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時代血族日常

第38章

第38章

老麥斯威爾被押出去時，大門咣當合攏的聲音，甚至把不少人吓得打了個哆嗦。

“現在，魚尾區警局的交接完成了。”警長的聲音響起，本來就立正站好的衆人更繃緊了兩分，連奧爾都忍不住跟着他們一起腿上用力，“我是加西亞·達利安，從今天開始，是你們的新局長。現在魚尾區是什麽情況，所有人都很清楚，我沒時間廢話。現在出去，十個人排成一隊！”

瞬間所有人都朝外湧！奧爾剛轉身就被人擠在了牆上……他是有力氣，但他的身高體重實在不夠，一群大肚漢擁擠過來，雙腳直接離地。大麥克雖然也是一個大肚漢，并且想過來幫忙，但只憑他一個，最終也只能是被擠出門去。

“砰！”人差不多走光了，奧爾總算雙腳落地了。

“哈哈~”發出笑聲的正是新警探的一員，他也是多看了奧爾兩眼的其中之一，黑頭發大眼睛，當奧爾看過來，他立刻笑得更開心了，還對着奧爾做了一個鬼臉。

奧爾臉色不變的拽了拽剛才被擠變形的制服，向着衆人敬禮，跟在最後幾個巡警的身後出去了——可能這些人在表達善意，但他看着他們，一會覺得他們是罪大惡極的嫌疑犯，一會又覺得他們是被送過來入虎口的被害者。

現在心情沉重的奧爾，就……突然特別想吃用糯米裹芝麻炸出來的空心大麻團，外層是酥的，裏邊是軟的。裏邊還可以加豆沙，加紅糖花生，加冰糖芝麻。也可以把圓球裏邊塞滿冰激淩，或者打發的鮮奶油，再加點巧克力醬。

無論什麽餡，總之一口咬下去，煩惱都消失不見了。

但這世界沒有糯米，也沒有大米、黑米、小米，就連面粉也糟糕透頂。

嘆了一口氣，奧爾來到了警察局外。

大麥克的隊伍裏當然給他留了一個位置，奧爾剛站好，就有一個新警探出來叫上了大麥克還有……戴裏克。

兩隊冤家成了一隊，他們跟着新警探回到了警局，直接進入了武器庫。

他在這看見了這些日子失蹤了的博尼，原本奧爾邀請博尼品嘗新鍋貼，結果他直接就不見了。博尼看起來更邋遢了，他只穿着一件髒兮兮的背心，頭發亂成了雞窩，眼角處挂着厚厚的眼屎，站在被打開的鐵栅欄前邊，對着他們招手：“快過來幫忙！”

地下室可是比地面上更陰冷，他穿成這樣身體也是太好了。

然後他們就被叫進了武器庫，開始朝外搬彈藥。

走向博尼指定地點的過程中，奧爾發現了一個鐵籠子，那裏邊被關着另外一個熟人：“布特裏？”

彎鈎幫的老大，比爾·布特裏被關在那個鐵籠子裏，他抓緊衣服坐在角落，聽到奧爾的聲音，萎靡不振的擡頭對着奧爾露出一個有氣無力的笑容。

“別耽擱！外邊的人還在等着！”

人還活着就好……沒被老麥斯威爾直接幹掉就好。

彈藥被搬出來，又被搬上去。最後奧爾他們每個人也得到了一把TA1045，以及五個彈夾——上次奧爾試用過的半自動步槍。

整理好自己的裝備，從武器庫的地下通道裏剛走出來，眼前的景象就讓奧爾驚得縮了縮脖子。

那位達利安局長帶着另外兩位新警探站在外邊，三個人都是全套蒸汽步槍的裝備。

蒸汽步槍，學名蒸汽霰彈槍，也可以被稱呼為重裝步槍，使用它，需要搭配一個氣罐。這個氣罐無限接近于種花家上世紀九十年代廣泛使用的液化氣罐，但它比液化氣罐還要大，基本上一個有八十公斤。除此之外，還有一套支架，槍本身也很大，支架和槍加起來，重量絕對超過四十公斤。

所有重量加起來，即使沒有一個大麥克，也有一個丹尼·卡多了。

原主從報紙上看見這東西時，很多人給它的評論都是“可快速移動的小型火炮”，這就不是一套單兵武器。

奧爾也是能穿着這麽一套東西動起來的，但他沒穿過，現在看別人穿，尤其是背着那個大氣罐，視覺沖擊力極強。

他還能聽見身邊的巡警抽冷氣與咽唾沫的聲音，顯然被震撼到的不只是他一個。

“準備好了嗎？我們也要出發了！”達利安局長問。

有點虛的聲音回答：“準備好了……”

“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

他們坐上了後院的警車，而前進的地點，正是奧爾最熟悉的長溝街。奧爾坐在了靠門的位置，無奈警車是全黑的，他根本看不見外頭。

他能感覺到有視線在他身上掃來掃去，不是今天在小巷子和貝克街裏那種惡意的或戒備的，就是單純的好奇。但奧爾懶得去和他們對視，甚至直接閉上了眼睛。

“過不去了！”趕車的巡警喊着。

“下車。”達利安局長命令。

奧爾打開門，跳了下去。

這是曾經坐公共火車過來時，到站前的最後一個拐彎，只要拐進去，就是長溝街。但現在這裏被堵住了，木箱、手推車、門板、沙發、床等等亂七八糟的東西，在道路中間高高堆起，部分物品和路邊的房子上還能看見火燒的痕跡。

煤氣站可是就在這附近，他們也是真的不怕爆炸。

“這不是為了阻攔誰，只是不讓外邊的人看到裏邊的情況。”大麥克小聲對他嘀咕着。

“有什麽用？”

“用處就是告訴裏邊的人，只有在裏邊才能為所欲為。”

“……”

“退後！”達利安局長高喊，巡警們剛退後一步，就是“轟——”的一聲。

蒸汽步槍被稱為是“小型火炮”确實的沒錯，不但聲音像，威力也像。

破爛木頭堆起來的路障直接從中間被轟碎了三分之一，剩下的部分也很快倒塌，達利安局長朝他們一瞥：“進！”

大麥克他們還猶豫時，奧爾拉動槍栓已經沖進去了。現在的他既覺得疲憊無力什麽都不想幹，又有種被壓抑的沖勁想要做些什麽。

踩着碎木茬的奧爾走進了長溝街，這地方說不上改頭換面，也是面目全非了。

煤氣站倒是還好，但原本漂亮的玻璃櫥窗橫七豎八的訂滿了木條。看來兩個幫派雖然是拼命，但也還沒有徹底失去理智，畢竟煤氣站要是炸了，這整條街的人，都要一塊上天。但它也是唯一還好的店鋪了，布特裏雜貨店、喬治面粉店、喬治面包店、陶特比薩、彎鈎酒館、鞋店、舊貨店……

這些店鋪最好的也只是被拆爛大門，砸破招牌，毀掉全部店裏的貨物。更糟糕的情況是直接被付之一炬，只剩下一堆黑乎乎的焦炭，甚至有些地方還冒着煙，比如陶特比薩。

“戴裏克，帶着你的人出去，把最遠到喬治面包店範圍內，所有看着像人的東西，無論活着的還是死了的，都帶過來。比德爾，你的人跟在戴裏克的人背後，保護他們。”

“是！”戴裏克和大麥克對視一眼，兩人伸出手握了握，他們的小弟們也向着對方露出尴尬的笑。

可能離開這他們還是對頭，會朝着對方吐口水，但為了自己的命，現在他們必須是彼此信任的戰友。

“別擔心，跟在我身後。”大麥克小聲叮囑奧爾。

“你說過……”

“嗯？”

“說直接闖進門去占領産業是上個世紀的事情了，所以，這個世紀他們直接毀掉産業，等着重建。”

這是幫戰嗎？這簡直就是戰争了。而且這還只是一隊，另外還有幾隊警察分別前往了魚尾區碼頭、鐵十字街，以及其它區域，如果情況都是這樣，那就是徹底的災難。即使其它地區情況比這裏好得多，那也說不上是什麽好消息。

大麥克沉默了一會：“上一次，沒有這麽可怕。”

因為上一次，警察沒有徹底放縱不理。

乍看起來只剩下一片廢墟的街道，實際上這裏的人不少。随着巡警們的靠近，那些人就像是躲藏在谷倉縫隙裏的老鼠，在廢墟中跑動了起來。

“砰——”一聲槍響突然在背後響起。奧爾持槍轉身。

一個跪在地上的男人中槍倒地，這是被執行了死刑的死法。

接下來就輪到他們這邊也找到人了，奧爾知道自己的情緒不穩定，但他選擇成為那個押送者。留下來是不會扣動扳機，但是他得知道那位達利安局長到底是因為什麽原因下達的射擊命令。

“搜身了嗎？”達利安局長問。

奧爾搖了搖頭。

“搜！”

沒幹過這個的奧爾，把槍挂在身前，有些笨拙的學着電視裏的樣子，從腋下開始……

剛碰到腋下就摸到東西了，奧爾扯開了對方的外套，繼續扯開外套的內裏，摸出了十幾枚艾柯。摸出了錢幣，他腋下的感覺還是不對，因為手铐沒辦法脫衣服，奧爾只能粗暴的把他的袖子扯爛，他的胳膊上纏着一根布條，布條打開，裏邊是兩根細細的金項鏈，其中一根上都是幹涸的血跡。

這還沒完，他的腰上也有幾枚艾柯。

繼續朝下，奧爾讓他脫鞋，屏住呼吸從他的鞋子裏發現了幾枚散碎的珍珠，還有一顆金牙。

把這些東西托在手裏，奧爾站了起來。

“搶劫、殺人，還有……強J。”達利安的槍口在對方的褲子上點了兩下。

“不，我只是從死人身上拿了一些東西，反正他們也用不着了！我沒有殺人！更沒有強J！”

“你上衣的血跡，這是面對面近距離濺射的。”達利安一把拽過對方的上衣，“你褲子上的這塊污漬是折疊後蹭上去的，男人幹什麽事要把褲子朝下推，折疊起來？”

“我、我看見有人被殺死，這些血是從我老婆身上……”

“死刑。”達利安看向奧爾，“蒙代爾巡警，你要執行嗎？”

“聽從您的命令。”奧爾的心髒跳得又快又重，男人突然擺動身體，意圖撞開奧爾，但他錯誤估計了奧爾的力量，他的掙紮根本沒起到作用，奧爾一腳踢在他的膝窩後，男人因為膝蓋撞擊在地面上發出痛苦的哀嚎。他知道自己躲不過了，開始大聲的咒罵，下一刻卻又開始哭泣着哀求，說他有妻子還有孩子需要養活……

“砰——”

自動步槍比手槍威力大得多，近距離的射擊掀飛了男人的頭蓋骨，他的屍體嘭一聲倒在了地上。

亂世用重典——奧爾在心裏對自己說着。他放下槍，向達利安敬禮。

對方對他點點頭，示意他開始回去繼續工作了。

後邊的人不再是奧爾押送的，而是大家輪流去。

巡警們搜索到了面包店後，又繼續向前推。在這片區域裏，所有找到的活人，都是成年的男人。死者則男女老幼都有，他們最早在六天前就死了，已經開始腐爛發臭，最新的屍體甚至還熱着。但無論是哪種，就一定光着，甚至包括那些被燒死的屍體上，只要是看起來稍微完整的東西，就不會從死人身上發現。

甚至有些人連牙齒都沒有了，他們的嘴巴大大的張開，嘴角都被撕裂——制作假牙的最好材料就是人的牙，一顆潔白光亮形狀好看的牙齒最高甚至能賣到2金徽。

奧爾發現了面粉店的老版，那個胖胖的喬治。他的兩只手被踩得稀爛，但致命傷應該是背後的槍傷，不知道他當時為了保護什麽而死。最讓奧爾感覺痛苦的是那些孩子，那些他能叫出名字，或者只是看着眼熟的孩子們。

舊貨店老板的妻子和女兒被吊死在了舊貨店後門的門框上，她們不止□□，還傷痕累累。

一具具屍體被搬出來，擺在街道上。

發現第一具被碎屍的屍體時，巡警們覺得這已經很恐怖了，但接下來……他們發現了篝火，烤焦的骨頭，還有已經涼透了的湯鍋。

大麥克在嘔吐，他很意外奧爾竟然沒吐。

實際上，奧爾的意識已經發白了。

随着被抓的人越來越多，執行死刑的槍聲也越來越頻繁。也不是所有人都要被槍斃，活下來的人被手铐一個接一個的铐着——铐着一個人的左手和另外一個人的右手，十個人背對背铐成一圈，就算沒人看押，他們也別想跑。

槍聲再度響起，但這次聲響傳來的方向卻不大對！一群二十幾個暴徒忽然從某條巷子裏跑了出來，正在搜尋的巡警沒反應過來，三人中槍倒地。

巡警們各找掩護，放倒了最先沖出來的暴徒。

“卧倒！”達利安的聲音即便在槍聲中也那麽的清晰。

“轟——！”随着巨響，趴在地上奧爾感覺到那破壞的力量從他的側上方擦身而過。

“沖鋒！”

抓住槍，奧爾爬了起來，上彈、沖鋒！

半個小時後，經歷了一場槍戰的奧爾理智稍微回籠，他喘着粗氣，坐在一片瓦礫中。

“沒事吧？”達利安局長站到了奧爾面前，他身上這時候已經沒有蒸汽步槍的那全套裝備的，他和奧爾一樣端着一把TA1045。

“……”原本剛才就不是身體累，只是心累，他一靠近，奧爾頓時感覺到體力加滿，“沒事，謝謝。”

“跟我來，我們得把人集中起來。”

“是。”奧爾站了起來，“局長閣下，我能問個問題嗎？”

“叫我達利安就好，問什麽？”

“老麥斯威爾會被槍斃嗎？”

“……可能不會。”

“是嗎？真遺憾。”曾經奧爾對那位老局長還很有好感，但現在，他只希望老麥斯威爾凄慘的死去——他知道他放縱了什麽嗎？如果不知道，他依然該死。如果知道，他該被千刀萬剮。

搬來柴火的是殺害布特裏夫人與小科爾的湯姆·馬崔斯，點火的是貪婪的鐵錘幫，但老麥斯威爾……原本他能一腳上去踩滅這團火，但他卻選擇澆了滿滿的一桶油，

達利安眨眨眼，看了看奧爾。

奧爾也看他，以他們倆的身高差，站得這麽近，奧爾要偏着腦袋再加上仰頭：“有什麽問題嗎，閣下？”

“有。”達利安突然伸手，蓋住了奧爾的脖子，他就像是撸一只貓一樣，撸了兩下奧爾從脖子到背的位置，“回馬車那邊去，和後援一起照顧傷員去吧。”

“啊？”奧爾被撸得正懵逼。

“執行命令，蒙代爾巡警。”

“是……”

命令之下，奧爾被趕出了正面戰場。

他回到馬車那，才發現原來他們之後還有人，來的不只是巡警，還有醫院與教堂的神父。之前受傷的巡警的已經被擡出了戰場，在現場簡單的包紮後，送往醫院。

——受傷的暴徒？沒有受傷的，只有死去的，或者毫發無傷投降的。

這天晚上比爾·布特裏被放出來了，他從監牢裏帶走了一部分俘虜，然後奧爾就不知道他幹什麽去了。

這場遍及了整個魚尾區的戰鬥，持續了七天。報紙上說死亡了十七人，實際上，只是魚尾區警局的巡警死亡人數就遠超十七人，一百七十人都是少說的。但有錢買得起報紙的人們，不會跑來找死，他們最多站在西格尼特百貨商店的頂樓上，看看這邊馬蹄街上的難民，發出兩聲感慨。而真正在受到傷害的人們，卻根本沒有錢去買報紙，更不用說質疑報紙上刊登的內容了。

“抱歉，今天我又來遲了。”已經是夜晚了，幸好今天的月亮很大，奧爾一手端着一口小奶鍋，一手舉着提燈，給燒傷女士和白臉先生送面包粥來了。

“看着你還活着，真是一件開心的事情。哈哈哈！”白臉先生從懷裏掏出奧爾第一天給他帶來的木碗和木勺，盛着碗裏的粥。他們吃完，奧爾收走空鍋，轉身離開。白臉先生和燒傷女士一邊舔着碗，一邊含含糊糊的向他道別，兩邊沒有什麽太多的交流。

“不穿警服這樣出來，可有些危險。”

“！！！”奧爾被突然竄出來的高大身影吓了一跳。

他瞪大的眼睛，讓達利安忍不住露出了笑容：“雖然暴亂已經平息，難民也已經都回去了，但外邊依然不安全。不過，蒙代爾巡警，很高興我們終于有時間能私下裏談談了。”

“是的，您說得對。呃……首先我得說，我對于血族的了解小到比芝麻更細微，至于‘某位’更幕後的人，目前為止我更是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你們出現的那一刻，我直接被吓傻了。所以，呃，我不認為你們能從我一個小巡警的身上得到什麽。”

“現在看起來，我是局長，您是巡警，但實際上，我們都是您的班底。魚尾區原本應該是一個平穩的區域，您在這能度過一段最初期的發展階段，然後繼續向上。但老麥斯威爾做了蠢事，他的放縱，帶來了一場暴亂，也給您未來的工作帶去了不小的麻煩。”

“呃……您是局長。”

“不，我說了，我們都是您的班底，既然現在一切已經平息了，那從今天開始，就請您開始下達命令吧。”

他說的這些事和奧爾想象中該談的事情，好像有“億點點”不同。

“不不不，我就是個巡警。”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暫時我會負責警局的各方面事務，并随時歡迎您做出修改。接下來……您知道我們是什麽嗎？”

“你們難道是狼人嗎？”奧爾完全是随口說說，他自己都是吸血鬼了，再來一群狼人也沒什麽大驚小怪的。他在藍星看到電影裏，狼人和吸血鬼的關系也是多種多樣的，有說是死敵的，也有說是盟友的，反正全靠編劇的腦洞。

“原來您已經知道了啊。”

“！！！”奧爾的腳步停下，眼睛再次瞪大了。他沒有被吓到，只是被驚到了。

剛剛經歷過一場小規模的熱武器戰争，如果不是身邊總有這些……狼人來來去去，有那種飽足感不時提醒，奧爾根本都忘記這個世界還有很魔幻的東西了，甚至要忘記自己是個血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