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丢臉的永遠是沉不住氣的那一方
丢臉的永遠是沉不住氣的那一方
海一出院那天，是葉曼玲來接的他。
方醫生仍是一付很不放心的樣子，東查查西查查，又一個人唠唠叨叨了好久，這才慢吞吞地簽下大名，批準海一出院。
“總算放過我！”
但拿到帳單，海一又一臉的不高興，“又是好幾個月的辛苦全泡湯！”
葉曼玲奇道：“看不出原來你還是個吝啬鬼。”
“吝啬鬼？哈哈，這些可都是我的棺材本啊。”
海一挑挑眉，走去交費。
葉曼玲看他背影，忽然替他感到有些難過。
兩人慢慢走出醫院時，葉曼玲對海一說：“喂，海一。”
“嗯？”
“以後，能不能不要再講剛剛那種喪氣的話？”
“喪氣的話？”
“你還這麽年輕，而且——”
葉曼玲忽然望住海一胸口。
那裏的傷疤，她看到過了，長長的一道，如山石的裂痕般，不可謂不觸目驚心。
Advertisement
“其實，情況沒你說的那麽嚴重，是不是？”
海一聽了，哈哈一笑。
“當然沒那麽嚴重啦，為了賺錢，能把什麽狠話都往外說的醫生的話，能信嗎？”
是不能信，不能全信，但是海一啊，為了不讓別人擔心，就把自己真實的情況與情緒通通掩藏起來的你，沒關系嗎？
葉曼玲開車送海一回家。
車到了咖啡屋門前後，她跳下車。
“小心點，慢慢來，我送你進去。”
“不用了。”
“要的！”
葉曼玲執意要扶着海一進店，上前來迎接的小美和小男，均愣怔在現場。
“老板什麽時候跟這個女人這麽要好啦？”
“估計早就是了。”
“果然每天把老板叫去驗貨就沒安好心。”
“沒錯！”
“唉——都怪咱們老板長得太帥了！”
“誰說不是呢，不過——啊！”
小美忽然尖叫，小男緊張道：“怎麽了怎麽了？”
“莉莉！”
**
“我覺得這地方不錯啊，空間夠大，環境也蠻安靜的，而且交通也很便利。”
小美小男打電話來時，莉莉正同紀南雲一同參觀俱樂部的場地，看到手機上的來電顯示是咖啡屋的號碼，莉莉差點吓出一身冷汗。
“小美，什麽事？”
“莉莉，出大事啦！你快回來，快回來啊！”
電話那頭小美和小男不斷尖叫着，好像随時要被人拉去屠宰場似的。
“到底什麽事啦！要說就說清楚啊！”
莉莉急得大吼。
但當她終于聽清小美小男的敘述之後，她的表情冷了下來。
“海一跟什麽女人在一起跟我有什麽關系？！”
莉莉挂斷電話時那生氣的表情，令紀南雲側目。
他決定提前結束工作。
“肚子餓了，我們去吃飯吧！”
他帶莉莉下樓，打開車門，等莉莉坐進去，但莉莉只是呆呆站在原地，魂已不知去了何處。
紀南雲嘆了口氣，擡手輕拍了下莉莉的頭頂：
“莉莉。”
誰知莉莉忽然就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
莉莉不計形象地、在大庭廣衆下嚎啕大哭着，紀南雲不但沒有表現出厭煩與慌亂，還很貼心地走上前，将莉莉的頭壓進他的胸口，好讓她的淚，可以肆意地流。
那之後，他開車帶莉莉上山頂。
車子沿盤山公路一路向上，金色陽光在車窗前跳躍閃爍着，陣陣山風，夾雜着草葉特有的清香，陣陣撲入鼻間，煩悶，漸漸散去。
車到山頂，紀南雲下車，開門，牽起莉莉的手。
他沉默地、帶她攀登到山崖的最高處。
他示意莉莉站在堅硬的山石上。
莉莉走上前，她的面前是空曠的山谷，以及令人頭暈目眩的萬丈深淵。
她屏住呼吸。
面上迎來更加清涼的山風，她擡頭，看見天上的白雲，一團一團，就像棉花糖似的，近得幾乎伸手可及。
天堂。
莉莉閉上眼，用力呼出一口氣。
這時，紀南雲輕輕走到她身後，将她雙臂握住，打開，展直，“這樣子，再做深呼吸試試看。”
莉莉立刻照他說的那樣做。
吸——
呼——
哇！
好像整個胸口都被打開了，好清涼的感覺，就像被山泉水沖洗過一遍似的，所有的沉悶，都不見了。
莉莉笑了。
那之後，兩人就一起坐在那山崖處，一邊欣賞山景，一邊吃壽司。
“好好吃哦！”
莉莉奮力咀嚼，兩頰塞得滿滿的，好像松鼠，“我剛剛都沒注意到，你是什麽時候買的啊？”
“在你還在哭的時候。”
紀南雲淡淡道。
莉莉不好意思了，“哎呀，讓你見笑了。”
“哪裏，很可愛。”
“你說什麽？”
“我說你很可愛。”
“你笑我？”
“我沒有。”
“你明明就有！看你那表情，明明就很想笑我好吧！”莉莉不服氣，用手指證他的臉。
紀南雲敗下陣來。
小丫頭太天真了好嗎。
“好吧，我就承認我在笑好了，不過，”紀南雲重新擡起頭，望住莉莉，“就算我是在笑，也是因為看到你很可愛才會笑的，絕無半點戲弄的意思。”
他好認真。
但要不要這麽認真？
莉莉有點尴尬。
“其實你想笑我也沒關系的啦，這種事我早習慣了。”
“習慣了？”
“嗯，”莉莉點頭，“被人笑我笨，笑我蠢，說我像個白癡什麽的，我早就習慣了，根本不會打擊到我的。”
紀南雲的臉忽然嚴肅起來。
“會這麽說你的人，要麽沒長眼，要麽沒長心。”
沒長心？
莉莉低下頭，沒再言語。
天黑了，紀南雲送莉莉回家。
“明天見。”
“明天見。”
兩人在莉莉的家門前揮手告別，但莉莉剛走兩步，紀南雲又叫住了她。
“有事？”
莉莉眨動眼睛。
紀南雲忽然大步走到她面前，牽起她雙手。
“回去後什麽也別想，洗個澡，好好睡一覺，要是心情還是不好，随時給我電話，我過來陪你。”
他說完，便輕輕抱住了莉莉。
**
與此同時，海一正從街的那一頭向家的方向緩緩地走過來。
他看見了那一幕——
莉莉偎進一個男人懷裏的畫面。
海一怔怔站住，片刻後，他轉身離開了那裏。
天上的明月這時候忽然隐到了厚厚的雲層背後，夜晚的世界，消失了最後的一點光芒。
**
莉莉緩緩踏上樓梯。
臉還在微微地發燙，那全是因為紀南雲的關系。紀南雲的那個擁抱，雖突如其來，卻充滿了令人感動的關懷，就如同之前她毫無預警地大哭時，紀南雲連原因都沒問，就把她帶到高高的山頂處去吹風一樣。
真是個好人啊。
紀南雲。
成熟，體貼，有寬廣的胸懷，且不會給人帶來任何壓力。
與海一比起來，那是個多麽讓人安心的存在，要是自己意志再薄弱一點，說不定已經愛上那個人了吧，雖然這樣想，實在是有些多餘的樣子。
在路過海一的家門口時，莉莉不自覺得地留意到，海一的家門緊閉。
她上前貼近門縫，看不見裏面有一絲亮光。
怎麽回事？不在家？不能啊，之前小美說他一早就離開了啊，難道——
難道還和那個女人在一起？
莉莉氣呼呼地跑回自己的家，一頭沖進卧室，撲上床。
好生氣！
胸口好像被什麽東西壓住了，悶得無法呼吸。
莉莉閉上眼。
腦海裏浮現出她第一次看到海一跟其他女生在一起接吻的情景。
那是在某天的晚自習結束後，莉莉像往常那樣推着自行車往校門口走，遠遠的，她看到海一和一個女生面對面地站在馬路對面的路燈底下。
那女生莉莉是認識的，是海一的同級生，是個非常漂亮的女孩子，能歌善舞，且成績優異。
莉莉聽說過她有在喜歡海一，但海一對她卻沒什麽感覺，啊咧，難不成，是準備要告白？
莉莉放下自行車，悄悄向那兩人靠近。
（萬一真是告白，我要随時沖出去，替海一解圍！）
但當莉莉快要走到時，眼前突然出現令她想也想不到的畫面——
那女孩踮腳向海一獻吻。
獻吻，吻？？？
莉莉像個傻瓜一樣愣在當場。
（媽媽咪！好大膽的女生！）
莉莉原本還想繼續等着看好戲——
她等着那女生被海一呼巴掌……
誰知，海一沒有拒絕。
海一沒有拒絕那個吻，那是不是就說明，海一其實也一直在喜歡着那女孩。
海一已有意中人。
那個瞬間，莉莉心碎了。
莉莉的眼角有淚滑下，即使是已經過去很久很久的事，一想起來，仍會心痛，莉莉忘不了一切一切關于海一的事。
**
接連三天，莉莉沒有見着海一的面。
早上去他家吃早餐，看到的只是桌上的食物，不見他的人，到了店裏，店員不是說他出去定貨，就是出去辦其他的事，到了晚上，海一的家門始終緊閉，聽不到他回家的腳步聲。
住院不讓陪護也就算了，出了院還玩人間蒸發，要不要這麽絕！
莉莉負氣。
莉莉故意不打電話找他，一想起他曾處心積慮地要把她送出國，她就氣不打一處來。
但終究又挂住他身體。
會去詢問小美小男他身體有無異狀。
會借給丢丢喂食的理由跑進他家，鑽進他卧室，檢查他抽屜裏的藥，是不是都有吃。
陽臺上的花，開得漸漸豔麗起來，而莉莉的心情，卻一日日地黯淡下去。
難道從此以後，都要如此過活下去嗎？
一周的傍晚，莉莉終于在澆花的時候，看見海一回來了。
她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但下一秒，她又看到了葉曼玲出現在海一的背後。
莉莉的鼻子都要氣歪了。
寧海一，你有種！
她故意抱着丢丢執意地站在陽臺，她準備等海一回來時，好好地質問他一通。
但令她沒想到的是，葉曼玲也跟着海一一起回來了。
他居然邀請她回家！
他從來不帶陌生女人回家的！
莉莉驚呆了。
聞到主人的味道，丢丢歡快地搖着尾巴，汪汪叫着，跳下莉莉的懷抱，沖過去撲住了海一的腿。
“哇，好可愛的狗狗。”
葉曼玲蹲下身，喜不自禁地想要伸手去撫摸丢丢。
“住手！”
一聲大喝，驚住了全屋子的人。
莉莉沖将出來，一把将丢丢奪過去，抱進了自己的懷裏。
“莉莉？”
葉曼玲略帶驚喜地望向莉莉，但莉莉卻惡狠狠地白了她一眼，明顯不想搭理她。
葉曼玲只是笑笑，一點也沒往心裏去的樣子。
海一帶葉曼玲走去沙發。
他彎腰問：“想喝點什麽？”
“不用忙了。”
“咖啡好不好？”
“好吧。”
海一走去泡咖啡。
莉莉抱着狗走去牆邊靠着。
葉曼玲坐了一會兒，站起來參觀房間，走了一圈後，她站在裝滿整面牆的書架前，抽出了一本書，坐在靠墊上，細細地看了起來。
莉莉一直觀察着她。
好優雅的樣子。
一副公主樣。
是海一喜歡的類型嗎？
莉莉咬唇，望向海一，眼裏不由自主已帶上了怨恨。
真是不長記性啊，寧海一。
咖啡泡好了，海一端着托盤，招呼葉曼玲過來坐。
“莉莉也一起來吧。”
葉曼玲又微笑地看着莉莉。
莉莉把臉扭向一邊。
“才不要！”
海一看了莉莉一眼，轉頭對葉曼玲解釋說：“她就算了，她不喜歡咖啡的，嫌苦。”
“還是小孩子嘛。”葉曼玲笑着看着海一說。
莉莉火了。
你才小孩子！
你們全家都是小孩子！
莉莉氣瘋了，她放下丢丢，蹬蹬蹬幾步就沖過來，“誰說我不喜歡喝咖啡的？我才喜歡喝咧，而且我最喜歡喝的就是不加糖不加奶的黑咖啡！”說完，她抓起杯子便直往嘴裏倒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