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逃竄
逃竄
害怕被士兵認出的程芷連忙低下頭轉身走開，她偷眼瞧着身後，所幸沒有人追上來。
程芷不信邪地将四個城門都走了一遍，卻發現各個城門附近都有自家仆從轉悠。
日頭漸弱，西邊橙紅色的雲霞彌散，無奈之下，程芷扭身走進京城最大的春風得意樓。
機靈的小二停下收拾的動作，笑着迎上來詢問：“客官好，是要點菜還是住店？”
程芷取出一錠銀子遞給小二，說道：“我要一間上房，再燒幾樣招牌菜送到我房裏就行。”她午飯沒吃就溜出來了，可把她餓壞了。
小二收下銀子，忍不住偷偷掂了掂分量。這是個大方的主兒，刨去住店和飯食的銀錢，剩下的那可都是打賞他的賞錢。
于是他臉上的笑容更加真誠了，“好好好，那我先帶客官看看房間？”
程芷點頭。
小二走在前面幾步引路，程芷邊跟着邊環顧四周打量了一番。
春風得意樓地處京城中最繁華的地界，是京城最大的酒樓，總有三層，每一層都打造得富麗堂皇，到處都透露着一股財富的氣息。
小二回頭瞧見程芷的樣子便笑道：“客官是第一次來咱們酒樓吧。”
“嗯，挺別致的。”程芷心不在焉，随口敷衍了一句。
小二挺了挺胸膛，表情與有榮焉，說：“那可不，許多達官貴人都愛來咱們酒樓，這崔公子便是我們酒樓的常客。”
“哦？”
“客官有所不知，咱們大廚可是為皇上做過菜的，他的拿手好菜雪梨肘棒可是一絕，崔公子最喜這道菜了。”小二得意地搖頭晃腦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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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客官到了，這就您的房間了。”小二立在一道房門前微微弓着腰，右手做迎。
程芷頓了頓，回頭望了一眼對面，說：“方才我就發現了，你們酒樓怎的兩邊格局一模一樣？也不怕方向不好的客人走錯了房。”
“客官不用擔心，您瞧見那些盆景了嗎？”小二指向每個房間前擺放着的精致盆景。
天字號的房間與地字號的房間門前擺放的盆景不一樣，但相同字號房間的盆景卻又被修剪得十分相像，唯一不同的就是盆景上垂挂着的紅絲縧，上面寫着房間號。
程芷對春風得意樓的構造布局不置可否，指着斜對面一間房的盆景問道：“為何那間房門前的盆景上空空如也？”
“那是崔公子包下了，崔公子常與朋友來此，有時吃酒到深夜也不便回去，就直接在我們這兒歇息一晚。”
程芷恍然大悟般點頭，實際在心中暗暗唾棄，原來人們口中處處稱道的崔公子是個常常夜不歸家的酒鬼。
“那......客官好生歇息，好酒好菜馬上就來！”
酒足飯飽後，程芷躺在柔軟的床榻上，嗅着幽靜的熏香，心中困擾應該如何出城。她爹最是古板，若是成功将她捉回，哪怕是綁着她也定要讓她如約嫁給他好友之子的。
她必須得想想辦法。
在凝神香的環繞下，程芷漸漸放松了神經，眼皮逐漸變得沉重，不一會兒，房間中就響起了清淺規律的呼吸聲。
暫且在春風得意樓中躲了幾日的程芷心中越發焦急，她在房中來回踱步。
怎麽每天都有人在城門口晃悠？根本出不去。
“篤篤”兩聲清脆的叩門聲，接着小二恭敬的聲音響起：“客官，樓下似乎有人在找您。”
聽見小二的話後，程芷猛地一個激靈，她三步并作兩步，快速來到門前拉開一道小縫，神情肅穆：“什麽人找我？”說着她警惕地往小二身後望了幾眼，所幸只有小二一人。
小二看見程芷如臨大敵的模樣忍不住一抖，他該不會攤上事兒了吧！
于是他忙說：“是程府的仆從問我可有見過他家小姐，還給我看了畫像，我瞅着有點像您......”
“你說了？”
小二瞥到程芷越來越可怕的眼神，額頭冒汗，連連搖頭，說：“沒有沒有，咱們掌櫃的耳提面命，每日都要叮囑我們不要多事，所以我沒跟他們說見過跟畫像長得相似的人，而是先來告訴客官您了。”
程芷緊繃的神經一下子松了下來，看着小二的目光都柔和了許多，“挺機靈的，賞你的。”
小二大喜過望，喜滋滋地将賞銀揣進懷裏，對着程芷連連道謝：“謝謝客官！客官您有什麽吩咐盡管喚我。”
小二離開後，程芷阖上門，坐回床榻上，心力憔悴地揉了揉太陽穴，然而剛松懈下來沒多久，程芷左眼皮忽然開始瘋狂跳動，她有種不好的預感。
程芷重新繃緊頭皮，放輕腳步來到門前，打開一道細窄的門縫，借着門縫她眯眼打量外頭，這一眼令她像只炸毛的貓兒似的，差點跳起來。
她爹竟然來了！正走在樓梯上，給他引路的人可不就是剛拿了她賞銀，笑得谄媚的小二嘛！
沒工夫在心裏痛罵背叛她的小二了，她火速拿上細軟和佩劍貓着腰從房間裏蹿出去，借着半人高的盆景掩飾身形，她跑到相反方向的樓梯處，謹慎探頭向一樓看了看，三個眼熟的護衛正守在酒樓門口，他們的目光時不時就向各個角落投去。
于是她朝着三樓而去。
三樓都是雅間，偶爾能聽見從雅間中傳出來的勸酒聲。所幸無人站在雅間之外，程芷幹脆将身子藏在圍欄下只露出半個腦袋，目不轉睛地盯着二樓的動靜。
小二将程和澤引至程芷的房間，小聲道：“大人，小姐就在裏面。”
程和澤點頭，一把推開門，然而裏頭卻空蕩蕩的，沒有人影。
小二傻了眼，愣住了：“怎麽可能？方才我還跟小姐說了話。”
程和澤走進房間，視線在房中轉了一圈，最後停在布滿褶皺的床榻上。他走過去将手掌搭在被褥上。
還有餘溫。
他既生氣又覺好笑：“這小兔崽子，動作倒挺快。”
他轉身正欲離開，注意到縮在角落中無措的小二，腳步停了下來，和聲道：“無妨，你忙去吧。”
小二如蒙大赦，頭也不回地跑走了。
程和澤走出房間，目光從在門口守着的護衛們身上掠過，腳步轉向三樓樓梯。
程芷心中警鈴大作，她扭頭看看四周，這下糟了，無路可逃了！
“吱呀”一聲，身後一間雅間的門打開，程芷回頭，一道清雅俊秀的人影撞入她眼底。
那人雙眸微微瞪大。
他頗有些驚疑不定地看着程芷：“是你——”
“噓！”
程芷豎起的耳朵聽見樓梯上傳來的愈發近的腳步聲，輕咬下唇，對着那人輕聲說：“幫我一個忙吧！”
男子迷茫地看了眼行跡可疑的少女，擡頭看見樓梯上正緩緩走來一個人。
“拜托了！”程芷也不等人回答，她就弓着腰閃進了那間開着門的雅間。
雅間中還坐着的人紛紛受到了驚吓，茫然又莫名地看見一個妙齡少女鬼鬼祟祟地躲了進來。
“你是何人？怎麽随随便便闖入？”
“欸——你怎麽亂鑽？”
“哎喲——我的好酒都撒了！”
雅間中霎時間亂成一團。
“噓——”程芷拍出一錠銀子，緊張地低聲道：“你們吃你們的，別管我。”
“你——”方才叫嚷着可惜了好酒的男子見程芷如此态度，登時不樂意起來，正欲與程芷辯駁一番，程芷一個眼刀射去，男子還在嗓子中沒吐出來的話就被吞下了肚。
程芷威懾過後，雅間重新安靜下來。
躲在屏風後面的程芷心如鼓擂，她屏住呼吸認真地聽外面的動靜。
程和澤踏上三樓，臉上意外的神色一閃而過，換上微笑打招呼道：“這不是崔公子嗎？”
“學生見過程大人。”崔嘉慕不卑不亢地行禮。
程和澤說：“今日在朝堂之上不便恭賀崔公子高中狀元，還望崔公子見諒。”
“不敢。”
程和澤的目光往崔嘉慕身後半敞着門的雅間轉了轉，注意到了程和澤視線的崔嘉慕狀似無意地上前一步，借身體擋住程和澤的視線。
程和澤微微一頓，收回視線，笑着說：“今日崔公子在此，想必是你的友人在為你明日赴任而踐行吧。”
崔嘉慕拱手，淡淡地稱贊道：“程大人神機妙算。”
程和澤哈哈一笑，不以為然地揮手，說：“什麽算不算的，不用如此擡高老夫。”
“崔狀元才華橫溢，皇上十分賞識你，今日恩典特許你三品官職，原本大好前途唾手可得，可崔狀元卻放棄了。”程和澤眼裏是看到後生可畏的欣慰和對人才的愛惜之情，“自請外放歷練的風骨，令老夫十分佩服。崔太傅教導有方啊。”
最後一句話可是他發自肺腑的感嘆。崔太傅不愧是崔太傅，把兒子教得如此風姿綽綽，優秀過人。不像他不僅管教不了閨女，還反而把閨女慣得如此任性。想起來就生氣。
崔嘉慕波瀾不驚地拱手謝過程和澤的稱贊。
“清苑縣遠離京城，官場怕是不比京城的簡單，你年紀輕，雖有崔太傅的聲名在外，可照拂你一二，但山高水遠的，恐怕也力不從心，你要多加小心。老夫期待你會為社稷做出貢獻。”
未曾想過會收到來自大理寺卿的關愛，畢竟他的父親是崔太傅，據他所知，他們二人在朝中可算不上關系融洽。
崔嘉慕這次心中誠懇了許多，長揖道：“嘉慕謝過大人關愛，此去清苑縣，嘉慕定會盡自己努力為百姓謀福祉。”
程和澤欣慰地點頭。
崔嘉慕微笑地側身迎道：“學生的朋友們在為我踐行，大人不如也入座喝杯酒如何？”
聽着外頭說話聲的程芷眉頭一跳，這人在說什麽呢！他果然是看她不順眼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