,或者露骨的想要直接把他拽上床,那些人看着他更像是看一個工具人。
“您确實比其他人更多的看到了‘奧爾維茨卡·蒙代爾’,但我不知道是否該相信您的忠誠。”
“作為一個混血兒成為您的伴侶,如果背叛您,我能夠和另外一個血族結成伴侶嗎?好吧,就算背叛您能讓我收獲巨大的利益,在某個上位者的命令下,我得到了另外一個比您地位更高的血族伴侶。可那又如何呢?他會對我忠誠嗎?他會……善待我嗎?”
奧爾聽着達利安的分析,忽然想笑——他們倆現在其實就是相當于第一次相親見面吧?這內容也是夠誇張的。
“我們開始交往吧。”奧爾站了起來,這次輪到他伸出手了。
可這次猶豫的也變成了達利安,雖然他握住了奧爾的手:“其實……我還準備了一些話。”達利安眨了眨眼睛,他的生命力正源源不斷的湧向奧爾,這對于狼人來說是一種讓他們渾身戰栗的賜福。
“你想說完嗎?”奧爾也再次感覺到了那湧入他身體的生命力,他把手放開了。
達利安的眼睛向下掃,略留戀的看了奧爾的手一眼:“我覺得,有些事應該盡早說清楚,當然,如果今後遇到問題,我們也該盡早說清楚。”
“我同意。”
“那我們換個地方吧。”達利安伸手邀請,兩個人從他的辦公桌邊,換到了一邊的長沙發,“我要說的是,首先,我很滿足現在的情況。如果能在這當一輩子警察,也是一件很讓人舒适的事情。
但是,其次,我對您的未來也并不是沒有期望的。畢竟,如果您成為了一位閣下,那麽無論是作為您的伴侶,還是追随您的狼人,對我來說都是有利的。
那麽來到最後了,我尊重您的選擇,甚至說,我很高興看到您有一顆善良仁慈的心。我也相信,您不是一個過分脫離現實的人。
好了,我都說完了。”
他主要點明的還是“其次”,表示他自己确實也有貪婪的地方。
奧爾想了想,說:“明天下午我能來給你送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