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受傷
受傷
程芷雙手緊握刀柄格擋在胸前，額角青筋暴起，她緊咬牙關，吃力地抵抗着風吟施壓下來的力道。
風吟面無表情地盯着程芷，手中力量不斷增加，銳利的劍鋒即将貼上少女細膩的脖頸。
程芷額角冒出汗珠，憑她的力氣根本拼不過眼前的殺手。
忽然間，她驚疑不定地瞥見崔嘉慕竟舉起長板凳試圖偷襲殺手，這太冒險了！極有可能偷雞不成蝕把米，反倒将自己置入危險之中。
情急之中，程芷将刀刃向上偏移幾分，緊接着一個利落的下腰，風吟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他的劍順着偏移的軌道滑了出去，僅僅切碎了幾縷少女的發絲。
風吟迅速調整身形，返身向程芷刺來。
程芷連連後退，同時對着一邊緊張地舉着長板凳的崔嘉慕罵道：“笨蛋，別待在這裏！想死嗎？快去找周伯救我！”
風吟的劍招緊咬程芷不放，程芷應付得十分勉強。
整個過程中，風吟都不曾給過崔嘉慕一個眼神，在他眼中，一個文弱的書生，輕而易舉地就能殺死，反倒是眼前的少女勾起了他一絲興致。
但這并不代表他會讓崔嘉慕從眼皮子底下逃走去搬救兵。
正當崔嘉慕以為自己能夠逃出去尋周伯回來時，一把利劍破開空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與他的雙眼擦過，他險些變成瞎子，僅僅差了分毫。
死裏逃生的崔嘉慕仿佛被一盆冷水從頭到腳澆下似的透心涼，當他回神時才發覺自己的後背已然被汗水浸濕。
與風吟搏鬥中的程芷一直分心擔心着崔嘉慕，她沒來得及攔下飛劍，眼睜睜看着劍芒直刺崔嘉慕時，一顆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所幸劍勢偏了幾分，崔嘉慕安然無恙。
程芷心道不妙，難道今日他們兩個就要死在這裏了嗎？
“崔嘉慕乃朝廷命官，你若殺了他，可是死罪！”
Advertisement
風吟一個閃身拔出插在門上的劍，嗤笑道：“只要将你們都殺死，就無人知曉兇犯是我。”
程芷咋舌：“假若我們因調查秦娘子命案而死在臨州，你以為李府能逃過盤查嗎？”
風吟嗤笑一聲，舉劍劈來：“李府的生死與我何幹？”
程芷愣了愣：“你不是為李府辦事的？”
風吟眼中露出輕蔑：“李府還不夠格。”
言談間，程芷已經接了風吟數招，逐漸變得力不從心。密密麻麻的劍影仿佛一張天羅地網将程芷籠罩其中，程芷怔然眨眼，她無處可躲了。
眼見利劍即将刺入程芷胸膛，斜刺裏猛地撲出來一道影子，抱住程芷滾出好遠。
崔嘉慕灰頭土臉地将程芷上下打量一番，急道：“你沒受傷吧？”
程芷從崔嘉慕懷中錯愕地擡起頭，正待搖頭回答沒事，眼中卻映入迅速靠近的寒芒。她慌忙用力推開崔嘉慕，緊接着一陣劇痛傳來。
她就地翻滾到一側，臉色煞白地伸手抱着右臂，右臂上一道細長的傷口血流如注。
風吟提着劍，緩緩靠近受傷的程芷，踩在石板面的腳步聲猶如踩在崔嘉慕的心髒上，風吟越是靠近程芷，崔嘉慕的心髒就越是被人用力捏緊一般。
程芷蒼白着臉擡眸，明亮的雙眼此時盛滿了年輕氣盛和不服。
風吟擡手。
“住手，你想要什麽？金銀財寶？還是權力地位？”崔嘉慕急急喊道，“我父親是當朝崔太傅，只要你收手，這些都可以給你！”
風吟卻輕蔑地一撇嘴角，手中動作不停。
程芷在此刻還不忘打趣崔嘉慕：“崔太傅之子的名號原來也有不起作用的一天。”
崔嘉慕氣急，危急關頭，程芷還有心思開玩笑！
鋒利的劍影猛地揮下，程芷閉上眼，崔嘉慕目眦盡裂。
“铿”地一聲，幾滴溫熱的血珠濺上程芷的臉龐，程芷一愣。
“公子！程小姐！小人來遲。”
千鈞一發之際，周伯終于趕到，攔下風吟的劍勢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回擊，風吟猝不及防，被刺傷了肩胛。
風吟臉色一沉，忍着傷提劍跟周伯打了幾個來回後，逐漸落于下風。風吟審時度勢，知曉自己已無勝算後，果斷收手退去。
程芷和崔嘉慕都重重松了口氣。
“方才還以為真的要死在這裏了。”程芷松懈下來後渾身一軟，向後躺倒，籲籲地喘着氣。
周伯利落地跪下垂頭：“讓公子和程小姐受驚了，請公子懲罰。”
崔嘉慕看着周伯嘆了口氣：“起來吧，不怪你。”
崔嘉慕走到程芷身側蹲下，對周伯道：“她手臂受傷了，你給她處理一下。”
接着又轉頭對程芷解釋道：“周伯會點醫術，讓他給你包紮一下。”
“你這個笨蛋，方才為何撲過來？不知道很危險嗎？”程芷忽然坐起，瞪着崔嘉慕怒道。
崔嘉慕卻不以為意地直視程芷：“那你又為何推開我，不惜用自己的身子接下了那一劍？”
“......算了，咱們誰也沒有資格說對方笨蛋。”
半個時辰後，程芷将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右臂擡到眼前打量了一番後，表情一言難盡：“周伯，你一個會醫術的聽他不會醫術的人做什麽？”
崔嘉慕一個勁兒地要求周伯給她傷口多包紮幾圈，偏偏周伯還真的聽了！
崔嘉慕佯裝沒有聽見程芷的不滿，将周伯帶回來的飯食一道道擺在桌上。
二人看着一桌飯菜不約而同安靜了下來，陷入沉思。
程芷右手受傷，握不了筷子。
程芷擡眸看向崔嘉慕，崔嘉慕忽然道：“你休想我伺候你吃飯。”
程芷喉間一哽，羞惱嗆道：“就算你想伺候，本小姐還不樂意呢！”
周伯擡頭望天。
最後，周伯請了林雅兒幫忙解決程芷的吃飯問題。
謝過林雅兒幫忙後，周伯将林雅兒送回她家。
程芷抱着裹成大粽子似的右臂，嚴肅道：“風吟說他不為李府做事，我覺得他不像說謊。”
“他對金銀財寶也無甚興趣。”崔嘉慕補充了一句。
程芷不解地皺眉：“那風吟究竟是替誰辦事呢？”
“至少可以确定風吟跟李府的背後是同一勢力。”
“還是得去查查李府。”程芷起身俯視崔嘉慕，“就從李飛入手吧。”
青搖街是臨州府有名的花街，不管是尋常百姓還是文人雅士，都喜歡入夜後來青搖街逛上一逛。花燈搖曳，香帕輕揮，妙齡女子笑靥如花地扭着腰肢，莺聲燕語，看得人臉紅心跳，恨不得醉倒在這溫香軟玉中。
程芷面不改色，腳步正要跨入街市，胳膊忽然被人拉住，她無奈回頭：“崔大公子，你若是害羞，可以回去客棧等我。”
崔嘉慕聽着周圍充斥的嬌笑和調情聲，耳尖紅得像是要滴血。他無視上方不停地招呼他的香肩半露的女子，目不斜視地看着程芷，掙紮道：“調查李飛一定要來這裏嗎？”
程芷嘆了口氣：“李飛是個荒淫無恥的酒色之徒，必定是花街的常客，要想調查他自然是來這裏了。”
“你一個姑娘家，不該來這等地方，你回去，我去調查。”崔嘉慕咬了咬牙，做出退步。
“那怎麽能行？調查線索怎麽能少的了我？”程芷搖頭，堅決不答應。
“你一個尚未出閣的女子，不可被這些污了眼，況且倘若被人傳出去，你還要不要你的清譽了？”崔嘉慕也不肯退讓。
二人誰也說服不了誰，陷入了僵持中。于是就在花街口便出現了一道奇異的風景。
一位嬌俏少女想要進入燈紅酒綠的花街游玩，卻被一位俊俏公子死死拉住胳膊不讓進。路過的人們心中驚奇，都不免多瞧幾眼，往常都是丈夫想進，妻子不讓，今日身份竟對換了，真是奇了。
程芷見崔嘉慕态度堅定，終于敗下陣來，“好好好，我不去了，我回客棧等你。”
崔嘉慕擔心程芷說一套做一套，于是道：“我跟周伯先送你回客棧。”
程芷：“......”可惡，這是把她當賊來防了吧！
三人回到客棧，程芷回到房間中坐下，催促崔嘉慕道：“好了，你快去吧。”
“你別亂跑。”崔嘉慕不放心地叮囑程芷後，又轉向周伯，“周伯，你留下保護她。”
周伯一時為難起來，他受崔太傅的命令保護公子安全，可如今公子又命他保護程小姐，他要如何抉擇？
“風吟受了傷，一時半會兒應該不會再來襲擊我們了，還是讓周伯跟着你吧，花街裏三教九流之人多得很，你手無縛雞之力的，我怕你一進去就被人劫財又劫色。”
崔嘉慕被程芷說服，但目光落在程芷受傷的右手上又猶豫起來，“可你的手——”
“哎呀快走吧。”程芷不耐煩地将他推出房間。
崔嘉慕無奈：“那你千萬別亂跑，若是有事就喊小二上來幫忙。”
“哎呀我不跑，你快走吧，羅裏吧嗦的真煩人。”程芷毫不客氣地關上門，将崔嘉慕的話擋在了外頭。
“你！真是不識好人心，我再關心你，我就是小狗！”崔嘉慕被氣了個仰倒，憤憤不平地轉身，“周伯，我們走。”
然而才走出客棧幾步，崔嘉慕又停下步子，對着周伯道：“我絕不是關心她，只是擔心程大人那兒無法交代罷了！”
周伯表情微妙。
崔嘉慕轉身正要邁出步子，忽然又扭頭盯着周伯，強調道：“我真的不是關心她。”
周伯微笑點頭：“公子一點也不關心程小姐。”
崔嘉慕這才重新回到客棧，招來小二，細細交代了一番。
小二笑嘻嘻地稱贊道：“公子真是位好兄長，對妹妹如此關心。”
崔嘉慕一愣，氣惱起來：“我才不關心她。”丢下這句話後就快步走出了客棧，身後小二茫然地撓頭。
程芷扒着門縫瞧見崔嘉慕和周伯徹底離開之後，一個閃身出了門，進了隔壁崔嘉慕的房間。
她翻出崔嘉慕的外袍給自己換上，穿好之後程芷低頭打量一番，默了默。崔嘉慕居然比她高出這麽多嗎？
銅鏡中，身量嬌小的程芷被寬大的外袍籠罩住，仿佛偷穿大人衣裳的小孩。
程芷：“......”
程芷默默将腰帶向上挪了挪，寬大的袖袍遮住了她顯眼的右臂。
她對着銅鏡拍了拍自己平坦的胸脯，不高興地自語：“雖然不太争氣，不過倒是方便了我扮作男子，罷了。”
終于裝扮妥當後，程芷大搖大擺地踏出房間，路過小二時投瞟了一眼，小二神色正常，并未發現她的異樣。
程芷唇角揚起一個弧度，意氣風發地直奔花街而去。
進入青搖街後，程芷擡手攔住一位路人，笑問：“敢問李飛常去的青樓是哪家？”
程芷照着路人的指引走進一家熱鬧非凡的青樓，喚來老鸨，壓出低沉的聲線，道：“把李飛公子經常點的姑娘找來。”
老鸨一愣，躊躇起來，李飛可不好惹。
程芷取出幾錠銀子，故作輕狂地丢入老鸨懷中，“這些夠不夠？”
老鸨為難道：“公子，不是奴家不肯，而是李飛公子他、這、我們......”
程芷不悅地斜睨老鸨，冷哼一聲：“我乃崔太傅之子，崔嘉慕。區區一介商賈之子，還不值得我放在眼裏。”
老鸨當然知曉崔太傅的厲害，這下沒了顧忌，捧着銀兩眉開眼笑，眼角的細紋都展開了，點頭哈腰道：“奴家有眼不識泰山，崔公子這邊請。”
老鸨一邊為程芷引至雅閣，一邊心中困惑。這傳言一表人才、有着龍鳳之資的崔太傅之子，怎生得這般矮小？且聽說崔太傅之子潔身自好，不曾想今日竟會來到他們青樓尋樂！傳言不可盡信，傳言不可盡信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