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看着唐之珩那微微揚起的下巴以及快要飛到天上去的眼尾，夏芃芃連只需要動一動嘴角這種敷衍式的微笑都沒有了。
“你騙我。”冷靜以後的夏芃芃決定化被動為主動，先發制人。
唐之珩對夏芃芃這種極速的反應表示欣賞，如果針對對象不是自己的話。
“同學，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
就在上周還帶着唐總去亂吃飯的同學嘴角一抽，感覺膝蓋很疼。
“你不是在校學生嗎？”夏芃芃瞪眼。
唐之珩：“胡說，我畢業了。”
夏芃芃想起那天亂吃飯的時候聊天內容，好像确實是這樣。
“那你也騙我！”夏芃芃說，“你和我根本不是一個學校的。”
“我非得從你學校畢業才算畢業了是吧？”唐之珩掀了掀眼皮，對這種謬論嗤之以鼻。
夏芃芃：“……”
感覺自己渾身到腳都被諷刺了！
夏芃芃就像一個上學時候非要跟老師擡杠較個高下的學生，雙拳握緊，眉頭一擰，圓眼一瞪還要說話，被唐之珩擡起手打斷。
“有事？”唐之珩表現得好像剛剛看見藍昭一樣。
藍昭嘴角一抽，搖頭。
“那晚上見。”唐之珩擺擺手，然後目光投向門口。
意思大概就是你可以走了。
藍昭面無表情地離開，離開前丢下一句，“《歸途》有幾個角色，公司推幾個人過去。”
聽到這話的夏芃芃眼皮一跳，先是心裏嘿嘿嘿笑了幾聲腦補了一場總裁和影帝的“晚上見”，然後小算盤在心窩裏噼裏啪啦打響了。
《歸途》算是一部未播就火的網劇，先不說打造團隊，就說之前“掀翻半個娛樂圈”的事就夠為這部劇宣傳到開播。大概是今年過年的時候，已經拍攝完畢準備定檔期《歸途》因主角和配角私生活混亂被封殺而導致禁播，自此導致這部劇還沒開播就火了半個娛樂圈。
有人已經做好了免費的嫁妝，就看花落誰家了。
之前顧子遇也說這部劇快要進入選角時期，看來就是現在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她現在簽約了公司，是不是也有機會？
或者說，勝算更大一點？
算盤打完以後的夏芃芃迅速扭轉了态度，鞠躬，“唐總。”
唐之珩眉毛一挑，感覺小乞丐又在變着法逗他樂，揚了揚下巴示意她繼續說。
只見小乞丐一改剛剛那以下犯上的态度，姿态十分謙卑，完完全全就是個出來求職的畢業大學生。
“唐總，那個我們系黃主任推薦我來的。”
唐之珩換了個坐姿，右腿腳踝放到左大腿上翹起了二郎腿，身子往後一靠，舒适的老板椅發出“咯吱”一聲十分微弱的反抗聲，然後夏芃芃就聽到某個看上去像古代翻牌選妾的龍之子輕輕點了兩下他高貴的下巴，淡淡道：“我知道。”
夏芃芃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說啥你都知道，那我啥也不說了。
最後具體說了啥夏芃芃也不記得了，總之後來就是腦子亂哄哄的，兩個小人在腦子裏打架：
黑惡魔舉着斧頭砍刀啊呀呀：“這個人太不要臉了，你不能為了錢連尊嚴都不要了！他擺明了在刷你玩，就因為你沒有付他版權費！”
白天使頭頂聖母光環碎碎念：“做人要能屈能伸，不能目光短淺，要懂得透過現象看本質，他怎麽就刷你玩了？明明是你自己非要拍人家非要加人家好友還順便截屏留了電話號碼最後請人家亂吃飯，從頭到尾人家逼迫你做一件事了嗎？”
黑惡魔墊着腳尖握拳咆哮：“他什麽都不說就是有心隐瞞事實真相！吃飯的時候為什麽不說自己是傳媒集團的老總？”
白天使欠了欠身好言相勸：“和陌生人第一次吃飯就交代家底身世有點奇怪，現在人家也沒有給你穿小鞋，諷刺嘲笑了你兩把也是因為你自己說話前後不一，這叫表裏不一。”
夏芃芃：“……阿西吧，閉嘴！”
嘴巴一直在一張一合說話的唐之珩猛地閉上了嘴，不可置信地看向夏芃芃。
夏芃芃：“……我不是在說你。”
唐之珩面無表情，十分冷漠地掃視一圈，以切身行動在詢問夏芃芃那您在說誰？
“它！”夏芃芃指向還在玩筆的大白貓。
大白貓冷不丁被拽出來刷存在感，有點懵，小腦袋晃了晃，又白又軟好像套了一雙小短靴的爪子在四目注視下又撥了兩下筆，筆杆一直滾一直滾，滾到了夏芃芃腳下。
夏芃芃重重地點頭，“沒錯，就是它，太吵了。”
唐之珩對此表示冷笑一聲，然後寬宏大量地原諒了小乞丐的不禮貌，說：“好了，把這些東西準備一下後天去公司報道。”
剛剛一直在聽黑白小人唇舌打架的夏芃芃一臉懵逼。
當面實在不敢再造次，不知道為什麽，當發現舌頭上沾了毒液的唐大仙和訓人不結巴的狗領導合二為一的時候，夏芃芃目前為止最大的感慨居然是：卧槽！我和領導認識哎！我還有他的好友！還有他的手機號！還和他一起吃過飯！還是我掏的錢！
那以後肯定可以開後門了沒錯就是這樣！
于是夏芃芃美滋滋地離開了。
夏芃芃前腳剛離開，門被帶上的一瞬間，唐之珩就撥通了《歸途》導演的電話。
“魯導，我這裏有個新人，很符合單瑰的形象，不管是外貌還是靈氣方面。”
“演技啊，演技當然肯定還要魯導親自教導，她是影院話劇社團裏的，話劇出身臺詞功底以及現場應變能力應該很強，我覺得您可以考慮一下。”
“不塞人，這次肯定不塞人，只是希望到時候選角的時光您能個口信，讓她去面試，行不行還是您說了算。”
“哎，好咧，謝謝魯導啊！”
挂了電話，唐之珩長腿一蹬，老板椅順勢滑到桌子前面，修長的食指按了下鍵盤空格鍵，原本電腦上暫停的視頻重新播放。
這是夏芃芃參演的話劇，他昨天才從黃主任那裏要過來。
演技自然不如現在的花旦青衣爐火純青，只是，這小乞丐未來一定不會很差。
先不說她本身的專業度，就她那渾身上下透露的機靈勁，就夠她在娛樂圈這條大河裏少打幾個撲通。
看着電腦顯示屏裏已經變黑的畫面，自己的臉映在畫面裏，嘴角微翹。
小乞丐啊小乞丐，希望你能對得起我賭上的這一把。
想到這裏，他忍不住拿起手機和某個已為人夫最近成功上升為準爸爸的好基友炫耀。
【唐大仙：簽了個新人，靈氣很足，公司看來有救了。】
【準爸爸：恭喜，在掙紮喘氣中還能找到一根稻草。】
【唐大仙：你好好說話！】
【準爸爸：好好培養，新人塑造性高，《歸途》重新開拍了，我老婆作為編劇可以說兩句好話，新人資料給我。】
【唐大仙：我已經找過魯導了，《歸途》我勢在必得。】
【準爸爸：希望你能洗白，[點蠟][點蠟][點蠟]】
【唐大仙：滾！老子本來就很白！你老婆肚子裏肯定是個兒子！】
【準爸爸：你的新人肯定會撲街。】
【唐大仙：已撤回。】
【準爸爸：已撤回。】
下一秒，唐之珩眼疾手快地把這位盆友拖進黑名單，并且調出短信，發過去一條：
【哈哈哈哈哈，我快一步。】
三秒後收到：
【男人快，嗯，你快。】
唐之珩：“……”
默默把此人拖進通訊黑名單。
一切重新回歸寧靜，唐之珩閉上眼睛往後一靠，回憶公司這半年的兵荒馬亂。
半年前，即将開播的《歸途》臨播前發生了一件大事，配角娛樂圈前輩和男主角被扒出有不正當關系，與此同時連帶出這位前輩近乎和半個娛樂圈的新人有染，甚至開了個公司專供自己和男藝人娛樂，事情敗露，殃及池魚。
唐之珩作為最初将這位前輩帶火的池魚也沒能躲過熊熊大火，甚至于整個公司半年內都處于劣勢，該走的藝人都走了，差不多有點勢頭的也都被挖牆腳，只有零零散散幾個小演員還屹立不倒。
如今，他把所有賭注都壓在了夏芃芃身上。
“喵～”一聲奶聲奶氣的叫聲将唐之珩的思緒拉回，只見自家大白貓一躍而起，輕盈地跳到辦公桌上，肥嫩的屁股對着自家鏟屎官的臉，尾巴甩來甩去，最後一轉身動作靈活地鑽進鏟屎官的懷裏，順便一爪子蓋在他臉上戳了個章。
唐之珩咬牙切齒，偏偏還沒辦法下手打它，更沒辦法一本正經跟他它講道理，只能和它大眼瞪小眼，最後在它無辜又明亮的眼神對視一下，敗下陣來，拿起桌子上的鑰匙，帶着它回家。
……
夏芃芃就住在本市，畢業以後就不怎麽回宿舍住了，眼下後天就要去公司，聽說藝人都很忙，基本屬于三過家門而不入，所以夏芃芃決定在自己目前為止還很閑的情況下多和親爹親娘親近親近。
“哎喲你怎麽回來也不說一聲，家裏沒留你的飯，要不你把那幾盒泡面吃了吧。”
看上去親爹親娘不是特別想和她親近。
夏芃芃彎腰把自己的鞋脫了扔進鞋櫃，又用腳勾出一雙拖鞋，踢噠着走進自己的卧室，邊走邊跟報告行蹤似的說：“我要簽公司了，後天就要進公司了，以後肯定很忙，估計都見不到了。”
親爹坐在客廳沙發，聞聲頭也不擡，視線還死死地紮在報紙上，“哦，現在藝人門檻那麽低啊，你這打扮人家看得出你是男是女？”
親娘嘴裏還啃着蘋果，一邊跟着女兒走進卧室一邊說，“哎喲，現在藝人都流行不男不女。”
親爹繼續補充，“那你這身高，給你搭戲的男主角真是委屈了。”
親娘上上下下掃了一眼，“唉，也不知道遺傳了誰。”
夏芃芃面無表情地往床上一趴，對這些人身攻擊充耳不聞。
開玩笑，以為她那根三寸不爛之舌和一言不合就放空思緒的技能是偷來的？
“哎，真确定了？”親娘走過來。
“嗯。”夏芃芃翻了個身，正面躺在床上，兩條胳膊枕在腦後，看上去像個小大人。
“別不是什麽亂七八糟的公司吧？”親娘皺了皺眉，為自己女兒的未來感到擔憂，“現在挂羊頭賣狗肉的公司可多的都數不過來呢，你小心點，別人家給個糖就跟着走了。”
“哎呀，我們老師推薦的。”夏芃芃不耐煩地擺擺手，“要不查一下。”
說着從床上爬起來，打開自己的電腦，百度搜索“唐之珩”。
百度詞條裏連帶着出來的是：
唐之珩常寧，唐之珩原純娛樂公司，唐之珩包庇常寧等一系列看上去就不是什麽褒義詞的詞。
“……”
頭頂傳來一聲，“我就說吧，小心為妙。”
看報紙的親爹也過來湊熱鬧，“常寧？哦？就是那個拉幫結伴一起被封殺的娘娘？”
夏芃芃：“……我們老師應該不會推薦我亂七八糟的公司吧。”
……這句話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安慰誰。
親爹：“找你那個學長聊聊啊，別傻啦吧唧的啥也沒看清就往上撞。”
親娘：“哦，我女婿，對，好好聊聊。”
夏芃芃無語，拖長腔表達不滿，“媽——”
“好好好，你們關系最純潔！單純的學妹學長！”親娘十分敷衍地走了。
晚上，夏芃芃思前想後還是決定真的要找學長聊聊。
【夏天的太陽：學長，學長，呼叫學長。】
【蘇：？】
【夏天的太陽：學長知道唐之珩嗎？】
【蘇：略有耳聞。】
夏芃芃：“……”
還在戲中。
原諒。
【夏天的太陽：那他的公司】
【蘇：原純是吧？了解一點，新公司，起步中，據業內人聊潛力很大，怎麽了？】
【夏天的太陽：沒有黑歷史嗎？】
【蘇：和常寧的事吧，具體不了解。】
夏芃芃看着這幾個字出神，和常寧的事……
打開微博，點擊搜索唐之珩常寧，事情過去大半年，現在大家已經退了熱度，只有寥寥無幾的人在借《歸途》重拍翻舊帳，大概十條裏邊有八條是在說唐之珩背鍋俠。
那這樣看來，也不是什麽特別嚴重的事。
至少不是個皮包公司。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之前有和唐之珩聊過的原因，她總覺得他雖然表面沒譜但實際上怎麽說也是個總裁應該不會太過分吧？
于是，在深思熟慮以後，夏芃芃頂着被拉黑的壓力去找唐大仙聊天。
打開某寶好友列表的時候，看到上面的唐大仙，她覺得自己今天一整天都在做夢，就好像唐大仙還是唐大仙，唐總也只是那個狗領導而已。
【夏天的太陽：唐總。】
十分鐘後。
【唐大仙：。】
夏芃芃：……可以說是很高冷了。
【夏天的太陽：我後天報道需要帶什麽來着？】
兩分鐘後。
【唐大仙：你不用來了！！！！】
【夏天裏的太陽：卡機嘛……我當時真的太太太太緊張了，被您的威嚴震懾到了。】
【唐大仙：糖衣炮彈沒用！你這和上課不聽課開小差的壞學生有什麽區別？】
【唐大仙：還沒簽約就已經恃寵而驕，表裏不一我就不提了！】
【唐大仙：算我眼瞎，再見！】
【夏天的太陽：住爪住爪！】
【夏天的太陽：好好好，我錯了我錯了，我當時真的太緊張了。】
【唐大仙：還滿口謊言！】
【夏天的太陽：………對不起。】
【唐大仙：帶上個人資料。】
【夏天的太陽：！！！謝謝唐總！】
問清楚到底需要帶什麽以後，夏芃芃心滿意足的睡去。
第二天把所有事情和自己親愛的室友們說了一通，然後又給自己親爹親娘安了一百零八個寬心，在第三天的時候，夏芃芃踏上了自己演藝生涯的第一步。
盡管不管是親爹親娘還是室友都在咆哮唐總是不是瞎了才看上她，但是夏芃芃依然覺得自己背負着沉甸甸的夢想，遠方的公司神聖且，眼光好。
嘎嘎嘎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