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青帷馬車駛向喬府的方向,已與鎮國公府的方向背道而馳了。
顧遠琛身上沒有穿蓑衣,他騎着赤電,側過臉朝着喬府的方向望了過去,浴簾擋住了他的眼,昏暗波光之下,眉目顯得十分冷沉。
茂生和白曉風仿佛又明白了什麽。
二人緘默不語。
人家喬姑娘是有未婚夫的人吶。
公子與喬姑娘即便再怎麽相配,但君子不奪人之美。
茂生清了嗓門,冒雨勸說了一句:“四公子,這世上的遺憾之事太多了,你看開些。”
白曉風不忍再刺激自家公子,遂道:“喬姑娘的确是陸雲卿的未婚妻,可今日在破廟,喬姑娘的目光都在公子身上,根本沒怎麽看陸雲卿。”
寒雨滲人,顧遠琛卻只覺得內心浮躁的很,調轉馬頭,果斷策馬疾馳而去。
他腦子裏全是喬寧上馬車之際看着他的眼神,仿佛是在等待着他的救贖……
顧遠琛心裏很清楚,他只要再往前踏出一步,就要付出一輩子的責任,他能麽?
***
喬府大院,幾名捆綁在一處的浪蕩子早已氣息微弱,因着斷了臂,又被強行拖拽回京,身上已無一處完整,但陸雲卿并不解氣,按着他的性子,真該碎屍萬段!
這個時辰本該歇息,喬家長房卻是人仰馬翻。
就連喬老太太,以及卧榻在床的喬大爺也被驚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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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寧先被護送去了錦春院換衣歇息,陸雲卿并不打算讓她親眼目睹某些龌龊之事。
陸雲卿身上蓑衣并褪下,也不落座,直接質問陶氏。
“大夫人,我已問清楚了那幾名流徒,以及喬府的馬夫,是你買通了這些人,欲要對阿寧行不軌之事,如此喪盡天良的惡行,就連我也甘拜下風!阿寧即便不是你的親生女兒,但也是我陸某的未婚妻,容不得旁人欺辱!”
陸雲卿言簡意赅,他表面上雖是君子如初,但語氣已經頗為駭人了。
喬老太太怔住,不可置信的看向陶氏。
而陶氏此刻則是面色蒼白如紙。
喬大爺是拄着拐杖出現的,聞言,當場擡起拐杖,一瘸一拐砸向陶氏,他眸色猙獰:“毒婦!你這個毒婦!阿寧可是喬家養了十幾年的女兒!”
喬老太太一陣心悸,忙問:“寧丫頭,她、她……”
陸雲卿明白喬老太太的話:“阿寧毫發無損,得天庇佑,可不是什麽災星!”
喬老太太這才松了口氣,雙手合十,連連念叨了幾句:“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陶氏被砸中額頭,發髻淩亂,她自己也仿佛如釋重負。好似無論喬寧這次有沒有出事,她都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可人的執念就像是毒蛇信子,只要是喬婳想要的東西,她就是豁出性命也要雙手奉給女兒。
陸雲卿素來沙發果決,人狠話不多:“此事不宜外洩,是因着對阿寧名譽不利,否則,我定讓罪魁禍首付出代價!倘若喬家養不好女兒,那我陸某只能提前将她娶走!老太太、喬大爺,大夫人是何心性,您二位理應清楚了。”
喬大爺隐忍着怒意,保證道:“子墨,我一直将阿寧視作親生女兒,諸如此類之事,再不發發生第二次。”
陸雲卿的怒意,還會沒有徹底發洩出來,但也只能如此了。
喬寧還需得從喬家出閣。
他給了喬家最後的體面,離開時,奉勸了一句:“我陸某最厭惡被人左右。”
他不想娶的人,就算是強塞給他,他也不會要。
這話是說給陶氏聽。
陶氏身子發軟,癱軟在地,方才被喬大爺砸了額頭,此刻腦中一陣嗡鳴。
她也意識到自己異常歹毒,可她當真控制不住啊。她只想給自己女兒最好的一切!
陸雲卿一離開,喬大爺卸下一切僞裝,怒指陶氏:“你……你這個瘋婦!我早就隐忍夠了!你當初害了慧娘的孩子,我就不該寬恕你,這麽些年來一次次的忍讓,反倒讓你更加變本加厲,倘若阿寧今日當真慘遭毒手,我、我……定休妻!”
“另外,我這腿傷,是朝中政敵所為,和阿寧毫無幹系!陶氏,你好自為之吧。若再執迷不悟,這輩子都別想再挨近婳兒,你只會害了她!”
喬大爺到底在官場摸打滾爬了數年,深知何為“多行不義必自斃”。
做人,終是要有幾分底線的!
“來人!把大夫人帶下去,禁足一月,苛扣月銀一載,奪回掌家權!”喬大爺下令。
禁足和苛扣月銀算不得什麽。
奪走掌家權,才是真正的懲戒。
陶氏捂面痛哭。
喬大爺卻不再吃這一套:“陶氏,我今日給你幾分顏面,僅僅是為了幾個孩子,你別再逼我!”
家醜不可外揚。
倘若陶氏的狠辣歹毒傳言出去,對幾個孩子的婚事都有重創,甚至會連累了喬寧與喬婳。
***
鎮國公府這邊,顧遠琛又泡了一個花瓣澡。
今日身上沾染了血腥味,他很不喜。
他試着假寐,卻遲遲見不到白衣女子挨近他了。
沒過多久,他又朦朦胧胧中夢見另外一個場景。
喬家嫁女,十裏紅妝,人人都道喬寧好命,可以嫁給蘭芝玉樹的陸雲卿。
顧遠琛親眼看着喬寧上花轎,又親眼看着花轎被擡往陸府。
猛然睜開眼,顧遠琛半張的唇,呼吸厚重。他的胸膛微微起伏,胸腔似乎空落落的,像缺了什麽東西,讓他倍感難受。
腦中畫面揮之不去,就仿佛他曾親眼看見喬寧嫁人。
夜深雨歇,顧遠琛難以入眠,這便去校場打拳。
老國公爺不知幾時突然出現,顧遠琛大口喘氣,擡手抹去臉上汗珠,望向祖父:“老爺子,你見多識廣,你說……人的心髒,為什麽會難受?有些酸,也有些脹,還有些……空。”
老國公爺:“……說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