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挑破
挑破
片場依舊悶熱，仙氣飄飄的幾層紗披在身上，沒有哪個演員是好受的。
大胡子導演在一旁講戲，“葉曉，你今天的戲很重要，情緒非常複雜，除了臺詞、肢體語言，還有眼神，都要好好琢磨，這場不能湊合，一條不過就再拍，直到過去。”
葉曉點點頭，她飾演的精靈開悟，和男二的對戲需要一些更深層次的情感着力點。
“宋柏，你這個除了天道的責任還有感情線，我和編劇們商量，本來只是精靈對你單箭頭，但現在要你在這場戲裏，加入對精靈感情的變化，然後在最後的時候變成雙箭頭，讓這條線更飽滿一些。”
一旁的宋柏點點頭，葉曉低頭想，其實宋柏的演技不差，大概是演員的及格線水平，只是在形象和氣質上贏面大一些，但總也比吹胡子瞪眼的水平好很多。
演技其實和一個人對世界的理解有關系，說白了老天賞飯吃，老天爺不給你這飯碗，你搶也搶不來，葉曉常聽前輩講，你要是沒天賦，你就別幹這行了，趁早改行。
夜深人靜，風吹過山谷裏的草叢，星子隐于薄厚交錯的雲層，只留下一彎月亮陪着白色的孤寂身影。
精靈站在在他身後有一會了，那人像假裝沒發現似的，精靈望着這寂靜的夜裏唯一明亮的月色，第一次覺得，如果世界上有誰能理解那白色身影的不易和苦楚，也恐怕只有這月亮了。
“你明知天道愧于百姓、愧于人間，是這一切的禍首，為何還執意助纣為虐呢？”，精靈明白卻也不明白，卻也要堅持的問一問眼前的人。
那白色身影轉身認真看她，“看來你是長進不少，現在也懂這塵世的是非對錯了，天道有誤，可那是天道，豈容一般人挑釁？”
“那麽多條人命和天道威嚴相比，就這麽不值一提嗎？”精靈向前一步，大聲問他。
“當然不是，人命也很重要，但我……”。
師尊緩緩轉身，看向月亮，“維護天道威嚴也是我的責任。”
兩人之間沉默了片刻，那白色身影才徐徐開口，“我早年在人間歷練的時候，有詩雲人間疾苦，說不如修仙而去，飨霞導引，丹砂鉛汞，早與身謀。我當時也想，這人間确實沒什麽意思，還是神仙好，不受萬事折磨，自由來去。”
“我知道這首的”，精靈點頭，“可他們沒想到，無窮修仙路，還是劫劫忙忙不肯休，癡人就算做神仙，也是不能開悟！就比如你，你現在連世間的公正都忘了。”精靈負氣，轉身而去。
那白色身影倒是看着她的身影倒是覺得好笑，不禁搖搖頭，明日注定是敗局，他此刻也明白對方覺得他頑固不化。可他悟了又怎麽樣，不悟又如何？總有人要來承擔維護天道的重任，天道無情，他也依舊是無情的棋盤一顆棋子，誰肯管他清醒？也沒有人要他清醒，看着遠處山峰邊的一點清輝，他終究只剩下月亮。
早年他少年意氣，受不了蜀山的清規戒律，跑到人間和山神喝酒。
那山神責罵他不知天高地厚，說他愚的不能再愚，癡的不能再癡，認為命途之事自己竟能掌握，反而不曉得人在命運裏被左右的那顆棋子。問他世人都曉神仙好，好在哪裏？
白色身影從回憶裏清醒，忽然發現身上的丹藥瓶還在，本想送予那精靈，罷了罷了，這都是個人的命途，誰都不能左右。又潇灑一笑，留那月亮和稀疏的幾顆星只剩在山間寂寞的閃爍。
“卡！這場拍的不錯，沒想你倆一條就過了。”
葉曉心想，片場裏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是老娘戲好，觀衆的眼睛不太會放在對面這位身上，如果到時候觀衆的評價是不曉得精靈為何喜歡師尊，這就說明這位師尊的演技實在欠奉。
“下一場準備！”
這場是群戲，男主幾個人和女主聖女調來的魔将軍隊浩浩蕩蕩的來到蜀山，正式和男二帶領的一衆蜀山弟子開戰。
老天爺仿佛知道人間即将有場浩劫，隐約有雷鳴轟隆幾聲，風雲變幻，男主站出來大聲責問天道的那些不堪的作為，蜀山師門卻依舊認定，即使天道有錯，也不容這樣問罰，天道自有自己的規矩在。
精靈站在人群裏，看着男二寡不敵衆，一人在前奮力厮殺，帶領的蜀山弟子大多只是嘴硬，對方很快就被男主帶領的大軍殺的節節敗退，眼看就要殺到正殿，男主趁其不備，很快發了個大招，不巧男二側身未避開，男二昏迷過去，身負重傷，這場戰役已成定局，餘下的烏合之衆也不再掙紮。
精靈飛身過去，悄然将重傷的男二帶走。
山谷的清晨裏有幾聲婉轉的莺啼，山腳下的村落，有幾戶人家的屋頂燃起袅袅炊煙，然而，精靈守在昏迷的人床邊，已經月餘。
自那時蜀山一戰，天道派人講和，說是因果輪回早已輪轉，天道也沒有辦法讓枉死的人回來，塵世已經殺戮太久，連文明都摧毀，只剩下一片生靈塗炭，佛教說，一切如夢幻泡影，只要男女主肯犧牲小我，以自己的神力滌蕩人間，恐怕還有得救。
男女主深明大義，雙雙決定殒身已救天下，着人間的清明又恢複了，已經幾個月過去了，連路邊的野草都開始偷偷冒起芽。
又幾個月過去，精靈覺得與男主他們經歷的一路征程仿佛是上輩子的事情，一日，有客來訪。
“我聽說那日大戰，他被一掌擊中便被人救走，便打聽了許久才尋過來，如今天地清和，英雄已逝，我們這些散仙兒除了愧疚也不剩什麽了。”
“那您今日來是為看望故人嗎？”
客人搖頭，“當然還有他昏迷一事，當初他心魔暗生，又耗費大量內力，本就是個虛弱底子，受了那蓋世少年一掌，怕是無力回天，日前我曾去蓬萊有幸得了幾個海上方，又去老君那裏求了丹藥，這才趕過來。”
“勞煩您了，我這就喂他服下。”
客人潇灑，立刻就要走，說我救他乃是情分，你救他是報恩，若不是你來救他，他也要歷情劫，和那二位一般殒身，與你，倒也是機緣變幻，蜀山如今已經把他逐出，看他醒來作何安排。
丸藥服下，三日後那人才醒來，他已經不再是往日高高在山的師尊，他也自嘲說自己現在只是一介散仙，在精靈細心地照顧之下，他的身體慢慢好轉，兩人的生活倒像是平常的小夫妻，最後大結局的畫面是，兩人看到人間清明的樣子懷念故事。
故事就此戛然而止，誰也不知道這兩人有沒有在一起，一個開放式的結局，随便讀者怎麽樣想象。
葉曉覺得這個故事是四大名著大雜燴，仙魔武俠大混雜，結局也不盡如人意，反正要是按照男女主粉絲的勁兒，大概想把編劇家拆了。悲劇式的結尾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麽寓意，比如天道就是天道，即使維持正義犧牲掉，還會有人能記得你嗎？又或者，為正道犧牲才是美好結局，活着才是懲罰。不過，這些沒什麽好想的，這劇注定要有一場水花了，聽說在宣傳上這次是一定不打算省錢，牟足了勁準備打廣告。
櫻桃臺立馬開始準備剪片子，開始給劇組各位在推廣的綜藝上排期，預計是明年八月，齊田那邊接到還說，這次花了大力氣剪片子和排期，甚至櫻桃臺推了幾個劇，準備在明年平地一聲雷，一定要把場子炸起來。
這天晚上吃殺青散夥飯，丸子偷偷瞪了黎昭幾眼，弄得黎昭莫名其妙，正好有幾個戲裏的前輩對黎昭青眼相看，叫過去估摸着介紹戲去了。
“曉曉，你怎麽還對他和顏悅色的，要是我，沖上去咬他的心都有了。”
葉曉搖搖頭，“我們才認識多久，你現在挑破了，也不知道人家是怎麽想的，說不定還是好心呢？”
席間大家樂樂呵呵的聊天，演員的飯局也算不上觥籌交錯，畢竟忌口、節食的大有人在，演員之間也不會得罪人，葉曉正對一片上湯娃娃菜吃了好幾分鐘，手旁邊的手機屏幕适時亮了起來。
是宋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