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 42 章
二十年前蕭蕪曾憑一己之力力克玄門高手,幾乎成為所有玄修心中揮之不去的陰霾。然而此時此刻,僅僅憑借張玄青一人就于她相持許久。
衆人眼中無不露出欣喜,贊口不絕道:“張真人不愧是玄門第一宗派的掌舵人,即便半隐多年,也當得起一派宗師的實力,玄門複興有望啊!”
而曾經被迫低頭仰望的存在,在兩人相持不下的時間裏,漸漸失去了分量。
人群開始躁動,甚至變得興奮了起來。他們插不進蕭蕪與張玄青的對峙,便開始将目光轉移到鐘離彥的身上。
秦沛帶頭喊道:“諸君誰願與我一道,拿下那助纣為虐的叛道妖人!”
說罷他率先提劍而上,沖着鐘離彥全力刺去。想着自己如果一馬當先将此賊子束手,便能一雪玄門大比上落敗的恥辱。
鐘離彥嘆了口氣,無奈出手,璇光橫掃出一道劍氣,将秦沛直接擋了回去。
秦沛自然知道自己不是鐘離彥的對手,本就是打着先聲奪人讓對方分出心力應對,再聯合後繼出手的修士一并将他制服。
但卻沒想到對方就這麽輕飄飄的化解了自己的全力一擊,将他的盤算全數打破。這樣一來,那裏還是銳意出手誅邪除惡,更像是不力量了的跳梁小醜。
他悚然大驚,心中的嫉恨卻甚嚣塵上。
明明在半年前與鐘離彥還難分伯仲,對方勝過自己也不過是略勝一籌,可今日竟然被對方一招逼退,高下立判,秦沛頓時惱羞成怒,破口大罵道:
“好你個下賤胚子!為了提升境界甘心與那魔頭行龌龊勾當,還有什麽事情你做不出來!你說!你和那魔頭勾結殺死滄山掌門所圖為何!今日來此挑釁,又是想要幹什麽!”
眼看着周圍的人壓了上來,鐘離彥不禁感覺頭疼。
因為他也不知道,蕭蕪今天來這麽一出,究竟是想要一網打盡,還是想要被人合圍包抄。
對于這種典型上門找麻煩的行為,鐘離彥本是拒絕的。可蕭蕪告訴鐘離彥,他師傅之所以被下蠱,就是有人想要奪他修為,煉化煞氣,用途八成與刀途城那群孩子經歷類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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竺真法師徒和青陽身上都有類似的東西。
上古魔境中的魔氣乃是天地初分時下沉的濁氣所化,與靈氣一樣,都是大道自然的産物。原本并無正邪之分,只是在濁氣中孕育誕生的魔物被視作至陰之物,它們懵懂而放縱,引誘所有擁有意識的生靈,與之交。媾融合誕生新的種族。
其它感化魔氣的生靈無法抵擋魔氣的暴戾,于是變得容易暴怒,無法失控犯下各種欲孽。
而後魔境分離出此方世界,大地上就沒有了魔氣的來源。可世間一切主殺伐貪欲的邪念卻可以轉化成一種力量,與魔氣并不同源,卻十分相似。
青陽和竺真法一行人身上都有類似的氣息。
而淅川的魔修又有所不同,他們多是修煉方法另辟蹊徑,不倚靠天地靈氣吸納能量,多是以鯨吞之術、合歡雙修之道進行修煉。
本質上來講,淅川的修者只是修行偏門外道,其中只有極少部分才算入魔。所以鐘離彥初入十方山那一夜被天魔之氣入體,擔心自己會入魔,姜羽織還嘲笑過他天真想當然。
當時他說:入魔哪裏這麽容易。
蕭蕪将這些說與鐘離彥時,鐘離彥萬分驚訝,不理解對方為什麽放跑了青陽。蕭蕪一臉神秘的告訴他,這是為了不打草驚蛇,好将這些為非作歹的家夥一網打盡。
今日他随着蕭蕪過來本就內心忐忑,總覺得對方太過草率,極有可能鬧出什麽幺蛾子。
可即便如此他也萬萬沒有想到,蕭蕪竟然會如此直接,竟直接以一人之力對抗整個玄門精英,連帶着自己也成了衆矢之的。
這倒黴催的,鐘離彥感覺對方委實耍的是他。
那邊打的不可開交,數丈之內無人近的了。
在場足有幾百上千人,就算要一擁而上也擺不開陣勢,鐘離彥不是傻子,知道這些人水平參差不齊,但随便來幾輪車輪戰自己就要被拖垮,于是背向蕭蕪以她與張玄青對戰的真元餘力為背後屏障,專心應付眼前人。
青陽身上的黑氣鐘離彥也看見了,對方出現的時機與滄山掌門出事的時間也的确湊巧,當時鐘離彥顧不上,可事後一想也能明白對方的可疑。
鐘離彥今日跟着蕭蕪出現是為了尋求線索,哪怕蕭蕪與對方一言不合撕破臉,引得衆人連帶他一并攻擊上,鐘離彥為了不斷自己重回玄門的退路也不可能下死手。
好在如今他境界穩固,放眼整個東洲,金丹境界的修士足以撐起一派門楣。這滿地的長老掌門多是來自二三流門派,其中境界高的也無非金丹界罷了。
鐘離彥年輕力壯,近日又有蕭蕪為其“加持”,體內真元竟是比一般苦練多年的金丹還要雄渾壯大一些。
玄門衆修向他出手,鐘離彥借着背後助力,竟然穩住了一波又一波。
“狐假虎威的東西!有本事出來打!”憤憤不平的秦沛開始煽風點火。
其他人也意識到了這一點,開始試圖逼他離開戰圈。然而鐘離彥就像是一條滑不溜手的泥鳅,無論如何閃轉騰挪,總能想辦法守住罩門,無論步法身法多重變幻,就是能死咬着蕭蕪戰意波及的範圍。
這勢借的……
任誰看了不得說這兩人必然有一腿。
衆人不耐煩開始嘴炮攻擊他。
鐘離彥卻不緊不慢,不為所動,一臉坦然道:“抱歉,在下不是諸位的對手。”所以根本不會離開蕭蕪太遠。相比被衆人奮起群毆命懸一線,被罵幾句又算什麽。鐘離彥雖年輕卻不氣盛,明白唇刀舌劍之流只要不放在心上,別人就奈何不了他。
鐘離彥甚至希望這些人多罵幾句,因為嘴動多了,手上功夫就會松懈。
畢竟這世上像蕭蕪那樣能一心兩用,一邊嘲諷一邊毫不影響出手的人才并不多見。
“無恥鼠輩!”
圍攻不入的人氣急敗壞的叫罵着,卻沒人提以多打少也磊落不到哪裏去。
一來二去,大家的火氣都上來了。心中原本還對魔境尊主存在着忌憚,此時也被這兩個人的嚣張給刺激的抛去了九霄雲外。
“好小子!當真是找死。”
心中沒了顧忌,手下更不留情。鐘離彥以一敵多,壓力如山,硬着頭皮支撐也快撐不住了。
他分出一點心神去查探蕭蕪那邊的情況,想着如果有機會,得提醒提醒,面子什麽的不重要,實在搞不定,還是先逃比較理智。
不去留神也就罷了,待他留神,鐘離彥直接捏了一把冷汗。
蕭蕪神情邪肆目露紅光,周身玄光籠罩,玄光之下,又隐隐匿着青焰和血色,光看模樣就十分符合她大魔頭的設定。
反觀于她對抗的張玄青,青袍被激蕩的真元鼓動的獵獵作響,頭上道冠散落,一頭青絲漫天飄揚,他面色如玉,眉間蹙作深痕盡顯隐忍,眼中卻有雷霆之威,緊抿嘴角垂下一線血紅,雖然狼狽,卻尤其顯得堅韌不屈。
簡直就是浩然貞正,蕩氣回腸。
這情景任誰看了,都要認為這是一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仙人受難圖。
鐘離彥心中急的上火,感覺今日怕是無法善了,自己這輩子怕是重回玄門無望了。
“蕭宗主!”鐘離彥實在忍不住了。
蕭蕪餘光朝他一瞥,嘴角勾起戲谑。
“急什麽,本座還沒玩夠。”
鐘離彥:……
雖說替他讨公道只是幌子,但她這分明是來替他與玄門決裂的啊。
衆人的注意力也随之落回蕭蕪與張玄青身上,他們發現方才神威無比,能一力對抗魔頭的“隐士高人”仿佛吃力不小,随時有敗退的征兆。
再看那周身冒着不祥征兆的大魔頭卻是滿臉興奮,仿佛只是剛開始熱了個身,那別是那猩紅的眼瞳和周身翻滾的玄光魔氣,這特麽是人身上能有的東西?
衆人無不被當頭淋下一盆冷水。
別說是東洲衆修士沒見過這樣子的蕭蕪,就連鐘離彥也一樣。從前他見過她左眼血流不止,也見過眼底泛着恍若傷痛未愈的緋紅,但像今天這樣由內到外泛着詭異紅光的樣子還真是……
蕭蕪竟還有心情與他開玩笑:“怎麽,這就吓着你了?”
鐘離彥沒有說話,臉色也沒有表現出恐懼,反倒是十分擔憂。
“別怕,我的好阿彥。本座無論變成什麽樣子,都會好好疼你。”
鐘離彥面色一紅,呼吸都急促了幾分,卻不是因為害羞,而是真的有些惱火。這人為什麽這種時候還有心情開這種玩笑!
他倒不是怕傷了面子,反正經過這一出,他是什麽名聲臉面都補不回來了,可蕭蕪随心所欲胡說八道也就罷了,好歹解決一下眼前的僵局啊!
當即有人大罵無恥下流,同時不乏有膽小怕事的已經動搖了心意,随時準備這趁個不打眼的時機腳底抹油。
“張門主,您老就這兩下子,方才動手是不是有些沖動了。”蕭蕪放聲大笑,無論是聲音還是姿态都極盡狂妄之能事。
那勁頭足以把這世間最沒脾氣的人的耐心磨平,就連與她一起來的鐘離彥看了聽了,都下意識想捂住眼睛。
魔修都是這種風格的嗎?簡直與秦越記憶中的阿蕪完全不是同一個人了好嘛。
可奇怪的是,就這古古怪怪,狂霸屌炸的勁兒偏偏又很上頭,鐘離彥一面看的指甲蓋兒扣掌心,一面有人忍不住被對方吸引。真是既想要閉眼,偏偏移不開眼,甚至到了目不轉睛的地步。
說話間張玄青也像是達到了某種極限,臉色漸漸浮起一層青黑的死氣,就如同舊傷複發亦或是瀕臨崩潰的前兆。
“尊上!”
終究還是有人先沉不住氣了。
之前差點被蕭蕪一掌拍地上的青陽目露寒光,周身浮現煞氣,如同一只怨氣纏身的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向了蕭蕪。
蕭蕪笑意更深,以一種無比狂妄的睥睨姿态,放聲道:“愚蠢!”
她側過一掌與青陽相迎,不過是片刻功夫對方就被拍飛出去。
青陽在地上翻滾出十好幾丈遠,趴在地上爬都爬不起來了。
“你……”他咬牙切齒,喉嚨卻被溢出的血填滿,卻沒法多說一個字。
這一下讓周圍的人又怒又怕,群情激奮,卻更加無人敢輕易動手。
“蕭宗主,您這又是何必?您若是為了令寵……那個為了您的手下讨回公道,何不有話好好說?您這一言不合就動手,咱們也不也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啊。”這話說得,一下子劃清了界限。言下之意咱們可是講道理的,而且咱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純粹是不相幹的外人。
不少人見打可能是打不過,不如認認慫說些好話?實在不行就把鐘離彥身上那些破事給解決了,各退一步海闊天空不好嗎。
蕭蕪根本不搭理他們。
然而這些人的臉色卻紛紛發生了變化,不少人甚至渾身抽搐着倒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