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 49 章
A市,《逃向晴空》路演現場。
主演和導演站成一排,手裏拿着話筒,面對觀衆席的提問,導演緩緩發言。
對于這次電影宣傳,各方團隊出了很多力,導演利用自己的人脈讓圈裏不少有熱度的明星幫忙宣傳,此刻觀衆席坐得滿滿當當,無數個鏡頭對準她們。
姜行晶站在角落處,面對黑漆漆的一片人和密集的鏡頭,表情淡淡的。
有些心不在焉。
她克制着自己不觸碰自己的臉頰。
雖然現在人在A市,思緒一直留在了海邊。
淩晨五點二十分,萬物開始蘇醒。
潮濕的海風,日光浸染的天空,女人的氣息密密環繞着她,幽淡而美好,吻很輕。
一觸即離。
姜行晶腦子轟得一聲,整個人都沒反應過來,柳如晝已經松開了她。
直到上了飛機、落地、來到路演現場,接受媒體的提問,直到這個時候,她還沉浸在那個吻裏。
手臂被人戳了戳,姜行晶回神,才看到某個媒體小哥看着自己,現場一片死寂。
姜行晶回神:“不好意思,可以再問一遍你的問題嗎?”
小哥重複了一遍:“我就是想問下姜老師,您飾演的這個角色在整部電影裏非常具有閃光點,不知道您是怎麽理解自己角色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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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行晶想了想:“這部電影是真正意義上我演的第一部戲,我理解的她,漂亮敏感很善良,幾近偏執,很渴望被人關注,希望從家人那裏獲得同等的愛。”
小哥笑道:“剛剛看姜老師在走神,是在想什麽嗎?”
姜行晶:“沒有想什麽,只是今天似乎有點兒幸運。”
“發生了什麽好事嗎?”
“嗯,”姜行晶勾唇:“撿到了一只小貓。”
電影上映後,評價有褒有貶,豆瓣評分及格分以上,票房在好檔期的加成下很快達到了五億的小目标,總體來說非常不錯。
導致這幾天的宣傳工作特別頻繁。
終于在一周後的某天,她們巡演的城市到達了平芷。
平芷是電影的拍攝地,也是路演的終點。
漸漸習慣了這種工作強度,游刃有餘地回答完媒體提問,結束的當天晚上,姜行晶按着之前柳如晝分享給她的地址,朝那個方向走去。
車子停在一家不起眼的雕塑工作室門口。
姜行晶納悶了一瞬。
工作人員看見是她,帶着她往樓上某個房間走去。
這個房間黑漆漆的一片,窗簾緊閉着,進去還能嗅到輕微的灰塵和碎屑的味道。
工作人員打開了燈。
白色的燈光下,一尊近乎1.8米的銀色雕塑出現在姜行晶眼前,漂亮剔透。
姜行晶眸光微動,忍不住上前細看。
雕塑底部是個巨大的圓形舞臺,舞臺上是個穿着半身裙的長發女人,坐在個高腳椅上,腳尖點地,懷裏抱着大提琴,在空曠的舞臺上神情認真陶醉地演繹着。
燈光映照下,女人與琴仿佛自成一個小小世界,哪怕沒有觀衆,也能感受到她對舞臺的熱愛。
那個女人……
姜行晶眯了眯眼,長得和自己一模一樣。
她心裏一動,問旁邊工作人員:“請問這個雕塑是她親自制作的嗎?”
“對,就是那個姓柳的客戶。”
姜行晶點頭:“謝謝。”
工作人員笑了下:“她做這個得有好幾個月了,下班後就會來這邊,弄個一兩個小時再回家,我還偷偷拍了她工作的照片兒。”
說着,工作人員翻出手機相冊。
姜行晶湊過去看。
原相機拍攝下,細微的灰塵都清晰可見,柳如晝長發紮成個低馬尾,白色的松垮襯衫零散沾了泥點,她将袖口挽起,露出纖細的手腕,認真刻着雕塑女人的眉眼。
姜行晶:“可以把這張照片發給我嗎?”
工作人員:“好呀!”
姜行晶颔首:“謝謝。”
工作人員發完照片,從善如流退了出去,留給她自己觀賞的時間。
姜行晶關上門,獨自欣賞着這件巨大的藝術品。
她盯着女人的眉眼,如果讓她镌刻自己的眉眼,都不一定有柳如晝的像。
聯想起工作人員剛剛的話。
姜行晶靠着牆,擡眼看着“自己”,從心髒最深處湧出大股不可言狀的情緒,洶湧瘋狂地将自己淹沒。
燈光調暗,她皺了皺眉,用力按了按心髒。
指尖不可抑制地輕微顫抖,姜行晶脫力般慢慢順着牆滑下去,輕輕呼吸着,仿佛臨靠岸的魚。
在過去這些年裏,她收到過很多珍貴的禮物,她知道收到禮物不應該是現在這種心情。
這種,被沉甸甸壓着的、不舍得肆意拾起放下的感覺。
一直以來,姜行晶總以為自己在單方面的追逐,追逐一個不開的花、不融的山,不流的水,如果說一周前的吻是她收到過為數不多的反饋之外,這個雕塑讓她意識到,原來花可以綻放,山川可以融化、水可以長流。
緩了會兒,姜行晶拿起手機:【收到你送我的生日禮物了。】
她盯着屏幕十分鐘。
然後那邊回:【嗯】
姜行晶笑了笑:【你現在在平芷嗎?】
柳如晝:【怎麽了?】
姜行晶:【距離你上次親我已經過去整整一周了,我想見你】
柳如晝:【………】
半晌。
柳如晝:【在加班,晚點回】
姜行晶:【我在家裏等你】
收到消息時柳如晝剛好要拎着包下樓,然而看到姜行晶這麽說,她猶猶豫豫坐回去了。
她第一萬次想起那天海邊的淩晨。
無人的辦公室裏,柳如晝耳根紅得特別明顯。
柳如晝覺得自己那天大概是腦子抽了,又或者一時被姜行晶的美色迷惑,做出了這種不可挽回的事情,導致她整整一周沒敢跟姜行晶說話。
現在,她也打算躲一會兒。
兩個小時後,她終于磨磨蹭蹭收拾好,從公司出發回了家。
家裏客廳是暗的。
柳如晝皺了皺眉。
什麽意思?難道姜行晶不在家裏等自己?
她似乎忘記了之前故意拖拉的事實,冷着一張臉,試圖打開燈。
然後發現家裏停電了。
這個時候,姜行晶舉着個燃燒的蠟燭,五指松松護着,從卧室裏出來。
微微飄動的燭光将她的臉映得半明半暗。
柳如晝眼睫眨了眨。
姜行晶小心翼翼護着蠟燭,固定在茶幾上,擡了擡眼:“家裏剛剛停電了。”
柳如晝嗯了聲。
一周沒見,此刻面對着她,有點兒不知道說什麽,非禮完人的難堪羞恥等等情緒再度裹挾了她。
昏昧的燭光下,姜行晶看着兩人天塹般的距離,勾了勾唇:“柳總,不會親完人就不負責了吧?”
這話說得,好像自己對她做了多麽過分的事情一樣。
柳如晝眯了眯眼,指了指自己的耳骨。
意思是你也親過這個地方,兩人算扯平了。
姜行晶挑了下眉,慢悠悠地說:“如果這麽說的話,柳總還摸過我,腿、馬甲線、手腕……差不多全身都被柳總摸遍了。”
柳如晝:“…….”
仿佛突如其來一口大鍋,扣在自己頭頂上。
可細細想,似乎确實是這樣。
對視着,柳如晝率先敗下陣來,找不到理由為自己開脫,姜行晶拍了拍旁邊的位置。
柳如晝猶豫了一秒,磨磨蹭蹭地坐過去。
燭火明明暗暗,姜行晶點開手機上的那張照片,對她說:“我剛剛去看了生日禮物,特別漂亮,把我刻畫得非常完美。”
柳如晝彎了彎唇:“你喜歡就好。”
姜行晶側眸:“什麽時候開始做的?”
柳如晝沒瞞着:“之前去美國出差,遇到過流浪的藝術家,找他取經學習的。”
聽着她的話,姜行晶想起來之前美國的那天,柳如晝站在肮髒的橋洞下,宛如憑空墜落。
她當時還不理解,為什麽柳如晝會出現在這種好場景,現在,似乎一切都能想得通。
可是,那個時候,姜行晶也只是對她有好感而已,遠遠還達不到現在的程度。
在那個時候,柳如晝已經開始給她準備生日禮物。
沉默在房間裏蔓延。
柳如晝奇怪地看向她,不明白她又在憋什麽壞水兒。借着燭光和手機屏幕散發的熒光,她很清晰地看到姜行晶眼眶泛着微紅。
她懵了幾秒,愣愣地瞧了一會兒,才想起來要去抽紙巾,紙巾盒在茶幾的對面。
柳如晝起身去拿,奈何燈光太暗,她被什麽東西絆了下,重心不穩即将摔下去之際。
姜行晶穩穩撈住了她,手沒松開,直接把人放在自己腿上。
“想幹嘛?”她悶悶地問。
柳如晝:“……..拿紙巾。”
“拿紙巾幹嘛?”姜行晶說。
“你好像哭了。”
姜行晶嗯了聲,調整了下姿勢,方便她坐得更舒服點兒,兩只手臂都緊緊環着她。
是占有欲很強的姿勢。
柳如晝瞥了眼,沒掙脫。
黑暗間,輕微的呼吸都細微可聞,姜行晶額頭貼着她的肌膚,不動,緩了會兒,才問:“為什麽那麽早就給我準備禮物?”
“沒有為什麽,”柳如晝眸光動了動:“你是我挑中的結婚對象,準備禮物是基本的尊重。”
姜行晶:“那你當時為什麽挑中我?怎麽不是別人?”
“別人沒你好看。”柳如晝随口道。
姜行晶:“你為什麽能把我雕刻得這麽像?是不是偷偷看了我好幾百次?”
柳如晝:“……天賦。”
姜行晶笑:“所以柳總是天生就會雕塑,還是只會雕刻我一個人?”
她一連串的發問,讓柳如晝一時半會兒找不到合适的語言回答。半晌,她說:“我沒有別的意思,你別多想。”
“嗯,我不會多想,柳總對我,只是出于對合作的結婚對象的尊重,”姜行晶說着,松開她,和她拉開了君子的距離:“不過還是要謝謝你。”
“你以前說過,關于藝術這方面,自己無暇顧及,所以此刻我很慶幸。”
姜行晶站起來,微微俯身,貼近她的耳際:“自己能成為你的第一個藝術品。”
剛好這時候家裏來了電,客廳燈光大亮。姜行晶吹滅了蠟燭,然後去卧室收拾了一番。
沒過多久,她拖着行李箱出來。
柳如晝微愣:“你要出門?”
“嗯,最近行程有點兒多,”姜行晶看了眼時間,彎唇:“明天還要去跑宣傳,不能在家裏久呆。”
柳如晝覺得荒謬,也覺得無力,她看着姜行晶拖着行李箱離開,忽然冷冷道:“當初是你堅持要來平芷陪我的。”
姜行晶頓了頓,回頭:“是。”
柳如晝冷淡執拗地盯着她。
姜行晶解釋:“可是我現在有工作,不得不走,我承諾,有空閑時間肯定會回來的。”
她的語氣真誠至極,可柳如晝仍然會忍不住産生偏執的念頭。是不是自己剛剛的反應太冷淡、藏得太深,導致姜行晶連多呆一晚的耐心都耗盡了?
她是真的行程很忙,還是攢夠了失望迫不及待離開自己?
情緒變幻間,她的臉色愈發難看,姜行晶走到她旁邊,蹲下來注視着她:“你在想什麽?”
柳如晝沒說話。
姜行晶試探地問:“你是不是想我今晚不走,留下來陪你?”
好半晌,柳如晝點了點頭。
“那你說出來嘛,說出來我當然就不走了,”姜行晶果斷地取消了晚上的航班,擡眼:“在我這裏,任何工作都沒有你重要。”
她溫柔的語氣,堅定的動作,讓柳如晝頃刻間卸去了心防,柳如晝抿唇:“其實,我剛才的話是有偏差的。”
“對你做那些事情,不僅僅是出于合作對象的尊重,也還有別的。”
柳如晝睫毛顫了顫,說得緩慢:“姜行晶,我應該是有一點點喜歡你的。”
完全沒預料到那般,姜行晶整個人都停滞住,對上柳如晝墨黑的眸,心跳停了一拍。
半晌,她艱難地吐出口氣,保持着僅有的冷靜和平和,彎着唇道:“可以再說一遍嗎?夜晚容易沖動,我害怕明天早上起來你又要賴賬。”
柳如晝疑惑:“什麽叫又?”
“之前你親了我,然後就沒再聯系我,今晚你騙我說是在加班,其實是在躲着我,這難道不叫做賴賬嗎?”姜行晶有條不紊點開錄音,溫和地請求:“所以,可以再清晰地說一遍嗎?”
柳如晝低眼。
很奇怪,之前難以啓齒的東西說了出來,反而比想象中的輕松,而她也能清晰地看到姜行晶眼底的情緒,開心中摻雜着巨大的不安和緊張。
她的情緒由她勾起。
想到這裏,柳如晝莫名愉悅,她姿态更加随意放松,絲毫不介意的那般,對着姜行晶按着錄音的指尖,一字一句地說:“我喜歡你,姜行晶。”
姜行晶松開指尖,錄音保存完整。
連着聽了兩遍告白,她心髒有點兒承受不住,砰砰砰地亂跳。
她平靜了一下:“所以,柳總今晚是打算給我個名分嗎?”
柳如晝:“什麽名分?”
“女朋友、老婆、寶寶、寶貝兒,哪一個都可以,”姜行晶慢悠悠地說:“我不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