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第 4 章
喬憶梅從小在這個家長大。她幼時會用希冀的眼神看着媽媽,希望飯桌上的鹹鴨蛋、臘肉等也會有她的一份。
後來媽媽告訴她,男孩比女孩金貴,這些肉男孩能吃,女孩吃多了對身體不好。媽媽是不上桌吃飯的,給自己夾菜只夾青菜。她說她不愛吃肉。
她還記得那天她搶在弟弟之前夾了兩塊肉,于是母親的巴掌重重地落在頭上:“肉有什麽好吃的?又腥又騷,女的吃了身上都變臭,長大後會嫁不出去的!”
她不覺得母親說的有什麽錯,而雖然不喜歡弟弟,但在涉及到外人的時候,她依舊會盡力維護這個家庭。
下班後,喬憶梅立刻寫了一封回信,附上自己上個月攢下來的錢裏所有能活動的部分。不過并沒有比平時多多少。她在信裏詳細解釋了其他錢的去向——生活費,以及可能要用到的其他開支。
租房的錢和營養費都歸鄭太太出,喬憶梅沒什麽好擔心的。
但半個月後,喬憶梅卻在約定時間之外受到了鄭太太的消息,鄭太太親自來找她,穿着一身絲絨旗袍,脖子上戴着大顆珍珠圍成的項鏈,耳墜、手鏈和手提包也是珍珠做成的,一身榮華富貴,往喬憶梅身邊一站。
來來往往的人紛紛側目,喬憶梅低下頭。好在鄭太太也不願意在外面幹站着,前所未有地、熱情地邀請喬憶梅上車。
小汽車停在附近一家咖啡館門前,鄭太太拉着她走進去,先是詢問她近況,然後委婉地詢問喬憶梅對他們家的看法,尤其是對她丈夫的看法。
喬憶梅支支吾吾,既怕說得太好了惹得鄭太太懷疑自己對鄭先生有意思,又怕說得不好,讓鄭太太不喜歡。
哪知道鄭太太并不介意,等她說完,自己又罵了幾聲出軌的丈夫,末了,又說自己最近有個煩心事,請喬憶梅來幫她考慮考慮。
鄭太太臉上的笑容虛幻了起來,讓喬憶梅想起曾揩她油的車間主管,托後者的福,她早已明白這些人口中的“考慮”,其實是拐彎抹角的通知。
她心裏打了個突,硬着頭皮擠出笑顏,詢問是什麽事。
“唉,這事說小不小、說大不大,”鄭太太說,“就是我丈夫找來的蠢外室,仗着自己生了個男孩兒,都敢鬧到我面前來,要求我丈夫給她一個名分。我丈夫那個偏心的,也因此縱容她,甚至告訴她咱們找了個代孕的事兒。”
“她便笑我:一是個不會下蛋的母雞,生孩子的事都要假借他人,半點女人的天分都沒有;二來把男人不要孩子的甜言蜜語當了真,男人哪有不希望留後的?三則是你肚子裏這個,且不說是男是女,就算是個男孩兒,也只是我丈夫的第二個孩子,他肯定更喜歡大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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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說這話是什麽意思?”喬憶梅慌了神,面色發白,碎發被冷汗浸濕,緊緊攥着手指。
鄭太太将才喝了一口的咖啡擱置一邊,拉過她的手,好聲好氣地說:“好姑娘,你別怕,我不會虧待你的,不過你聽我把話說完。”
她接着道:“我是想着,既然那個不要臉的女人的依仗就是這個男孩兒,那我和丈夫商量過,這個孩子我可以養在名下,就當是我生的、視若己出,只要他和那個女人分手。你這邊呢,我也不會說不要就不要,如果你肚子裏的也是個男孩兒,那我不僅要,還給你加錢。”
“但如果你肚子裏是個女孩兒的話,我覺得吧,你想生的話,錢我還是照付,不想生的話,咱們就帶你上個醫院,把孩子打了,再給你一些補償。當然,如果你連男孩兒都不想要,那我也不強求。之前的費用也不會找你賠償。”
鄭太太頓停了一番,留出時間讓喬憶梅消化。她兩根肉肉的手指捏起咖啡杯,指甲上塗着藍色,形狀修剪得像商店裏的展品。
見喬憶梅神色緩和下來,她又道:“上次我和朋友去公園玩的時候,好像看到你和一個男人一起?我也是為你着想,要是你想安定下來認認真真過日子的話,其實還是把孩子打了比較好,生過別人的孩子的女人,畢竟沒那麽讨人喜歡。”
喬憶梅臉色又白了,白得像紙,指甲把掌心掐出紅痕,她依靠這點刺痛,強忍着沒哭出來。可為什麽想哭?她也不明白。
但鄭太太開出的條件很寬厚,看起來沒有任何對她不利的地方。
喬憶梅讷讷點頭,同意鄭太太說的,先去做個檢查,看看到底是男是女再做決定。理論上現在的大醫院是不允許做性別堅定的,但鄭太太有手段,叫喬憶梅只管放心跟她走。
兩人在醫院裏忙活了小半天。
被鄭太太收買的醫生給喬憶梅的肚子照了片,拿着結果反複端詳,遲遲不肯給出答案。喬憶梅等得心焦,兩只手握在一處,恨不得搶過片子先看一眼。
“這是……”醫生宣判的聲音來了。
喬憶梅望向他的眼神比去佛寺裏參觀更亮。她希望醫生手裏的結果能幫她作出選擇。
醫生臉上洋溢着熱情的笑容:“是龍鳳胎,而且發育得很好,恭喜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