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 49 章
北寒堡能有幾個何大人?自然只有那麽一個。
聽到外頭通報之聲,唐無衣心神一驚,他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在這種情況下遇見何晏。
當然,唐無衣也沒有想過,他們相見的如此之快。
何晏與以前不同了,唐無衣低着頭,但仍然聽得出何晏腳步聲有多穩健有力。
人若是意氣風發,當真連腳步都是不一樣的……
如今,何晏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唐無衣眼角餘光瞧見他玄色的袍子上頭刺着的麒麟,猙獰之外還有一絲傲色。
繼而,十分熟悉的聲音在唐無衣頭頂響起,“這就是今日抓來的人?”
語調淡若浮雲,就算是離得那麽近,唐無衣依舊覺得何晏的話中帶着一股寒氣,可以冷死人。
這人向來如此,只是,這些年他功力更深了。
抓了唐無衣的守衛領隊聽到何晏詢問,語帶谄媚的回答道:“何大人,這人和平常可不一樣。”
“哦?有什麽不一樣?”何晏優雅的坐在了堂中主位上,目光淩冽的看向守衛領隊。
守衛領隊額上流出幾絲冷汗,他吞了口口水道:“平日都是為大人抓那人和亂黨,今日這位卻是和今天客棧的命案有關。”
聞言,何晏挑眉:“哦?命案,那你可查出什麽了?”
“這——屬下審訊良久,似乎此人與那命案無關,只是一個巧合……”
“巧合,這北寒堡的守衛真是越來越不如以前了。既然無罪,為何不早将人放了?還将人留在這裏,是否是不準備抓住犯人,準備草草結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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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晏語氣涼涼的,不像是關心今日客棧命案的模樣。他拿下人遞上的絲帕擦了擦摸過桌面的手指,這一動作讓守衛領隊頭上冷汗直冒,口中大呼失職。
見此,何晏只斥責兩句欲走,但他還未起身便似是想起了什麽一般,直直命令唐無衣起身。
這是唐無衣三年後第一次與何晏照面,時光匆匆,何晏鬓邊多了一縷白發,眉眼間也見疲累。
唐無衣沒有想到這些年呼風喚雨的何晏會是這幅模樣,先前做好的心理準備乍然全無,眼中漏出一絲驚訝。
這一切都被何晏看在眼裏,他目光陰鸩的盯着唐無衣道:“很少見到不怕我的,也很少見到看到我目露驚訝的人,你可是認得我?”
話中有話,細究,似乎又無弦外之音。
目光又在何晏臉上轉了一瞬,唐無衣迅速垂眸。看何晏表情,他知道何晏并不認得自己,而現在自己不能慌。
即便何晏害死了自己,即便何晏将兩個唐家都毀入塵埃,即便何晏意圖竊國,即便……
他唐無衣還是不能慌!
“草民惶恐。”唐無衣泯唇,“草民雖孤陋寡聞,但這北寒堡豈會有不認識何大人者?草民目露驚訝,是驚訝自己竟能一睹大人風姿。”
風姿二字唐無衣念的極重,他真是萬分慶幸自己重生後活到今日,還能見着何晏的——風姿。
何晏聽後面無表情,忽而,他癫狂大笑,“罷了罷了,不過蝼蟻之衆罷了。”
視民如蝼蟻,如此臣子,又如何治國?
大概是覺得與唐無衣糾纏無趣,又或者是覺得沒有自己要的結果所以不必再留,何晏直直起身準備離開。
見此,唐無衣也舒了一口氣,因為現在不是他與何晏鬥個你死我活的時候。若是現在讓何晏知道自己就是唐無衣,別說自己身死北寒,國仇家恨更是要長埋青史。
就算是為了他逝去的家人,為了那些無辜葬身邊關的将士,唐無衣都不能折在這裏。
更何況,還有一個澹臺烈在等唐無衣!
守衛領隊滿臉堆笑準備送何晏離開,路過唐無衣之時,小聲的罵了句快滾,算是讓唐無衣趕快消失的意思。
得了兩人的話,聽到腳步聲走遠,唐無衣當即起身,準備離開。
“何大人,聽說今日你的人抓到了個奇怪的人,不介意我來看看吧?”
熟悉的聲音忽然在門外響起,還未走出幾步的唐無衣心沉到了谷底,是曲言的聲音!
不出所料,曲言帶着已經離去的何晏一行折返,她婀娜而入,正正撞上唐無衣。
曲言眼中閃爍着不明的光芒,像是埋有千句話想說,最後化作盈盈一笑:“公子,好久不見。”
此話一出,整個審訊堂口都涼了三分。
這絕對是不懷好意!唐無衣的手在袖中捏成拳,心中如是腹诽。
見狀,何晏眯起雙眸朝曲言道:“曲小姐認識此人?”
“那自然是認識。”曲言眉色飛舞,“不僅認識,他與我們還很熟呢!”
曲言說的是我們,而不是我,字裏行間無不提醒着何晏,何晏這老狐貍又怎麽會不明白。接到了暗示的何晏立刻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沉下眸色陰鸩的打量起唐無衣來,或者說他眼中更多了幾絲戲谑。
大抵是見自己目的達到,曲言笑盈盈的靠到唐無衣身邊,朱唇輕啓:“唐公子,別來無恙。彼時你我相見,我為階下囚你坐那人身邊為貴,今時今日,怕是要讓你嘗嘗我當日受的苦了。畢竟,這些事都是因唐公子而起……”
“二位大人說什麽我不明白。”唐無衣努力保持冷靜道。
“呵呵。”何晏冷笑,“不明白沒有關系,古話說的不錯,一個人無論怎麽變,骨子裏刻出來的東西總是不會變的。仔細觀察起來,這位公子談吐之間帶着一股儒雅,一介草民,如何生出世家風度?”何晏冷眼瞟過曲言,又道:“再說,曲小姐不會騙我。”
生死已在一瞬,唐無衣知道,今日自己是怎麽也跑不了。
“拿下!”
一聲喝令,何晏周圍乍然出現數名影衛,唐無衣手無寸鐵,再也不能反抗。
唐家叛逆被捕的消息很快傳遍了整個北寒堡,消息傳遞之快令人咋舌,自然也傳到了澹臺瀾一行耳中。
次日,唐無衣便被何晏押往唐府,北寒街道,萬人空巷。
被困在囚車中,唐無衣卻是心情淡然,昨夜他并沒有受到虐待,何晏甚至與他說了些或真或假的笑話,一幅萬事盡在掌握的模樣。
只是這北寒,卻不是一個笑話。
一路往唐府行去,唐無衣看見街上圍觀的百姓眼中盡是木然,鮮有幾人露出不忍,但很快又被掩藏好了。
澹臺瀾一行也在圍觀之列,匆匆掃過,竹心無情,澹臺瀾擔憂,葉氏兄弟雙目猙紅,心思頗重。
瞧見幾人如此,唐無衣只得朝他們搖搖頭,淡淡而笑。
殊不知,幾人眼中,他那笑笑的實在太苦。
臨近唐府,唐無衣甚至看到了小贏,他眼泡紅腫像是哭了太久,而他瞧見唐無衣的囚車時欲言又止,最終只是目色悲傷的送走了唐無衣。
唐無衣知道,昨夜北寒堡又去了一條人命,而今後的每一夜,會去掉無數條人命。
世事無常,就像如此。即便你有心,有時候換來的也只是無力,而在你無力的時候,只有你自己能幫你。
沒錯,即使到了這般境地,唐無衣仍不覺得自己就已走入死局。
憑什麽?就憑,何晏沒有殺他!
帶着笑,唐無衣入唐府。
當唐無衣被押送至唐府後,澹臺瀾一行找了一處隐秘巷子謀算起來。本來葉氏兩兄弟是想劫人的,可被澹臺瀾攔下了,因為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
葉驚鴻眼中血絲濃密,自打他聽到唐無衣被捕的消息他就沒有阖眼過,現在更是焦慮的來回踱步。葉孤鴻也沒好到那裏去,當初他二人因為唐無衣之兄一事從北寒堡逃走,如今再入北寒,誰想又折了二公子,心中怎能安寧。
看到葉氏兄弟如此,澹臺瀾低聲道:“你們兩個消停一下,無衣如今應該沒有危險。”
“沒有危險?”葉驚鴻憤憤而道,“公子落入那賊人手上,你說沒有危險,淵極人都是如此思考的麽?”
竹心聞言眉頭一皺,出手阻攔道:“不得無禮!王爺都說了唐無衣無恙。”
“無禮?我兄弟二人忠于公子,現下公子身陷囹圄,你們不急,還同我們講理?”葉孤鴻大怒。
澹臺瀾瞧着他們劍拔弩張的模樣無奈嘆息,“照理說何晏恨不得撕了無衣,可既然何晏沒有殺唐無衣,那便說明唐無衣現下并無性命之憂。反倒是這幾日的事情越看越像是一個局,當初與我們傳遞消息的人怕是……”
“別有居心!”竹心驚呼,“不好,主上有難!”
說到此處,葉氏兩兄弟自然也聽懂了。那日與唐無衣等人傳送消息的探子,先不說他是否忠心,就他傳遞消息來說,恐怕只是遞出消息之人想要幾人知道的消息。
只是衆人不知,這一切并非何晏設計,而是另有其人,只可惜給何晏做了嫁衣……
而事情一經厘清,澹臺瀾和竹心也焦急起來,那人将他們支開絕不是因為一個唐無衣那麽簡單。
有可能是想要挑起兩國戰争,又或者,想要趁他們不在之時做些什麽!
“王爺,依屬下之見,我等應該急回淵極。”竹心一針見血。
澹臺瀾有些猶豫,葉氏兄弟不可置信,竹心見狀,再次重複。
“可無衣還在此地,若是不将他帶回淵極,我又有什麽臉面去見烈兒?”澹臺瀾連連搖頭。
竹心深吸一口氣,決然道:“唐無衣本就該是個死人,他于皇上而言不是什麽好事,如今明知事情有詐,屬下絕對不能因為他而置王城安危于不顧。王爺亦明白,皇上心中抱負,而唐無衣……”
話止于此,澹臺瀾內心動搖,他看看唐府方向,又看看淵極方向,痛苦的閉上雙眼。
答案昭然若揭,葉氏兄弟二人玲珑心思當即便知,憤然離去。
澹臺瀾雙拳緊握,再次看了唐府方向一眼,閉眼睜開後風輕雲淡道:“走,回淵極。”
今日,唐無衣成了一顆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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