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章
第 37 章
人一生中最快樂的時代是什麽時候呢？
是漫長生活裏的黃金時代吧。
雲從眼睛上一朵一朵飄過去，城郊農村邊的山坡上躺着一對男女，親昵且快樂，時代在外面浮沉翻湧，愛情卻絲毫不懼，它用甜蜜隔絕一切，為年輕人造出天地間的桃花源，年輕人的心像流水一樣潺潺，像風兒一樣綿綿。
姚月珠看着燕雲的臉，他臉上的陰沉已經慢慢消散，情緒也積極起來。
燕雲很好看，卻總是一副沉默寡淡的樣子，有笑容的燕雲比往常可好看多了。
姚家的房子被收了，那漂亮的公館，高大的法國梧桐，童年西餐廳的奶油小方，種種奢侈又美好的回憶全部變成禁忌。
姚月珠是心甘情願的遵循指示的，進步女青年就是要比誰都有勇氣放棄，自從下放到農村這邊，她割豬草格外賣力，收水稻的時候也比其他人掙的工分更多。
有時候一起到這裏的同學都不理解，明明姚月珠出身那麽優渥，怎麽一點都不嬌氣？
他們不知道，天真的勇氣總是一往無前，天真到甚至盲目的程度時，稱之為勇莽。
而燕雲是在一個漆黑的雨夜被送來的，他的父母已經離婚，哥哥和姐姐為了工作家庭自願斷絕關系，父親拖了朋友才把他弄到這邊的農場裏的，要不然就要被派到更遠的新疆去。
他發了很高的燒，看起來很吓人，那天她們收水稻收的不剩一點力氣了，是姚月珠自請去照顧他的。
燕雲好起來後就開始和姚月珠走得近了，可燕雲對姚月珠還是那麽淡淡的，但姚月珠熱情很多，他覺得姚月珠好像沒有那麽內向，有點魯莽的熱情，這熱情裏夾雜一點男女之間的暧昧情誼，又夾雜一點脫胎換骨的新生，這股子新鮮勁兒讓燕雲沒那麽反感姚月珠，他一頭紮進姚月珠的熱情與溫存裏，逃避一點不願面對的恐怖現實。
自他哥哥姐姐與父母斷絕關系後，他好像有些理解姚月珠的做法了。
燕雲還記得那天雨夜，雨幕裏一片漆黑，雨珠子砸出啪嗒啪嗒的聲響，屋子角落有個落雨的地方，他父親一個人坐在客廳裏，看着房頂的房梁，早熟的燕雲模模糊糊中到一點驚恐，不知道在驚恐什麽，但就是驚恐。
他坐在父親對面，他父親說，好好活着，不管經歷了什麽也要活着。
燕雲的一顆驚恐的心堕入了冰窖，冰涼的滲人，來接他去農場的人就要到了，這也許是這輩子最後一次與父親見面。
但他想開口，又要說什麽呢？他不知道。
父親已經被那些人整的麻木了，低下的頭被剃光，燕雲不忍心，別過臉去，又聽見父親喃喃地說，你過去之後，我們的關系也斷了吧，好好活着就行。
燕雲喉嚨難受，剛想說話卻咳嗽不斷，接他的人來了。
他剛到農場的時候很不習慣，生活是翻天覆地的變化，他面對陌生的東西手足無措，是姚月珠站出來幫了他很多，他有時候覺得，如果不是姚月珠的話，他就要去跳河了。
盡管她愚蠢天真，燕雲想。
因為姚月珠在給她媽媽的信裏說，讓她好好接受改造，早日變成新時代的新人類，同樣還寫了自己的生活，她說現在是很好的生活，不僅如此，還會越變越好，因為這是領導主席的希望。
“卡”
和葉曉搭戲的男演員演技很好，是從話劇界找的，與她磨合的很好。
葉曉很喜歡這劇本的這部分，這是唯一丸子能看的不流淚的部分。
梅森導演說她漸入佳境，演的十分不錯，葉曉也覺得最近狀态很好。
然後任成卻一臉便秘，因為齊田與他大吵一架。
《宋家小日子》入選七月的電視劇飛鷹獎最受觀衆喜愛的電視劇，飛鷹獎的最佳女主一向是電視劇三大獎項裏含金量最高的那個。
然而因為就是這麽有水準，葉曉就很難拿到，國內電視劇獎項的激烈程度比電影節獎項還要複雜，各家公司和經紀人的運作，各大電視臺各出奇招，任成天天為此頭痛不已。
這種複雜的戰場，對于任成來說是一次不小的挑戰。
如果拿到了獎項，能捧出葉曉這樣的冉冉升起的巨星是任成經紀人生涯的一個裏程碑，飛鷹獎如此值得，而葉曉也如此值得，有獎項就高飛，無獎項熬時間，這是對演員運氣的考驗。
可幾家盯着這稀罕東西，狼多肉少，任成每天都要把電話打爆。
葉曉其實也磨刀霍霍向飛鷹，畢竟飛鷹獎是多麽重要的獎項。
她的夢想是一線女星，然而什麽能定位一線呢？
她已經是同年齡小花裏，資源比較不錯的了，相比其他人在青春偶像劇裏打轉，她的本子要豐富的多，有過國際獎項提名，還缺一些爆劇的人氣，葉曉急需獎項的承認，需要任成打爆電話哪怕打破頭來争這個獎項。
這還遠遠不夠，國內最好的導演、最好的制作、最好的造型、最好的服裝、最厲害的打光師和攝影師，只有匹配完全，只有時機成熟，天時地利人和才能打造真正的一線女星。
沒有代表作，沒有人氣，沒有圈子內最先挑劇本的權力，那就意味着離一線差得遠。
也許是三十五歲，也許是三十歲，時間是濾鏡的重要組成部分。
前幾天在公園裏，葉曉問任成，“你養過鳥嗎？”
任成一臉莫名，搖搖頭。
葉曉那天演完電影很開心，甚至有點興奮，因為那天她狀态出奇的好：“有大爺養八哥，就把翅膀減掉，這樣不用關在籠子也可以，我有時候覺得我現在像是翅膀長回來一樣。”
上輩子的闊太葉曉也不會想到這輩子如此熱愛演戲，人在奢華生活裏會被磨去心氣兒，拖着拖着時間就沒了，玩着玩着這輩子也就這樣過了，買買東西能過一天，肯定比零下十度泡在水裏演打戲好過多了，再奢侈高貴也是依附。
可是人生卻不是買買東西就能快樂起來的，演戲卻可以讓人生快樂起來。
這部電影拍的葉曉精神奕奕，仿佛藝術殿堂的女神慢慢睜開眼睛，一切都要不一樣了起來。
這輩子活到這個時候才覺得是新生了，上輩子其實過得湊合，花花錢的悠閑日子過長了像是一種沒有調味的雞湯，想想都覺得咽不下去，舒服是舒服的，可要時刻應對公婆，要養孩子，要防着外面的私生子和情婦。
這種被困住的感覺，就像被剪了翅膀的鳥，花再多錢都無法挽救，即使上輩子的葉曉心甘情願。
可是哪比得上自由，自由的味道在空氣無處不在，自由的組成成分裏還自帶欣喜因子，快樂是随時的，尤其是一種權力，掌控自己的權力。
可惜葉曉的這種感覺，根本感染不了任成，他最近每天眉頭皺起來，仿佛昨天股票跌停了。
“你怎麽回事啊，飛鷹獎這麽難搞嗎？”
問了也白問，當然難搞，但葉曉還是讓丸子去問問。
其實這種獎項一半看運作，一半看天命，有時候頒獎組不想得罪人，就會頒給老熟人演員，哪怕這位演員已經拿過獎。
任成沉迷于思考，手摸到褲兜裏去找煙，摸到煙盒的一瞬間才想起來，丸子和葉曉最讨厭煙味兒。
“本來有百分之六十的勝算，我讓公司發了更多的通稿，請了各大社交APP的水軍，加上《宋家小日子》的口碑，沒想到評獎組也把上半年的一些劇放進去了。”
“出了什麽問題嗎？”葉曉最近打開手機确實發現這部劇非常熱，她甚至對這獎項很有信心。
“白帆去年那部抗戰片，用當紅的幾個流量給她作作配，說實話質量不錯，已經足夠讓年輕人耳目一新，何況白帆的實力有目共睹，調教的那幾個年輕流量非常出彩，收視率因為年輕人的緣故不亞于你的熱度。”
葉曉點點頭，天域很多年輕小男孩都在那部劇裏，也貢獻很多流量，丸子也看了，并且對另一位男流量很有好感，年上大姐姐和一堆奶狗組團抗戰，堪稱抗戰劇裏的大女主劇。
因為大量年輕人貢獻了收視率，那部劇确實比宋家小日子火很多，畢竟有天域男流量這麽大的吸粉來源。
任成深吸了一口氣：“評獎組都是老油條，現在你和她呼聲最高，且白帆的資歷比你強很多，偏向誰還是未知數，但是第一輪網絡票選，白帆是第一。”
葉曉：自由人生，他大爺的還是有很多阻礙啊！
其實劇和劇之間的質量高下立現，《宋家小日子》的劇本內容和演員演技都遠遠吊打那部抗戰劇的存在，然而人氣這種東西真是玄妙，沒有什麽比當下這個消費男色的時代更可惡了，葉曉想。
《宋家小日子》裏演她哥哥的演員也不難看，身高足、氣量夠，十分有氣質，然而年輕人還是喜歡男流量的臉，一張白白嫩嫩吸錢的臉，足夠驚豔，足夠銳利。
想到這裏她就想問問愛好男色消費的丸子：“你覺得段齊樂他們帥在哪裏啊？”
丸子仔細想了一會說：“好看的不像現實裏的人？”
“哪裏不現實了，你不是還見過嗎，沒看你有多花癡啊，你都為宋柏花癡過呢。”，葉曉一大臉問號。
“就是舞臺上啊，很帥啊，發光啊。”
“廢話，舞臺上肯定給他打光啊，難道給你們觀衆打光嗎？”
“但宋老師不一樣啊，宋老師是演員，帥的一塌糊塗的，就更不像三次元了！”
葉曉翻白眼，演員的五官是鏡頭篩選過的，當然過硬啊，不帥怎麽當小白臉。
又起了逗逗丸子的心思，“你覺得任成長得怎麽樣？”
丸子：……
“就那樣呗，普通人的臉，一點也不像什麽大集團二公子，看他那樣兒也不像富二代，我之前以為高富帥都長宋老師那樣子，任成嘛，像個……比較像司機師傅。”
突然出現的任成一臉便秘，冷聲說：“真對不起，給富二代丢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