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鴻案相莊(一)
鴻案相莊(一)
蘇太仆死在梅蕪君房中,若是沒有別的線索,梅蕪君的嫌疑最大。鶴夢不知蘭為什麽這樣慌張,雖說浮玉閣裏的倌哥兒自幼一處受訓,但這蘭公子是半道進的浮玉閣,花榜排名還是不分伯仲的關系,交情應該也沒有這樣好。
“求大人救梅蕪。”
鶴夢的手臂被他抓住,蘭公子有意無意的加重了力度,鶴夢看出了他眼裏的無助,便問他
“可是蘇太仆那邊找你們浮玉閣麻煩了?”
蘭點點頭,眼裏有淚
“若非走投無路,蘭不願牽連到大人。遇見這樣的事,本該勸梅蕪認命,只是若是他自己一個,身前事身後事都沒什麽值得挂念的了。但是梅蕪,他,他有個孩子。”
鶴夢眨眨眼,聽蘭繼續說
“稚子無辜,此次恐難免受牽連。我看着她在閣中長大,平日過的已是艱難,如今又要白送性命,蘭實在于心不忍。”
“你想我做什麽。”
鶴夢想起梅蕪君的臉,當時還和楊雍感嘆于他一副好相貌眼神卻妩媚,沒想到竟然已經有了孩子了。在那樣的地方長大,若是個女兒,定然藏的辛苦。
“蘭不敢求大人其他,唯有這一件事,還求大人幫幫蘭。大人能收留梅蕪的孩子嗎?太仆勢力極大,但忘機樓幾位大人都有些背景,也許,也許只有忘機樓能護住這個孩子。”
“我幫不了你。”
鶴夢坦白
“抱歉,忘機樓沒有你想的那麽光鮮亮麗。樓裏的官員大多也都是蘇太仆手下出來的學生,我們也不能得罪蘇家人。”
“大人。大人若是幫我,蘭願意為大人做任何事情,任何事情,都在所不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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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敞開鬥篷,下面的身姿綽約可見。鶴夢皺眉,有些惱的替他拉上衣服
“公子自重。陳某從不說虛話,更不會做火上澆油之舉。我說不能幫,并非我不情願,而是真的不能幫。”
“知道了,陳大人不是這樣的人,是蘭一時糊塗。”
蘭公子垂下頭,楚楚可憐的模樣
“大人別怪罪蘭。”
“蘭公子,此處無他人,你且告訴我,你救梅蕪,是于心不忍,還是因為愧疚。”
蘭聞聲未語,片刻身體稍傾,湊近些道
“有些事大人還是別問清楚的好。”
他的手挑過鶴夢的香囊,今日并非被他繡了梅花的那包,安神的香囊上未有圖案,蘭問鶴夢
“但是大人若是想繡些什麽,只管來找靈均。”
“海棠你可會繡?”
蘭公子啓齒輕笑
“繡得。大人摘下來給我就是。”
鶴夢任由他從脖子上解下香囊,蘭草的香氣淡淡的,鶴夢送他回了浮玉閣。路上二人顧及人多眼雜,便未多言。只是蘭要進浮玉閣閣門時,鶴夢叫住了他
“那什麽,你只管繡花,其他的事不用擔心了。”
蘭咧出個燦爛的笑容,轉身抱住鶴夢
“大人果然最疼蘭了。”
鶴夢避閃不及,蘭已在她頰邊留下一吻,柔情似水
“大人,記得再來看我。”
鶴夢被親的有些愣,蘭公子轉身跑去,一身輕松,攬下件事的鶴夢無奈的搖搖頭,轉身欲離去,卻在街對面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背影像是溫硯的,鶴夢不太确定,想要追上去看仔細。但溫硯卻在不遠處停下,他轉身的動作讓鶴夢确定了他的身份,溫硯上了一人的馬車,沒有回頭。
他上車時,有只手從車廂中伸出來攙扶,鶴夢瞧清了那只手上戴個了玉扳指。溫硯沒有像平日那樣避閃,反倒自然的被那手的主人牽住手,上了車。
這扳指微翠,透光微微泛黃,大概多是舊沁,不是上好的和田羊脂。她的馬車也有些笨重,陳舊,怎麽看都不能給溫硯好的生活。
一只商鋪養的貍花貓路過,鶴夢很合它的眼緣,它決定臨幸一番,便擡爪在鶴夢的腿上輕輕的碰碰,允許她摸摸它的腦袋。可鶴夢的眼神看過來,貓兒也受了驚,嗚嗚叫着跑到另一邊去了。
她還以為自己借住溫硯家會讓他不便,結果看起來完全沒有影響他和那個人相處。鶴夢有些胃痛,浮玉閣門前車流熙攘,也到了該休沐的時候,她還是決定先回家去。
等到了家,一路上沒來由的郁悶盡自己煙消雲散開了。家主得了她終于回家的消息很高興,不僅大擺宴席,還把照顧鶴夢多日的溫硯請來了。
鶴夢望着座上同父親交涉的溫硯,心裏動了動,不動聲色坐到他身邊去。卻被一人從背後摟住脖子,她無奈的感受着母親把自己當成兒時那般親熱,溫硯看過來,她有些臉紅,輕輕掙紮開了母親的懷抱
“別鬧了,娘,還有客人。”
“娘的親親小藥罐,可算回來了。娘就知道你命硬,絕對死不了。”
陳家妻主輕聲責怪幾句,鶴夢嘟囔一聲
“還小藥罐,火藥罐吧。”
溫硯笑了,鶴夢有些訝然,避閃開了眼睛。陳太醫松開手,意猶未盡的坐回主位。鶴夢給父親倒上大紅袍,又換了壺蘇君喜歡的茉莉花給他。然後她遲疑了一下,還是将溫熱的牛乳換到溫硯面前。溫硯曾說過喜歡,如今正好也能多為他補補,鶴夢覺得自己是個知恩圖報的人,可她擡起臉,坐在正對面的蘇君面上表情有些耐人尋味。
“硯兒近來可好?”
“一切都好,勞師傅關懷。”
“你做事細致又顧全局,為師最信得過你。”
陳太醫笑眯眯,溫硯謙遜颔首。二人開了宴又關懷幾句,鶴夢有點走神,她琢磨着如何将梅蕪的孩子帶出浮玉閣,不免有些後悔。明明最堅定的人,怎麽聽蘭帶着哭腔說幾句話就答應了他呢。
“夢兒。”
蘇君瞧出了她在發呆,不由淺笑。鶴夢忙擡首,喚了聲蘇君。那人梨渦淺淺,今日她總覺得他不太開心,此時才露出個笑臉
“瞧着和小時候比也沒什麽變化,怎麽就已經有上門說媒的了。”
他們剛剛一直在聊她的婚事嗎?怪不得幾人面上都挂起些笑容。她茫然的問父親
“什麽時候的事?”
“今日,說的還是你認識的人。”
蘇君和主君相識一笑,賣了個關子,見鶴夢沒什麽興趣,才道
“就是柳相家的小兒子呀,你們兒時還一起玩過,你不記得了?”
鶴夢搖搖頭,沒什麽印象。陳太醫有些興奮,好像這事兒已經拍板定案了一般,她還是問問鶴夢的意思
“不記得不要緊,以後慢慢相處嘛。你想娘怎麽回複媒人那邊。”
“随便吧。”
正逢釀團子上來,她忙着為溫硯盛上,等到放下碗,才發現幾人都已停了筷子瞅她看。鶴夢抱歉一笑
“我還當是在溫公子那裏,想着幫溫公子做些事情。”
“過去從未見你關心過別人,這次還學了些東西,算是因禍得福。”
“娘,你院子裏的花草都是我在照顧。”
鶴夢平靜的看着陳太醫
“小寶也是我在照顧。”
“是…嗎?我說的是外人,你哪心疼過外人啊。”
“硯兒不是外人。”
陳主君不動聲色,陳太醫自知失言,抱歉的瞅瞅徒弟。溫硯回之一笑,表示不會在意。
蘇君看着一切,一言不發。突然他站起身,對衆人道有道菜剛經蒸煮,他想親手去調味。
“溫公子與我同去吧。”
鶴夢想跟過去。卻被蘇君止住,溫硯和她對視一眼,還是跟上。鶴夢留下,聽他們說那個柳相家的待嫁公子的事。
陳太醫無心園景,但兩位夫人喜歡。溫硯的院子不經打理,來了這裏才知道,梨花已經含苞了。
蘇君的小廚房沒有被人,全他一人在伺弄。溫硯跟着他進了竈房,卻聽他把門關上。周室只一縷光,照着地上的塵土漂浮。
“我知道你在玩什麽把戲。但我勸你,不要繼續下去。”
蘇君的聲音異常冷,他忙着手裏的菜肴,只留給溫硯一個背影。
“我不懂你在說什麽。”
溫硯過來,在他身邊立住。他的身量照蘇君稍高些,蘇君的影子被他的完全包裹住
“鶴夢是端儀最疼愛的妹妹。”
“我知道。”
“你還在想端儀嗎?”
溫硯沉默下來,蘇君喉嚨有些酸
“你若是心裏還有她,就別去傷害她的妹妹了,行嗎?”
“蘇君為何這樣說。”
“因為我經歷過你的境遇,我知道你在做什麽。但是我絕對不會讓你去做,她是我的孩子。”
蘇君手中攥着把刀,他纖細的指骨微微泛白,溫硯卻看不見一樣,甚至更靠近他,接過那碟菜。他輕嘆一聲,低頭和蘇君對視。
“那端儀就不是你的孩子了麽?”
鶴夢終于吃完了他們夾給她的菜,此時話題已從公子轉到說教上了,她有些無聊的趴在桌案上,邊聽邊逗剛睡醒的小寶玩。溫硯和蘇君一前一後的進來了,鶴夢看看溫硯,再看看蘇君,關切道
“蘇君,你臉色怎麽這麽白,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蘇君搖搖頭,陳太醫替他把了脈,說是有些積食。鶴夢替他決定先回去休息,只因這人總是逞能。果然那人還想拒絕,鶴夢卻堅稱他曾經強忍着腹痛帶着一群孩子出去,後來堅持不住才被鶴夢發現,鶴夢抱他上了馬車,這才沒有釀成大禍。
蘇君不再拒絕,随着鶴夢起了身。小寶看着他們,剛睡醒的孩子帶回去也是打擾蘇君休息,于是他們将小寶留下了。可在路過溫硯時,小寶竟突然張開手臂,要溫硯抱她。
溫硯樂意為之,雖是生澀,卻還是讓小寶在他懷中躺了個安穩。鶴夢看着他們,若有所思。溫硯突然擡頭對她一笑,她不禁疑惑,溫硯是否也這樣抱過她。
蘇君也看着他們,沒再說話。鶴夢扶着他回房休息,蘇君強打精神,二人路上聊了幾句。
“柳公子我見過,俊秀,守禮。也稱得上翩翩公子。”
“就連你也取笑我。”
“蘇君可不可以問問,夢兒現在有喜歡的人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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