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顧行舟曾是那般偉岸。
他是鎮國公,是顧家的主心骨,乃數十萬兵馬的統帥。
可以這麽說,他就是一個年華的象征。
更是蘇容心目中的蓋世英雄。
蘇容一直不信夫君已經死了。
此刻,視線掠過薄光,她看着清瘦如骨的男人朝着她一步步走來,她堪堪僵住。
蘇容幻想過無數次久別重逢的場面,但唯獨沒有想過,夫君有一日會清瘦枯老成這般,那熟悉的玄色錦袍完全不合身,她甚至可以看見布料裏面的骨架。
蘇容沒哭。
她從愣神中清醒過來,奔上前,抱住了顧行舟。
她抱得太緊,更清晰的感受到對方身子骨的幹癟。
蘇容閉了閉眼,她始終沒有流露出脆弱的一面,顧家女眷可不是什麽深居後宅的無用婦人,她更是當家主母。
片刻後,蘇容放開了顧行舟,夫婦二人數年未見,卻仿佛沒有一絲的生疏,蘇容笑了笑,眼底有晶瑩閃過:“我夫君,還如當年一樣,是我心裏的蓋世英雄。”
能活着活來,就是她的英雄!
即便不去追問,蘇容也能明白顧行舟這些年經歷了非人一般的遭遇。
一家子團聚片刻,顧老爺子頭交代了暗衛幾句話,這便道:“都回去歇着吧,一切等到明日再議。”
顧家人又尋回了一個。
真好!
老爺子仰面,望着鎮國公府上方的星辰,會心一笑。
蘇容與顧行舟回房,夫婦二人闊別多年再重逢,自是有太多話要說。
顧行舟每晚都需要泡藥浴。
但因着今日特殊,他在焦灼等待蘇容被救出宮,所以,也就耽誤了。
下人搬入藥浴所用的澡水時,蘇容一下就明白了一切,她拉住了顧行舟的手,右手小拇指少了一截,原本寬厚的手掌也宛若枯竹。
到底受了多少苦,人才會被折磨成這般?!
蘇容吞咽了幾下,吩咐下人:“你們都退下吧。”
這座庭院伺候的仆從,皆是老國公爺安排的心腹,自是不可能會洩露出蘇容已經回府的消息。
蘇容與顧行舟是夫妻,是知己,更是肝膽相照的盟友。
她與他之間太過熟悉了。
蘇容的指尖揉了揉顧行舟的手,仰面時,眼底盛滿了淚,卻笑着說:“阿舟啊,你我夫妻也算是經歷了一場大劫,這今後必定有後幅呢,我伺候你泡浴吧。”
她凡事都會往好的方向去想。
素來是顧行舟的一盞明燈。
顧行舟太過消瘦了,脫衣時,身子就是皮包骨頭,蘇容看着他身上遍布的新舊傷痕,她握緊了拳頭,對上顧行舟深邃的幽眸,發誓說:“阿舟,我曾經說過,我的人只能我來欺負,你定會替你報仇!”
她是個有血性的女子。
顧行舟笑了,他沒什麽體力,想要養好身子絕非一朝一夕的事,嗓音沙啞:“好,我家阿容最是厲害。”
蘇容破涕為笑。
他總喜歡誇她。
還如少時一般。
今夜,喬寧沒什麽睡意。
她看過不少話本子,坊間不少話本先生杜撰過公婆的故事,讓她對公婆的過往更是好奇。
顧遠琛平坦在床榻外面,身下已經鋪了涼席,屋內雖擺了冰鑒,但盛暑天還是熱的,他閉着眼,衣裳敞開稍許,整個人看上去宛若沉睡了過去。
但他對身側小妻子的動靜一清二楚。
顧遠琛只躺在床榻邊沿,給喬寧留了足夠的地方,讓她可以翻來覆去。
成婚數日了,顧遠琛已經篤定喬寧不曾用過香料,那絲絲縷縷的女兒香,就是她的體香。
大抵是盛暑的緣故,顧遠琛越想忽略那股體香,就越被無形中撩撥。
喬寧又翻了個身,終是沒忍住,托腮看着顧遠琛蕭挺的側顏,嘀咕道:“聽說,當初是母親先追求父親,也僅僅追求了三個月便得手了,好似與咱們情況差不多呢。”
喬寧語氣中,帶着明顯的驕傲。
好似能在三個月內就拿下了顧遠琛,是她值得炫耀的榮光。
顧遠琛反正也無心睡眠,這便也睜開眼來,若非擔心喬寧夜間睡不好,他也不會裝睡到現在。但今晚這個法子顯然行不通了。他老感覺小妻子還在長個頭,不能耽擱了睡眠。
顧遠琛淡淡斜睨了喬寧一眼。
今夜悶熱,喬寧的薄裳散開,露出裏面嫣紅色兜衣,上面繡着荷花花苞,剛好令人想入非非。
“母親與父親成婚後沒多久,就懷上了我大哥,阿寧覺得,你幾時能懷上咱們第一個孩子?”顧遠琛故意找茬。
喬寧:“……”
兩人的矛盾,又繞到了圓房這樁事上。
喬寧眨了眨眼,她倒是機靈,也學會轉移話題:“母親算是脫離困境了麽?”
顧遠琛漫不經心應了一聲,既然能将母親從宮裏救出來,便不會再讓母親涉險。此時,年輕男子的目光又落在了小妻子身上。
喬寧順着顧遠琛的視線垂眸一看:“我身上的衣裳,皆是夫君大婚時命人給我準備的。夫君為何總盯着看?”
顧遠琛骨節分明的手緩緩伸了過去,看似無意間的觸碰,一觸即離。
“我的眼光自是極好的。”
他是意有所指。
衣裳的确是他親自準備,但他并不知道,這些衣裳穿在喬寧身上會如此好看。
又或者,是人太過好看的緣故。
早知小妻子如此之香,他就不該讓喬寧苦追了他三個月。
他應該早早就繳械投降。
顧遠琛謀劃了數日,今天夜裏終于迎回了母親,事情算是順利圓滿,他總覺得,應該好好犒勞一下自己。
既然小妻子與他一樣,皆毫無睡意,那不如一起珍惜這良辰美景。
顧遠琛握住了喬寧的手,知道她的心思都在父親母親身上,他故意引着她一步步進入正題。
“阿寧,手感如何?”
顧遠琛抓着喬寧的手,仿佛想教她,該如何撩撥才對。
喬寧一愣。
思緒當真從公婆身上,一下就跳轉到了眼前。
無疑,顧遠琛的身段堪稱完美。
他年輕健碩,又常年習武,身上每一寸肌理皆仿佛蘊含無盡力量,除卻臉上與脖頸之外,身上的肌膚甚是白皙。
喬寧被繞了進去,看着顧遠琛的胸膛呆了呆,潋滟的眸子仿佛會發光。
“甚、甚好,很是絲滑。”
她半點不否認,她也喜歡極了顧遠琛的皮囊。
顧遠琛十分滿意這個回答,他抓着喬寧的手打量了數眼,語氣不明:“阿寧這手也生得極為好看。來,阿寧繼續,為夫完全屬于你,阿寧不必客氣。”
喬寧:“……”
她的手被捉住,仿佛下一刻就要幹出驚天地泣鬼神的荒誕事出來。
“唔……”
顧遠琛忽然一個翻身,逮住美人朱唇的同時,又握着她的手繼續胡鬧。
門外月影婆娑,破碎的靡靡之音蕩了出去,不甚明顯。
似是隐忍,又似是暢快。
流雲聽不太清晰,也搞不清到底需不需要守夜。
小姐與姑爺成婚這樣久,還沒正經圓房呢。
許久,流雲已經靠在廊庑下打了一個打盹兒,還做了一個迷迷糊糊的夢,這便聽見屋內傳來搖鈴聲。
“方才,可是小姐與姑爺召喚?”她有些不解,這陣子以來,屋內可從未叫過水。
兩人守夜小丫鬟點了點頭:“流雲姐姐,方才屋裏的确召喚了。”
流雲這才放心去推開房門。
撲面而來的石楠花的氣味,讓流雲面頰一熱。
她心中竊喜,這又垂首走向床榻,卻見榻上并無狼藉場面,而自家小姐正用花露淨手,她身上裹着一件睡裙,雪巒隐約可見,面頰漲紅如染胭脂,媚眼如絲,眼梢還似有尚未褪去了/情/潮。
“小姐,您可需沐浴?”流雲問道。
喬寧無力的搖搖頭,擦拭了手,又折返床榻,一下就躺了上去,像是不久之前受了不少苦頭,抱着一只軟枕,背對着外面。
流雲:“……”
姑爺一人去了淨房。
流雲納悶極了,端着銅盆出去,花露水中浸泡着一件嫣紅色兜衣。
到底是圓房了?還是沒圓房?
這都過去好一陣了啊,按道理,也該正式禮成了。
顧遠琛心情甚好,從淨房出來時,去桌案旁飲了兩盞涼茶,這便上榻将人圈入懷裏,他像是發現了什麽新大陸,附耳提議說:“明日再試試其他法子,為夫倒是覺得,這事可以花樣百出。你若不會,為夫慢慢教你。我再命人給你多物色幾冊風月話本,阿寧可以多多進益,學無止盡。”
喬寧:“……”我謝謝你啊。
翌日,喬寧醒來時,顧遠琛自是照往常一樣,已經去了校場習武。
流雲臉色讪讪的行至榻前,領了一俊俏護院進來,這護院很是面生,男生女相,頗為英姿飒爽。
“小姐,這位是……”流雲亦不知該如何稱呼了。
喬寧也納悶,這護院好大的膽子,豈敢踏足她的卧房?
而就在蘇容開口時,喬寧才猛然驚覺,母親竟易容了,她完全沒瞧出來。
喬寧剛要開口喊人,蘇容先一步道:“少夫人,屬下蘇蘇給少夫人請安。”
喬寧一下就冷靜了下來。
母親雖回來了,但決不能暴露身份,她也配合道:“蘇蘇,你……可真俊。”
喬寧給流雲使了一個眼神,她想單獨與母親待一會。
她自己是孤兒,所以,對顧遠琛的母親十分親切。
流雲一出去,喬寧就自己捯饬好自己,又親自給蘇容遞了盞茶,可她輕顫的手,一下就被蘇容察覺到了。
“好孩子,你這是怎麽了?”
蘇容接過茶盞,好奇的打量着喬寧,就見她的面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漲紅,活脫脫就是煮熟的螃蟹。
喬寧眼神躲閃,揉着手腕的動作子自帶一股嬌态。
“母親,我……我無事的。”
蘇容:“……”
她好似明白了什麽,笑道:“丫頭,你老實告訴我,你與逐風圓房了麽?”
喬寧一噎,她臉上的表情已經給出了答案。
蘇容飲了口茶,擡手遮唇,偷笑了片刻。
“不急的,你們還年輕,再等兩年也無妨。”
蘇容話音剛落,顧遠琛就從外面邁入屋內,剛好聽見這麽一句。
再等兩年?
他大概會瘋的!
顧遠琛身上皆是汗,濕透的夏裳襯托出胸膛的結實肌理,喬寧一眼看過去,呆了呆,這又仿佛想到了昨夜種種,又立刻目光躲閃。
而顧遠琛昨夜得了甜頭,此刻看着小妻子的眼神,仿佛已經可以拉出絲來。
蘇容親眼看着小兩口眉來眼去,她索性起身,道:“咳咳……我去看看你們的父親。”
是她多慮了,兩個孩子好着呢。她原先還以為,以自家臭小子的性子,根本不會憐香惜玉,看來是她多慮了。
蘇容一離開,喬寧剛要去給顧遠琛準備換洗衣物,就被人從背後抱住。
男人垂首,埋在她頸間,深吸了一口氣,似是十分愉悅:“阿寧,今晨在校場上,我滿腦子都是你。”
喬寧:“……”
怎麽?就因為昨夜那樣了,他就滿腦子是她?
這……
喬寧當然不會質疑顧遠琛的真心。
前世,他對着她的牌位,也能做到深情不渝呢。
這時,顧遠琛将喬寧掰了過來,兩人面對面,他一低頭就觸碰到了嬌紅的唇。
顧遠琛的臂力極強,扣着喬寧的後腰,将她往前提了提,如此就能更方便親她。
好片刻過後,喬寧被親到雙腿發軟,神情渙散,她被抱起,趴在顧遠琛肩頭。
兩人就保持着這個動作,安靜了許久。
容妃“死”後,喬婳還是沒能如願得寵。
她又費了不少銀子,派人去宮外道觀得來一枚丹藥。
她已知曉這丹藥的藥效,自是不會輕易服用,直到篤定可以見上帝王後,這才将丹藥吞服。
這一日,康元帝正處于盛怒之中。
因着,他已收到南蠻書信,不出意外的話,使臣早就該抵達京都。
使臣沒有抵達,那便是出意外了。
那麽,使臣去哪兒了?
顧行舟呢?!
康元帝雖已經坐在龍椅上,但還是厭惡一切失控之事。他甚至覺得,一旦讓顧行舟得了喘息的機會,他這個帝王也不是對手。
康元帝一腔怒意無處可撒,終于想到了喬婳,這才命人将她叫來。
喬婳着一襲半透紗裙,眉心描了象征着富貴的牡丹花钿,她體內的丹藥已經開始發揮作用,她自己也聞到了淡淡的幽香。
這氣味或許不僅可以吸引男子,就連她也格外興奮,一雙漂亮的眸子直勾勾的看着看康元帝。
“嫔妾給皇上請安,啊——”
喬婳話音未落,就被抓住了手腕,随即被拖至龍案旁,康元帝發了瘋一般,揮開案上奏折,将美人直接摁在上面。
撕拉一聲,價值連城的蟬翼紗被撕開。
喬婳沒有尖叫,反而很快流露出媚态。
帝王此刻渴望她,她又何嘗不是呢。
這個男人,可是她踏上權貴之路的墊腳石啊,宛若金燦燦的一尊神佛,是可以讓她達成所願的棋子。
在她眼裏,帝王也只是墊腳石。
掌事太監領着衆宮奴悄然退出禦書房。
殿牖剛合上,裏面就已經傳出男女互相附和的靡靡之音。
掌事太監不免納罕。
皇上素來注重修身養性,這是第一次如此放縱,還是在禦書房。
此刻,康元帝的意識是清晰的,他甚至還在抽空尋思着顧行舟的去處。
他也很清楚的知曉喬婳用了手段,但他并不介意。
只要這女子可以取悅他,讓他身心愉悅,那就是值得收集的女子。
這一場荒唐持續了一下午。
總算是讓康元帝內心的憋悶燥郁緩解大半,但,南蠻使臣與顧行舟的下落,依舊是他心頭的一根刺。
此事,務必要查出真相!
喬婳渾身酸痛無力,她不能白白辛苦一場,大膽的圈着帝王脖頸,嗔道:“嫔妾的衣裳都破了,總不能就這樣回去。”
康元帝眸子微眯。
好大膽的女子!
不過,康元帝心情有所好轉,遂下令吩咐:“來人,給貴嫔取衣裳來。”
喬婳哼哼了一聲:“貴嫔這個稱呼,可真不好聽。”
康元帝看着她,愈發覺得賞心悅目,後宮女子無一人這般讨好他。
“哦?那以你之見,如何稱呼才好聽?”
喬婳美眸微轉:“比如,婳妃呢?”
康元帝愣了一下,随即大笑:“哈哈哈哈!好一個婳妃!你可真是夠野心啊。”
喬婳不否認自己有野心,她甚至毫不遮掩的表露出來:“難道皇上不喜歡麽?嫔妾怎麽覺得,皇上與嫔妾是一樣的人呢,或許,嫔妾與皇上是天生一對。”
康元帝又愣。
他沒有發妻,華皇後是他登基後,華家硬塞給他的,二人并未辦過夫妻大禮,就連太子也是他不喜歡的兒子。
所謂後位,不過就是華國舅逼着他冊封的。
天生一對啊……
康元帝不知被什麽取悅,擡手拍了美人翹/臀,當日就冊封喬婳為婳妃,又将朱翠宮賜給了她。
入住朱翠宮後,喬婳攬鏡自照,欣賞了她自己身上的錯落紅痕,就像是看着勝利的勳章。
她已經是妃子了!
如她所料,皇上昏庸,冊封不過就是随口一說的事。皇上更如她此前所打聽的那般,與她是同樣的人,皆只愛自己。瘋子,總能輕易識別同類。
接下來,皇後之位還遠麽?
皇上必定忌憚華家、華皇後,以及太子啊!
喬婳對着鏡中人笑了笑,又決定了接下來的計劃。
城郊道觀。
東風虐,火星子四處亂飛,不一會,宏偉的道觀就被火焰吞噬。
道士連連後退,親眼看着一衆道友被砍殺,他仿佛明白了什麽,死到臨頭總想弄個明白。
“你們到底是什麽人?又想得到什麽?”
那幾名黑衣人對視了一眼,其中一人見任務已經完成,他從懷中取出一本冊子,朝着道士揚了揚:“多虧了仙人的丹藥配方,娘娘已經被封妃了。”
道士一怔,當下就明白了:“哈哈哈,原來是喬家那位,她可真有野心!怎麽?得到配方,從此奪得獨寵?”
黑衣人懶得啰嗦:“你知道的太多了,娘娘容不下你,上路吧。”
寶子們、姑娘們,咱們明天見啦~
PS:大家覺得,要是康元帝和喬婳鬥起來,誰更厲害?這兩人一定會反目,畢竟是同樣的人,一山難容二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