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推開門，屋內并沒有那種讓人覺得窒息的肅靜，甚至還有歡聲笑語，氣氛還算輕松，稍微安慰了一下夏芃芃脆弱的心靈。
社會的青面獠牙還沒有徹底顯現出來，所以夏芃芃依然表現的像一個涉世未足的小姑娘。
“魯導好。”魯導大名鼎鼎，即便不是經常在熒屏上出現的演員也是家喻戶曉，但凡能創收視率的作品全部出自他手，或者說，但凡出自他手必定創造奇跡。
所以圈內流傳：能打敗魯導的只有他自己。
每當有人質疑他下一部作品能否超越上一部或者并肩而立時，魯導總會輕描淡寫地笑笑說，我比以前的我多吃一口飯，做出來的東西就必須上一層臺階，哪怕原地踏步也得動兩步。
如此偉人，所以夏芃芃作為半個圈內人一眼就看到了魯導，十分尊敬地鞠了個躬，身邊還有兩個人，她不認識，但還是很乖巧地欠了欠身笑着喊聲老師好。
魯導手裏正翻閱着夏芃芃的個人簡歷，從表情上看……怕是不太滿意。
夏芃芃好不容易卸下去的那股緊張勁兒頓時又卷土重來，鑽進她身體的每一層皮肉，每一滴血液甚至于每一個細胞裏。
“夏芃芃？”魯導一臉疑惑地看向左邊那位老師，“剛剛的照片裏有她？”
老師笑着拿出照片，這是大家在排隊的時候他們托助理拍的，為的就是能夠看出在最放松的情況下大家都是什麽狀态。
兩個人頭抵着頭看了好一會兒，魯導摸了把下巴，朝夏芃芃招手。
夏芃芃一愣，不知道發生什麽事情了。
走過去一看，臉上頓時一層黑線。
“怎麽了？”她遞過去一道疑惑的目光。
“這裏面。”魯導指尖點了點照片，“你在哪？”
夏芃芃嘴角一抽，幾乎是立刻就找到了自己……
如果也算的話。
因為在這張照片裏，她還沒有轉移陣地，所以當時她前面是葉靈，後面是唐娜娜，葉靈素面朝天，唐娜娜濃妝豔抹，不管哪一個都很惹眼。
偏偏只有她，只有一個頭頂。
夏芃芃：“……在這。”
手指頭落在一個“凹”的中間。
魯導和剛剛那位老師一看，倆人笑了半天。
“倒是和原著很像。”那位老師笑着說。
夏芃芃還沒有看劇本，鬼知道這句話是褒是貶。
“先試戲吧。”魯導放下薄薄的兩張紙，随手往桌子上一拍，身體往後一靠，一副等着看戲的架勢。
看上去心情還行。
身邊那兩位老師一個遞過來劇本，另一個沖——估摸着是助理的人擺擺手，助理反應敏捷地跟過來，彎腰欠身将耳朵遞給老師，幾秒後迅速往另一房間走。
這個時候，夏芃芃才稍微回一點神，發現這其實是一間屋中屋。
其中一堵牆上還有一扇門，推開夏芃芃隐約看到很多衣服，果然下一秒就看到助理手裏拿了件風衣。
賊幾把長。
夏芃芃有點尴尬，感覺這風衣能被她穿出拖地禮服的架勢。
“老師，這有點——”她話還沒說完，魯導就一副“我什麽都了解”的表情，擡擡手打斷她，“兩分鐘，看劇本理思緒。”
夏芃芃心口一緊，頓時也沒心情管衣服了，低頭抱着劇本研究。
不吹不黑，已經有很多年沒有這種“一心只讀聖賢書”的感覺了。
劇本只是一個片段，女主角“單瑰”千辛萬苦一路經歷了許多千奇百怪不可思議的事情之後回到家卻發現自己長大的地方居然消失了。
憑空消失。
仿佛從未存在過一樣。
一夕之間，她所有的過去都變成了一張說不清道不明的白紙，明明她曾經在上面潑墨繪畫，別人卻不屑一顧地說只是一張白紙。
而需要演繹的片段則是她站在山頭，望着自己村莊曾經坐落的地方出神。
一句臺詞也沒有。
夏芃芃表面很認真地看劇本，實則內心是絕望的。
有臺詞，她還可以聲色渲染，沒有臺詞，就只能靠表情和眼神了。
真是上來就是一棒槌，她現在都快找不着東南西北了。
時間真是一個很神奇的東西，上課的時候你一眨眼再睜開眼，一秒鐘過去了，而現在，她都沒眨眼，兩分鐘就過去了。
……絕望！
因為時間短暫，再加上夏芃芃荒廢了四年大學，并沒有出去磨練過，所以最後的結果不言而喻。
仿佛被人抽空了所有力氣，夏芃芃從另一扇門出去，找了處空地坐着。
手機一直在震動，她實在是沒什麽心情理。
真是出師未捷身先死，滿心歡喜地接到一個炮仗，點了火才發現是個悶炮。
然而，夏芃芃從小到大有一個很神奇的技能，那就是自我安慰，簡稱自|慰。
所以僅僅沉默了一分鐘，她便又恢複了那個風風火火随時随地都能咆哮大笑的年輕人。
【顧：怎麽樣？】
【未來影後暫時撲街：看我新改的昵稱。】
【顧：萬事開頭難。】
【柳樹上的橙子：然後中間難。】
【和偶像拍了廣告的小公主：最後結尾難。】
【未來影後已撲街：你們倆敢自己退群嗎？】
【柳樹上的橙子：我今天又接了一個廣告，今年啥也不幹就接廣告了。】
【和偶像拍了廣告的小公主：面試了新角色，戰争片女八號。】
【未來影後已撲街：全世界都有的忙只有我閑的像一條狗。】
【顧：[圖片]】
點開。
一只柴犬。
身後跟着攝影組。
【未來影後已撲街：……壞人！】
【柳樹上的橙子：哈哈哈哈哈哈笑死了，看到沒，狗都在忙着拍戲呢！】
【女紅軍：新昵稱Get！】
【未來影後已撲街：再見！】
關了手機，夏芃芃坐在一棵大樹下，捧着下巴看遠處。
很方很無助。
這不是她想象中的畢業生活。
她原本以為未來是精彩的，哪怕坎坷也願意。
可沒想到，那麽平淡無奇就失敗了。
唉。
真是萬事開頭難，中間難，結尾還難啊！
……
休息室。
“剛剛那個眼神還挺好。”被夏芃芃親切稱為老師的人笑着和魯導說話。
魯導嘴裏叼着煙，眯着眼睛，目光投向夏芃芃剛剛離開的地方，半天後搖了搖頭，言簡意赅，“差點意思。”
“新人都差點意思。”
“你呀，虧你還是國院編劇。”魯導就不理解了，“是不是你們編劇都比較體諒人？”
“還行吧。”編劇老師笑了笑，“我看還行吧，小姑娘有禮貌，演技有待磨練，你說的那點意思無非就是經驗。我看她是話劇出身，老黃也親自推薦了，說明個人能力是拔尖的。沒有經驗也好，幹淨。”
魯導知道老劉嘴裏的“幹淨”是什麽意思，青煙袅袅中他垂下眼眸陷入沉思，手指有序地敲打桌面，沒再說話。
而老劉卻已經露出了淺淺笑容。
自己的老夥計自己了解，他能勸動老魯就說明這小姑娘在他心裏也是有存在感的，能在他心裏有存在感就已經證明這人能進組了。
現在猶豫的不過是角色問題。
……
唐之珩看着在自己辦公室被一只渾身上下全是柔軟細毛的不超過十斤的動物逼地直退牆角，感覺大白再上前一步她都能立刻變身釘到牆上去。
“過來！”唐之珩相當無語地看了一聲。
話落，一人一貓都瞪着眼睛看過來。
唐之珩嘆了口氣，“大白。”
大白歪着小腦袋“喵嗚”一聲，又十分不舍地回頭看了看莫名其妙鑽到角落裏的夏芃芃，權衡再三，像食物鏈頂端的人低頭。
大白扭身搖尾巴的那一刻，夏芃芃松了一口氣。
“然後呢？你就回來了？”大白重回懷抱，唐之珩大手放到大白腦袋上用力揉了兩把說。
夏芃芃看着那被蹂|躏的小腦袋莫名想起了自己的腦袋。
同樣遭受過迫害的腦袋。
“對啊，我是倒數第二個人，現場都沒什麽人了，結束以後大家肯定也收工了，我還在那幹什麽？看場子啊。”夏芃芃說得理直氣壯。
按理說，這話确實沒毛病。
可實際上這些小事背後隐藏着很多彎彎繞繞，只是——算了算了，這乞丐看上去就是腦子不好的人，一個傻子還指望她能暗箱操作？
還不如指望大白以後能聽懂握手坐下不準動。
“沒什麽事就回去吧，下午過來一趟。”唐之珩感覺這會兒看見這小姑娘的黑眼珠都頭疼。
把懵懂無知，天真無辜诠釋得淋漓盡致。
靈氣呢？
機靈呢？
全都她媽被狗吃了是吧！
“哦。”夏芃芃站起來，“唐總啊，我以後就這麽閑着是嗎？”
“閑着養魚？”唐之珩瞪眼，語氣不善，“下午和經紀人熟悉熟悉，晚上有寫真雜志要拍。”
“哦。”夏芃芃點頭，“那我先走了。”
“走走走，趕緊走！”唐之珩滿臉不耐。
夏芃芃臨走前還不忘翻個白眼。
下午風風火火再滾回公司的時候，夏芃芃已經有了自己的小休息室，大概就是以後不忙又必須來公司可以待的地方。
推開門，一個男人坐在椅子上玩手機，不知道在看什麽，笑肌充分發揮作用，臉上的肉都堆在一起了。
夏芃芃敲了敲門，男人擡起頭，順便把手機關了放進口袋裏，站起來。
不是說夏芃芃以貌取人，而是這個人實在太有特點了。
“你好 請問你——”
夏芃芃話還沒吐嚕完男人就接過道：“是夏芃芃是吧？我是王書 你以後的經紀人。”
夏芃芃一愣 圓目微睜 覺得不可思議。
經紀人？？？
她想象中的經紀人沒有那麽接地氣啊 經紀人難道不是雷厲風行 幹練利落嗎？
再不濟也得是手裏随時随地都有十部八部手機 接完這個聊那個……
“你好你好 我是夏芃芃。”吐槽歸吐槽 基本的禮貌還是得有的。
雖然和想象中有點出入 但不得不承認的是 這個經紀人給她的感覺很好 很親切 攻擊力也不強。
像——上學時候每個班都必存在的那個小胖子。
可愛招人樂。
“以後就合作愉快了。”王書說。
夏芃芃重重地點頭。
倆人尴尬地寒暄了五分鐘 唐之珩姍姍來遲 手裏還抱着大白 夏芃芃恩頓時覺得以後在公司裏可以盡量避免和這位主子見面了。
又不是親生女兒！
哪有這麽寸步不離看着的！
後撤一步 半個身子躲在王書後邊 “唐總好。”
王書倒是不像夏芃芃這般 朝唐之珩點點頭 像過個場子一樣喊了聲“唐總”。
唐之珩看上去很尊敬王書 立刻過來 “歡迎歸隊。”
“還要謝謝你收留啊。”王書笑着說。
夏芃芃什麽也不知道 就秉着“不言不語惹人愛”的原則一句話也不說。
“王叔能力很強 你給我上點心！”唐之珩說這拿起大白的爪子比劃了兩下。
這比再多的恐吓都管用 夏芃芃認為這大仙已經掐指算出了自己的弱點。
……惶恐！
“好好好 我一定努力爬上影後的位置。”真是随時随地張口就來騷話。
王書非常意外夏芃芃和唐之珩的相處模式
看了看夏芃芃又看了看唐之珩 最後目光意味深長地停在了唐之珩臉上。
唐之珩連忙舉着大白的爪子在空中揮舞 “我們沒有任何關系。”
突然被劃入“我們”行列 夏芃芃一臉懵逼地看向唐之珩 随後又看向王書 “……？？？”
唐之珩一臉牙疼的表情 松手放了大白任它滿屋撒花 然後拿沾了一手貓毛的手摁在夏芃芃的腦袋上往後一推 “大人說話小孩別插嘴。”
什麽都沒有說的夏芃芃：“……？？？”
唐之珩手一頓 冷不丁看向王叔 發現他臉上的笑容更深了。
于是夏芃芃就看到唐總的表情好像是——更牙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