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想吐嗎?”傅嶺南的聲音灌進沈關硯耳朵,大概是因為離得近,嗓音顯得格外低沉。
沈關硯的臉染着醉态,眼睛水洗過似的,紅潤的唇被手指撐起,整個人混混沌沌。
他似乎是被傅嶺南扶起來的,搞不清楚狀況地跟傅嶺南對視。
傅嶺南又說,“吐出來會好受一點。”
為了讓沈關硯好受傅嶺南打算給他催吐,床邊還放着垃圾桶。
但沈關硯沒有開口回複之前,他的手指也只是壓在沈關硯的舌苔。
沈關硯隔了幾秒才反應遲鈍地搖搖頭。
傅嶺南把手指抽了出來,聽不出語氣地問,“他又找你了?”
沈關硯仍舊搖頭。
傅嶺南看着沈關硯眼皮覆下的長睫,問他,“那為什麽要喝酒?”
沈關硯還是搖了一下頭。
很快又小聲說,“哥……我想去廁所。”
傅嶺南找出鞋給沈關硯穿上,沈關硯搖搖晃晃下床,“我自己能去。”
傅嶺南一放開他,沈關硯雙腿就軟了下去,傅嶺南将他撈起帶進了洗手間。
上完廁所,傅嶺南還給沈關硯洗了手。
哪怕醉着沈關硯還是感到了羞恥,全程埋着腦袋不好意思擡頭,但一沾床,眼皮立刻耷拉下來。
不過三秒,沈關硯徹底睡着。
傅嶺南在床頭立了片刻,俯身給沈關硯蓋上被子,摁滅燈離開了。
第二天酒醒,沈關硯頂着蓬松的頭發坐起來,昨晚的記憶全部回籠。
沈關硯傻呆呆坐在床上,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昨晚幹了什麽蠢事。
直到傅嶺南敲他門,“小硯。”
沈關硯第一反應是掀開被子,漲紅着臉把自己藏進去,兩秒後又探出腦袋,甕聲甕氣回應了一句,“……哥。”
傅嶺南:“醒了就出來吃飯吧。”
沈關硯:“好。”
沈關硯在被子裏埋了一會兒,臉上的熱度遲遲下不去,又不好讓傅嶺南多等,只能下床去洗漱。
傅嶺南正在擺飯,見沈關硯穿着睡衣就出來了,開口問,“不舒服?”
沈關硯猛地定在原地,局促地搖搖頭,“沒有。”
傅嶺南走過來摸了一下沈關硯的額頭,“那臉怎麽這麽紅?”
沈關硯心口跳得飛快,臉頰更燙了,說話不自覺磕巴,“可……可能是酒還沒有消下去。”
傅嶺南放下手,“怎麽突然想起喝酒?”
沈關硯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半天憋出一句,“十八歲可以喝酒了。”
傅嶺南看了他一眼,沈關硯垂着腦袋,因為傅嶺南一直沒說話,偷偷掀眸看了一眼。
對上傅嶺南的眼睛又趕緊移開,目光閃爍,眼睫跟着一顫一顫的。
忐忑又不安的樣子看起來又乖又讨喜。
沈關硯以為傅嶺南生氣自己喝成那樣,卻聽見對方說——
“你昨天拿的那瓶酒精度數高,想嘗嘗可以先從果酒開始。但最好不要喝,對身體不太好。”
傅嶺南語氣平和,說後半句時也用的是建議的口吻。
沈關硯懸着的心放下來,連忙點頭,“我以後不會了。”
傅嶺南:“吃飯吧。”
沈關硯跟着他進了廚房,傅嶺南盛了一碗白米粥遞過來說,“今天的水添得有點少。”
沈關硯立刻表态,“我喜歡喝稠的。”
傅嶺南沒說話,揉了一下沈關硯的腦袋。
沈關硯耳根又紅了一些,心底輕盈盈的,充盈的喜歡就像冰可樂冒出的氣泡,戳破一個又會冒出一大堆。
那種好心情一直持續了很久,連帶在中央音樂廳練琴都十分順利。
中午的工作餐是自助形式。
沈關硯拿着工作證進入餐廳,拿了一份炒面、一盒酸奶,還夾了一些沙拉。
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剛坐下來,一個穿着牛仔褲、白T恤的青年端着餐盤走過來。
青年把餐盤放到桌子上,坐到沈關硯對面就說,“你這超強的樂感不彈爵士可惜了。”
從昨天認識趙子煜到現在,沈關硯不知道聽對方用惋惜的口吻說了多少遍這種話。
趙子煜跟沈關硯一樣也是中央音樂學院的學生,只不過沈關硯大一,而趙子煜在讀大三。
他的母親是這裏的高管,阿姆斯特交響樂團來這裏演出,這位趙總就扔給兒子一張工作證,讓他來這裏打雜,順便近距離追個星。
趙子煜的偶像是現代爵士樂大師納費傑。
本來是想給偶像鞍前馬後,沒想到遇到沈關硯這個意外之喜。
沈關硯的曲風細膩、優美,這些都很古典樂。
但同時他的演奏感染力很強,而且基本功極其紮實,又有着超高的琴商。
趙子煜不敢想象如果沈關硯放棄古典樂,來彈靈活多變的爵士有多完美。
任趙子煜把爵士誇的天花亂墜,沈關硯安靜聽完還是那句,“我喜歡古典樂。”
趙子煜捂住心口,神情憔悴,勉力道:“行吧,行吧。”
趙子煜性格開朗,很快就從悲痛中緩過來,邊吃邊跟沈關硯聊古典樂。
他雖然不好這口,但畢竟是音樂學院的高材生,很容易就能跟沈關硯找到共同話題。
沈關硯已經很久沒有朋友了,在高中會這麽黏着他的只有姜元洵。
跟姜元洵那種騷擾式的黏不同,趙子煜純屬就是性格跳脫,人很自來熟。
因為他身上沒有惡意,所以沈關硯不排斥跟他相處。
一頓飯下來,趙子煜的話題已經從古典樂跳到爵士,再跳到他雞飛狗跳的家庭,最後談及他正在死磕的一款解密游戲。
沈關硯話不多,基本都是趙子煜在說。
他倆一同走出餐廳,趙子煜突然開口,“那兒有一個知性大姐姐,找你的?”
沈關硯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
穿着一件墨綠色真絲裙的沈書雅站在音樂廳的雕花柱旁,耳朵戴着兩枚很小的鑽石耳釘,脖頸修長,身姿舒展。
哪怕墨鏡遮了三分之一的臉,只憑氣質也能看出她是個大美人。
沈關硯愣了一下,跟趙子煜說了一句,“那是我媽。”
趙子煜吃驚地‘啊’了一聲。
沈關硯沒再理他,快步朝沈書雅走了過去,“媽,你怎麽來了?”
沈書雅摘下墨鏡,“不歡迎?”
沈關硯忙說,“不是,只是來了怎麽沒給我打電話?”
沈書雅懶洋洋道:“路過這裏就進來看看,琴練得怎麽樣?”
知道沈書雅不喜歡中庸的回答,沈關硯說,“挺好的,一切都很順利。”
沈書雅露出滿意之色,“好好練,別辜負嶺南給你要來的這個機會。”
沈關硯眸光軟下來,聲音也有些輕快,“嗯,我知道。”
“對了。”沈書雅淡淡道:“那五十萬我還給那個姓姜的。”
沈關硯眼睛亮起光,唇慢慢彎起來,唇角有尖尖的弧度。
沈書雅默不作響地看着沈關硯,她已經不記得沈關硯有多久沒這麽開心的笑過了。
沈關硯性格從小就溫和,是那種給一塊糖,揉揉腦袋就會很開心的乖小孩。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變得越來越乖,但很少笑了,就算笑也是淺淺的弧度。
可能是初二那年,也可能更早,沈書雅記得不是很清楚了。
察覺到沈書雅的目光,沈關硯看了過來。
沈書雅移開視線,拿出一張卡給了沈關硯。
沈關硯不想要,“媽,我還有錢。”
沈書雅淡色道:“不是傅啓卿的錢。”
沈關硯還想勸她離開傅啓卿,但知道沈書雅的态度,只能說,“我真的有。”
沈書雅将銀行卡塞到沈關硯手裏,“拿着吧,出門在外別委屈自己,好好聽話,乖巧一點。”
好好聽話,乖巧一點,這種話幾乎不可能從沈書雅嘴裏說出來。
以前她都是要沈關硯厲害一點,別什麽人的話都聽,尤其是男人的話。
沈關硯很敏感,聞言愣愣地看着沈書雅。
沈書雅并沒有多解釋,“你先在嶺南這裏繼續住着吧。”
沈關硯立刻明白,傅啓卿還是沒有放過他的意思。
沈書雅重新戴上墨鏡,“我走了,有事就打電話。”
沈關硯把她送了出去,直到她開車離開才回了排練室。
晚上傅嶺南開車來接沈關硯。
一看是他開的車,沈關硯小跑過去,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傅嶺南擡手調了一下空調的出風口,“熱嗎?”
沈關硯胸腔那點郁郁瞬間吹散,“不熱。”
等沈關硯系好安全帶,傅嶺南把車開了出去。
見不是回家的路線,沈關硯不禁問,“在外面吃嗎?”
傅嶺南嗯了一聲,“帶你去認識一個媒體負責人。”
沈關硯不解,“什麽媒體負責人?”
傅嶺南:“裴雲斯一個朋友是做新媒體的,想做一篇你的采訪。”
沈關硯不是很懂這些,但既然是傅嶺南把過關的,他就完全不擔心這裏面有坑。
沈關硯:“今天晚上做采訪嗎?”
傅嶺南:“今晚只是見一面吃個飯,明天會拍幾個你練琴的片段,我跟交響團打過招呼了,采訪稿會提前發給你看。”
他似乎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完全不需要沈關硯操心。
傅嶺南開車到了一家私人菜館,他們進去時裴雲斯跟那位負責人已經來了。
裴雲斯起身給他們介紹,“這是我發小傅嶺南,這位是我的好大哥周企,周哥。”
周企顯然是聽過傅嶺南的,“傅先生,以前跟您母親合作過。”
傅嶺南淺淺一笑,“叫我嶺南就好,我弟弟沈關硯,以後就麻煩你了。”
“不麻煩不麻煩。”周企餘光瞥向沈關硯,眼底劃過驚豔。
他看過沈關硯彈琴的視頻,沒想到本人更好看。
沈關硯沖周企微微點頭,跟裴雲斯一樣叫了他一句,“周哥。”
傅嶺南回頭看了一眼沈關硯。
沈關硯以為傅嶺南要跟自己說什麽,但對方又把頭轉了過去。
裴雲斯噗嗤一笑,“大家別幹站着,都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