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跨年
跨年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又到了年末。
醫院的職工從前一天開始就積極地布置起醫院的新年裝飾，什麽紅色條幅、大紅燈籠的，通通挂起來，在住院部的走廊裏也挂滿了顏色豐富的彩帶、彩燈，目的就是為給許多今天因病不能回家的病友們增添一點歡樂、熱鬧的過節氣氛。
但醫院的工作，還是跟過去的364天一樣、緊張、忙碌、有序。
從一大早開始，毛莉莉就沒有停下她的腳步，開會、巡診、會診、做記錄，一項工作緊接着一項工作，忙得她連水都來不及喝。
一周前媽媽打來電話，說今年跨年她不能回來陪莉莉過了。
“不要緊？一個人會不會寂寞？”
媽媽的話引來莉莉一陣發笑——
“我都多大的人了，說什麽呢！況且那天我一定還在工作。”
“別老記着工作呀，我的女兒，世間美男子那麽多，為什麽不找一個相伴跨年呢！”
說起來，老媽最近倒是生活滋潤得很，退休後，不但整天游山玩水，而且身邊永遠圍繞着一大群和她年紀相近又三觀一致的夥伴。
為什麽我會羨慕一個老太太啊真是的！
“你別說我！跨年不回來，是不是就因為找到了一個美男子陪你過了啊！”
“什麽？哎呀！臭丫頭，不跟你說了，淨笑話我這個老太婆！”老媽要挂電話前突然又鄭重其事地叮囑她：“你忙歸忙，年末一定要記得給海一通個電話，最好是去他家看看他！千萬別讓他一個人孤苦伶仃地過年啊！聽見沒有！”
海一。
啊，想到海一，不管過去多久，毛莉莉的心頭總會一陣緊縮。
Advertisement
“知道了知道了！羅嗦哦！”
挂了電話的毛莉莉，心想海一說不定還沒空理我呢，最近偶爾經過他的咖啡店，總看到他店裏人來人往、生意很忙的樣子。
每年的歲末，海一的咖啡店總會迎來全年人流量的高峰，今年因為還有跨年敲鐘儀式，因此選擇外出一起度過本年最後一天的情侶或好友的人就更加多了。
雖說前一天就預先做了許多準備，但一早開了店門之後，洶湧而入的人流量，還是讓包括海一在內的所有店員都忙得個腳朝天。
“寧哥！”
“老板！”
所幸，剛到中午，說過會在今天過來幫忙的小美小男就到了！
一見到這兩位老員工，寧海一就松了口氣。
“你們這麽早就到了，我還以為至少要下午！”
“我們做好該做的事，就趕緊過來了，知道你今天店裏一定很忙，怎麽樣，先讓我們做什麽？”一邊說，兩人就一邊放下背包、脫下外套、摩拳擦掌地準備要幹起來。
海一仍舊笑眯眯地說——
“不用這麽急，先喝口水吧，瞧你們倆，跑步過來的嗎？居然一頭的汗！”
小美小男面面相觑、然後齊齊張開雙臂朝海一撲了過來——
“因為我們實在太想見到你啦，老板！嗚嗚！寧哥！！！！”
毛莉莉跑了一趟病房回到辦公室時，看到一群護士正圍在一起讨論今晚吃飯的事，因為是跨年夜，雖然要值班，但大家都不想吃食堂的飯，而是準備湊份子點外賣大餐。從醫人員就是這樣，逢年過節、只要排到班就必須堅守崗位。
一名護士看到毛莉莉，就問毛醫生要不要加入我們——莉莉還沒回答，另一名護士就幫着說，毛醫生今晚休息啦！原先那名護士馬上說，哦，那太好了，難得今年毛醫生輪到休息呢！毛莉莉笑着說：不要緊，就算我不吃，也算我一份！
回到辦公桌前，毛莉莉想到之前媽媽交待的話，她拿出手機，準備給海一打電話，直到這時，她才發現上面有一條未讀短信，她趕緊打開來——
【莉莉，晚上沒值班的話，來我家吧，我給你做飯吃。海一。】
他什麽時候發過來的？我怎麽都沒注意到！莉莉仔細看了眼時間，居然是早上的七點半。
莉莉洩氣地把背靠到了座椅上。
海一突然在店裏昏倒了，小美小男一起把他送回了家，之後，葉曼玲到店裏找海一，聽說海一病倒，她趕忙也追到了海一家裏。
小美聽見門鈴聲，跑來開門，看見葉曼玲，她猶如得救了一般。
“太好了，葉小姐，快幫我們勸勸老板吧！他說什麽也不去醫院、還說要回店裏去！”
曼玲趕緊放下包走進去，看到海一躺在沙發上，旁邊小男正拿着水杯和毛巾在照顧他。
“海一。”
看見葉曼玲，海一掙紮了一下想坐起來，葉曼玲趕緊叫他別動。
“你怎麽樣？很不舒服嗎？藥吃了沒有？為什麽不去醫院？”
旁邊小男哭着說海一不肯吃藥。
海一說自己不要緊，“剛剛只是一下累到了，歇會兒就好，別聽孩子們大驚小怪的！”
葉曼玲反駁道：“你要真沒事，他們才不會吓到！”
海一不理，轉頭對小美小男說：“你們別待這兒了，快回店裏吧，不然他們忙不過來的，一會兒我就回去，不用擔心我了。”
小美小男都不肯走，一定要海一去醫院才行，曼玲知道沒人說得動海一，再僵持下去，只怕把海一惹急了反而加重病情，于是起身先把小美小男勸走了。
兩個小孩一走，曼玲回來專心照顧海一。
海一連曼玲也不願拖累，沒過幾分鐘，也勸她走，曼玲生氣：
“寧海一，你是連我也不願意當朋友嗎？我都已經不勉強你去醫院了，難道連讓我留下來陪陪你都不行嗎！好歹都快過年了！你還這樣子惹我生氣，以為我都不會傷心的嗎！”
聽葉曼玲這麽一說，海一頓時不響了，海一想起過去，總覺得對葉曼玲不起，不過，正因如此，他才不想跟葉曼玲有過多來往，讓一個女人總對自己抱着深切的而他又無法回應的期盼又有什麽意義呢。葉曼玲對他的心意，就像他對莉莉的心意一樣，到了歲末，只覺得這一年又一年的時間過得毫無意義。
曼玲勸海一睡一覺，“你一定是這幾天都沒睡好，又加上店裏忙，才會累倒的，你還是睡一下、養足精神，才好快一點回店裏繼續工作呀！”
海一這時也确實困意上來了，想了想，覺得葉曼玲說的也沒錯，便聽話地閉上了眼睛。海一一睡着，曼玲才有功夫看看周圍，直到這時，她才發現，海一不知什麽時候、把家裏布置成了跨年派對的樣子，海一精心準備了這一切、是要和誰跨年呢？是莉莉嗎？
莉莉下班的時候，并不急着回家，而是選擇一路散步回去。暮色籠罩中，擁擠又喧鬧的城市街道顯得比平日厚重了許多，不僅是商店的招牌，還有路邊的行道樹，到處都張燈結彩的、顯得過年氛圍十足。
好餓啊，肚子，真想吃點什麽、比如熱呼呼的……
手機在口袋裏，海一發給她的那條短信，莉莉還沒有回——
【莉莉，晚上沒值班的話，來我家吧，我給你做飯吃。海一。】
曾經的曾經，莉莉每天都到海一家蹭飯吃，不管什麽飯菜，只要是海一做的，都是世界第一美味！雖說兩個人年紀相差不大，不過要說莉莉是吃海一做的飯長大的，也未免不可。
莉莉經過一家店時，突然停住了腳步。
不會吧！
這家店居然！
莉莉所站的這家店，是一家經營了起碼有三十年的海鮮面館，從小到大，莉莉不知道來這家店吃了多少次，而且幾乎每次都是和海一一起來的。
然而——
在這新年即将到來的時刻，店門口卻凄涼地貼着一張告示：即日起，本店歇業轉讓。
莉莉忽然有種時光被剝奪了的感覺，劇烈的悵惘讓她站在緊閉的店門口久久不去。
在一陣狂風把地上的落葉全都吹到了莉莉的身上的時候，莉莉的手機又在口袋裏嘀嘀嘀地響起來，莉莉掃開飄到臉上的落葉，睜眼看清手機屏幕的那一刻，又驚呆了。
海一睡了一覺醒來時，發現葉曼玲已經走了，不過茶幾上留了一張字條：
【醒了別走，我已通知莉莉來了。曼玲。】
海一大驚，剛要起身，狗狗丢丢忽然從狗窩裏跑出來，一下偎到了海一腳邊。
海一把狗抱起來——
“怎麽了？肚子餓了嗎？好好，我這就給你拿吃——”
話沒說完，丢丢突然又狂吠着、一下從海一的懷裏蹦了出去，只見它如離弦之箭般沖向門口——
“啊，丢丢！！！”
随着虛掩的門被推開，莉莉出現了，她蹲下身、一把将直沖向她懷裏的丢丢抱了起來——
完全沒料到會這麽快就見到莉莉的海一，瞬間窒息了。
莉莉一邊摸着丢丢毛茸茸的腦袋，一邊神态自若地走進來——
“哎？幹嘛這樣看着我？不認識我啦？”
莉莉一開口，終于把海一拉回了現實——
“你來、來啦？我還以為你沒空來，因為你沒回我的短信……”
“我從早忙到現在，沒來得及看！”莉莉瞪着眼說。
海一讪笑了一聲：“是嘛……嗯，辛苦了呢……”
莉莉咂了咂嘴，管自己抱着丢丢坐到了沙發上，海一又忙着說：“我、我給你泡茶，啊，還是咖啡？哦不，你最喜歡的還是熱可可！”
看到海一手忙腳亂的樣子，莉莉莫名一陣心酸，曾幾何時，她把海一視作高不可攀的超級偶像，而如今，海一卻一再在她面前暴露如此謙卑又慌亂的模樣，這是莉莉的錯嗎？是嗎！
“你別忙了！”莉莉阻止他：“不是病了嗎！趕緊躺下休息！”
“我沒事……”海一笑着說，手裏的動作依舊沒有停。
莉莉把狗放回去，氣嘟嘟地跑過來搶走了海一手裏的東西：
“都叫你別做了！為什麽就是不聽！你要這樣跟人犟一輩子嗎！為什麽你總是這樣聽不進別人說的話、總要這樣一意孤行！你自己的身體自己不擔心叫別人怎麽放心！”
聽了莉莉這一大通責罵，海一怔住了，但是同時，又有一股暖流、湧遍了他的全身。
如果能每天聽到莉莉這樣的痛罵，就算讓他每天發作一次心髒病都沒關系，究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海一發覺自己完全變成了和從前不一樣的體質，那叫什麽呢？受虐狂？
“好吧，我知道錯了，不過，泡杯茶又不累的……”
莉莉氣炸：
“還不聽話！真想讓我揍你是不是！！！！！！！！”
夜幕深切地降臨了，在把咖啡店打烊後又特地跑來家裏打招呼的小美小男送走後，時間，也差不多快到零點了。
“有沒有吃飽？”海一問還在廚房裏收拾碗筷的莉莉。
“差點撐死了，你說有沒吃飽？話說你一個人提前準備了那麽多，得花多少時間啊！店裏還那麽忙！”
海一笑着說：“反正店裏一關門就沒事做，一個人弄弄也很快的。”
其實說到底，一是海一肯用心，二是海一本來做事情就特別有條理，不像莉莉，比較毛躁。
“好了，剩下的放着讓我收拾好了，你上了一天班，也怪累的。”
“我都快收拾好了，你才說！”莉莉故意這樣說，是想海一可以不那麽歉疚。之前在小美小男面前也是，不停地說什麽真不好意思啊讓你們受累了真抱歉啊也沒有多給你們準備一些好吃的，這些那些的話，說得連小美小男都快招架不住了。不過海一的心意，有誰會不了解呢，海一的心，就像鑽石一樣、純潔、晶瑩、透亮，并且堅韌，這些年，他一直沒有放棄，依舊苦苦守護着莉莉，哪怕莉莉再給他甩臉色看，他也從不跟莉莉動氣。
是海一真的不會生氣嗎？看着海一坐在陽臺前孤單的背影，莉莉的心酸又湧了上來。
“時間快到了嗎？”
“嗯，差不多最後一分鐘了。”
“能聽到鐘聲？”
“應該吧！”
莉莉擦幹淨手，跑到海一身邊坐下，海一弓着膝蓋、回頭朝她笑着，海一笑得一臉迷離，明明沒喝酒，卻好似一副醉态的模樣，可是，海一依舊是不折不扣的美男子。海一身後的茉莉花雖然沒開花，但是碧綠的葉子長得非常茂盛。
“謝謝你莉莉，今晚你能來，我實在太高興了。”
莉莉鼓着嘴巴說：
“要是你不準備那麽多東西、不把自己累垮，那我也就高興了。”
“那你現在是不高興嗎？”
“你說呢！”
海一不說話了，他知道莉莉只是故意跟他開玩笑罷了，不管莉莉對他怎麽樣，生他的氣，不理他，或是覺得他可憐，發發善心來看看他，他對莉莉的心意，是永遠不會變的。
“沒想到又多活了一年了，莉莉——”
“快別說傻話了！”
铛！铛！跨年的鐘聲敲響了。
海一和莉莉同時擡頭、向陽臺外的夜空中望去——
“2022年，也要繼續幸福快樂喲！”
“當然要快樂啦，寧海一你這個大傻瓜！”
汪！汪汪！小狗丢丢也從狗窩裏跳出來、興奮地加入了大家互祝新年賀詞的行列！
2022年，來了！
2022，新年快樂！謝謝一直支持果子的寶貝們！看文愉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