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的病魔

第19章

第 19 章

《最美的病魔》/藍楹

晉.江.文.學.城

第十九章

韓希出院後，一切又歸于正常，只是有些事情、有些心情，注定會變得不一樣。如平常一樣，盛光将韓希送去學校，千叮咛萬囑咐地要注意身體，有什麽問題不要硬撐着，向老師報告就去校醫院休息休息，說了這麽多，他希望韓希能夠聽進去一兩點吧。

國際學校裏依舊是孩子們朗朗的聲音，師生間的交談，朋友間的嬉鬧，讓整個學校充滿了一種初生朝陽的活力。盛光如往常一樣安頓好韓希便打算離開，瑪麗老師在門口叫住了他。

瑪麗老師的神情有些難以言表的糾結，躊躇間還是表露了自己的看法：“韓希家長，也許我這個想法對韓希同學不公平，但是經過這件事後，我和學校都有所反思和考慮，像韓希這樣的身體狀況，的确不适合在這樣大衆集體的學校裏生活和學習，我知道這樣說你肯定會不同意，但是為了韓希的身體和其他小朋友的生活環境，我希望您能認真的考慮我這個建議。”

也就是，希望韓希放棄去學校學習，而是在家學習，或者，學校是想将韓希勸退？

在盛光看來，在家學習不比在學校那個大集體的環境裏學習差，在家學習反而更加自由些。

但是，韓希不一樣，他只是個七歲的孩子，這個年紀的孩子是最需要集體生活和學習的，是最需要在集體中體驗友誼和快樂的，要讓韓希離開學校，這對韓希的心理發展必定是一個缺失，沒有朋友，沒有快樂，就像是和社會脫軌了一樣。韓希肯定會覺得，這個社會在歧視他，他有病，學校不想收他，他發病的時候很恐怖，小朋友們都嫌棄他，這樣的想法會對希希造成怎樣的打擊和陰影啊！

盛光是絕對不同意的。

他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

他很清楚國際學校是個怎樣性質的學校，而且現在只是勸退，還是有很大的反轉的機會的，他正了正嗓子說：“老師，我知道您和學校的擔憂，但是你們學校本着教書育人，培養國際接班人的理念，肯定是不會歧視一個患有先心病的孩子，我的意思是，他有權利和大家一起生活一起學習，你們也有義務給予他良好的教育。所以我的建議是，讓韓希繼續留在這裏上學，至于他的病，我平時會多加關注，争取不給你們造成像這次這樣的麻煩，我也希望老師能夠給韓希這個機會，畢竟他很喜歡老師您，也很喜歡這個學校，很喜歡和小朋友一起生活。”

盛光這些話說的井井有條，讓瑪麗老師竟一時憋紅了臉也不知道該怎麽去反駁，學校的确給了她讓韓希勸退的事情，但是作為韓希的班主任，這些時間相處下來，她也是的确喜愛這個可愛又上進的孩子，怎麽舍得讓韓希被勸退，可是喜愛是小，韓希的病是大，這個勸退的想法還是要好好考慮的。只是今天盛光的這番話，說的她竟有些在反思自己，反思學校，勸退？是不是真的太不公平了？是不是學校一種推卸責任、避免攤上大事的做法？

這樣想着，瑪麗老師就漸漸站到盛光的立場上去了，覺得勸退的确不是一個好的做法。

盛光一種把什麽都掌握在手裏的目光看着瑪麗老師，畢竟那麽多次的辯論賽不是白參加的！怎麽說也要為希希争取一下。

瑪麗老師極其不好意思，連連賠着笑臉：“你的建議我會像學校反映的，放心，我一定說服學校讓韓希留下的。”

盛光心裏得意了，但還是要表現得很感謝的樣子：“那我替韓希謝謝老師了，韓希說，他最喜歡老師的眼睛了，很漂亮！”

瑪麗老師的笑容更柔了，眼睛笑成月牙兒，仿佛真如韓希說的那樣——很漂亮！

當然，這個對話的發生到結束，韓希都一無所知，他依舊開開心心地上學，開開心心地和小朋友玩耍，穆桠擔憂地問過韓希的情況，沒什麽好隐瞞的，韓希就如實告之了。

天氣漸漸入冬了，大家都裹着厚厚的呢子，都說寧市的天氣女人的臉，說變就變，早晨還陽光燦爛地大太陽照着，下午就說不定凍得要穿棉襖了。

又是一個星期五，期中剛剛過去，不管什麽學校都處于考後休眠期，所以大家都是扯開了身子撒歡，盛光本想帶着希希再去掃蕩一下超市的，誰知接到了穆桠的電話。

穆桠的聲音好像是剛剛哭過，聲線還有些顫抖，像在害怕：“韓希同學……”穆桠的聲音斷了，但電話卻沒斷。

韓希仔細地聽着，感覺很茫然，不知道穆桠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開口問道：“穆桠……你怎麽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穆桠的聲音有些哽咽：“我爸媽……出事了，爺爺奶奶說我爸媽在南極發生了雪崩，現在好多科考員都失蹤了……我爺爺還有奶奶已經趕去美國本部确認……确認屍體……”穆桠說到這裏，再也繃不住自己那顆搖搖欲墜的心弦，失聲痛哭起來。

韓希捧着話筒頓時不知所措，關于怎麽哄女孩子這個技能他還沒有get，只好朝着盛光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難道盛光就會了嘛！但是哄哄小孩子還是可以的，看希希那求助的小眼神，他也不好意思說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做，接過電話，詢問起穆桠的情況，穆桠支支吾吾地說了，前前後後比較淩亂，反正主要想表達的就是：她爸媽現在生死未蔔，爺爺奶奶又都離開家裏連夜趕去了美國，她現在是一個人在家，十分害怕。

沒等盛光想出一個辦法，韓希就把頭湊到免提電話那頭說：“我去陪你睡覺吧，你不要害怕。”

盛光：……

希希你這樣說經過盛光哥哥的同意了嘛！自己都是那個害怕一個人睡覺的小孩，有本事去陪另一個小孩睡覺？還勸她不要害怕？

盛光是滿滿的不信任。

韓希還沒顧及到盛光的想法，自顧和穆桠敲定好時間就挂了電話。

驀地發現盛光哥哥正意味深長地看着他，額……好像決定去穆桠家陪她還沒有得到盛光哥哥的同意，盛光哥哥這樣看着他是什麽意思？是要他現在去征求盛光哥哥的同意嗎？

韓希讷讷地開口：“盛光哥哥，我可以去穆桠家陪她睡覺嗎？她一個人害怕。”

盛光鼻翼微微抽動了一下，他能不同意嘛！人家父母生死未蔔比較害怕是人之常情，況且人家穆桠還是韓希最要好的朋友，他要是不同意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再說，韓希都已經同意了。

那他現在這個同不同意有什麽意義！

見盛光依舊意味深長地看着他，看得韓希有些瘆得慌，趕緊挪到盛光身邊，挨着他撒嬌道：“盛光哥哥就同意了吧，我保證會注意身體的。”

韓希本身就長得好看，這一撒嬌就算是千年冰山也是會被萌化的，何況是盛光這個正太控，想了想還是順着希希的意吧。說：“好吧，你去吧。”

韓希歡快地說了一句：“盛光哥哥最好啦！”

然後就噠噠噠地跑去房間收拾收拾自己的小衣服了。這是打算常住了啊？難道他就不會想念他這個哥哥嘛！難道旁邊睡了另外一個人會比睡着他這個哥哥更有安全感嘛！難道他就不問問他這個哥哥是不是也想跟着去啊？

盛光在內心咆哮着，這小不點這麽快就喜新厭舊了，太讓人心寒了！

盛光跟在韓希身邊，蹲下，幫着韓希折疊衣物，咬了咬唇，腆着臉說：“要不要哥哥陪你？”

韓希忙得頭也沒擡：“不用了，穆桠沒有說讓你也去。”

盛光：……

真想找塊豆腐把自己敲死！

夜幕剛剛降臨，天空還微微蒙亮着，西邊的彩霞染出一道紅暈，月亮的輪廓極其明顯，樹的影子在紅暈下勾出一幅精妙絕倫的畫卷。

盛光将韓希送去穆桠家，遙遙地看着韓希蹦跶着進了穆桠的家，敲門，穆桠開門，進去，然後——“啪”地一聲關門。

定定地看了一會，拖着他的小電驢掉頭回家去了。

孤孤單單。

明明以前一直都是這樣生活的，盛光都沒覺得這樣有什麽不對勁，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睡覺，一個人騎着小電驢，為什麽現在覺得這樣做都不對了！到底哪裏不對了！他轉頭看了看穆桠家的窗戶，亮起了燈，兩個孩子的影子在燈光下綽綽，好像在談論什麽笑話，穆桠微微低頭淺笑着，韓希像個大男孩一樣有模有樣地拍了拍穆桠的肩膀，應該是在安慰着什麽。

當然，這些都是盛光想象的。

如今快樂都是他們的，他什麽也沒有。

輕輕嘆了一口老氣，拍了拍自己小電驢的坐墊，像是在說：老夥計，現在就咱倆了。

天黑了，連那抹紅暈也沒有了。

穆桠家，韓希學着盛光平時照顧他的樣子，一板一眼地照搬了用到穆桠身上，比如給她試了一下洗澡水的水溫、鋪了一下被子，把被子的兩端都掖好、溫了兩杯牛奶并告訴穆桠喝牛奶能長高、和穆桠約定好明天早上一起出去呼吸第一口新鮮空氣……

穆桠擔驚受怕的心漸漸緩和了。

一切才剛剛有些穩定了，一陣敲門聲傳來。

兩個孩子都很警惕了，韓希對着穆桠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蹑手蹑腳地移動到門口，雖然他的內心也是極其害怕的，但是現在盛光哥哥不在身邊，自己就要像哥哥一樣照顧穆桠，盛光哥哥說了，男孩子是要保護女孩子的！

穆桠端着凳子遞給韓希，韓希腳踩着凳子，墊着腳尖朝貓眼裏張望着。好像是一個男人，大約三十多歲，再仔細看着後面還跟着一個女人和一個孩子，那孩子韓希是認識的，是高虎。韓希轉身低頭彎腰，小手掩着嘴，小聲地說：“是高虎。”

穆桠眼裏閃過一絲厭煩，不屑地朝門看了看，韓希小心翼翼地下來，壓着聲音問穆桠：“怎麽辦，要不要開門？”

現在這個時間段，大伯肯定是聽到了什麽風聲，想過來打探一下虛實了，要是是真的，那穆家這萬貫家財，他們就要先霸占為強了！穆桠是不想開門，奈何那“篤篤篤”地敲門聲越來越急促，惱地人心煩，估計不開門說個清楚肯定不會罷休的。可是現在家裏就只有她和韓希兩個人，要怎麽和大伯說？該說什麽？

那猴急地敲門聲已經徹底惱怒了穆桠，換做從前，爺爺奶奶也是這麽惱怒的，她來不及多想，上前就打開了門。

高大伯牽着兒子帶着老婆站在門口，視線越過給他們開門的小穆桠朝房子裏看去，左左右右看了好一會兒才把視線重新聚焦到穆桠的身上，直接了當地問道：“你爺爺奶奶走了？”

穆桠生氣地說：“關你什麽事。”

高大嬸怒了，指着穆桠的鼻頭說：“你這個小東西怎麽和長輩說話的！真是有娘養沒娘教的東西！”

穆桠是受不了氣的，聽着這話，眼淚瞬間就在眼眶裏打轉了，韓希看不下去了，他站在那麽顯眼的地方居然忽略他，他上前護着穆桠，兇兇地昂着頭對高大嬸說：“穆桠說了，這不關你的事！”

高家這些年一直在依附穆家，簡直要把穆家啃食個幹淨才肯罷休，高大伯眉頭微微抽搐了一下，這是哪來的野種！

高虎不服氣了，扭着他胖胖地身軀上前，先是看了一眼穆桠，又轉頭看着韓希，問：“你為什麽在穆桠家？”

穆桠從小就看不慣高虎，好在高虎從小也看不慣她，穆桠抹了抹自己紅彤彤的鼻子，努力讓自己的聲音更加有威懾力：“是我讓韓希同學過來的，礙到你什麽事了！”

高虎微不可察地捏起了小拳頭，肉嘟嘟的，悶着自己的聲音，粗嚷着說：“我要告老師，你們談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