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最強的戀愛游戲

第56章 有點不習慣

有點不習慣

新望未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能鎮定地與媽媽道別，搭上火車返回東京。

回東京的路上，她十分平靜地翻閱着過往的日記，甚至偶爾能會心一笑，回憶起當時那一瞬間的心緒想法。

但她的一部分靈魂，好像還飄飄忽忽地飛在天上，完全沒有回過神。

……生得術式。

她聽咒術師們說過無數次了。

每每驚嘆五條悟的術式之強大，每每感嘆家入硝子的術式之神奇……産生類似的想法的時候，她沒有想到，自己的生得術式會是這樣的東西。

她解開了自己身上的束縛。

在媽媽提及小時候那些事情的時候，記憶中那抹朦胧的面紗仿佛被猝然扯下，就跟五條悟當時的說法一樣，她一下子就明白了自己的術式是怎麽回事。

生來便擁有、生來便知曉。

她的生得術式，名為“心想事成”。

她的咒力，至今也維持着某些願望的持續運轉，因此在她身上留下的咒力，才會只剩下那麽一點兒。

比如說，福利院的“平安”。

這個願望就一直運行着、維持着。

在離開福利院的時候，新望未回身望去，便看到如同帷幕一般籠罩在此地的——屬于她的咒力。

往常她從未注意，但現在卻終于發現了。

這個願望、這些停駐在這裏咒力，可以為所有出入福利院的人們，附上一層祝福。

這種祝福大部分時候是毫無用處的，但是能讓人避開一些小災小禍，比如感冒病毒、花粉過敏之類的事情。再比如說，萬一遇到車禍，或者不小心摔倒了，這個祝福也可以幫忙減輕一些傷害。

“平安”，便是與福利院有關的這個願望的核心。

因為是毫無殺傷性的、甚至是非常有利的，所以這些咒力從未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更別說咒術界的關注。

福利院也從未出現過咒靈……不，也可能出現過，但新望未的願望恰恰保護了福利院。

哪怕出現咒靈，新望未留在這裏的咒力，就完全可以守護福利院的安全。

還有其他的一些願望，如今新望未也想了起來。

新望未向來是一個溫柔安靜的人，她對自己的生活十分知足，所以即便真的許下什麽願望，也不會太過于誇張。

小時候都是些“希望今天能吃到喜歡的菜”“希望媽媽今天開心”類似的願望。在她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情況下，這些願望便實現了，耗費的咒力恐怕也相當微小。

別的願望，比如“考上東京大學的醫學專業”，最終也實現了其中一部分——但那是依靠她的努力，是單純憑借咒力而無法達成的。

新望未垂眸沉思。

現在她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術式的運行規則。

第一，願望必須是新望未“發自內心”“絕對真誠”想要的事情或者東西。

被他人強加的願望，自然是不可能實現的。如果是他人的願望，那也得新望未真心認可、真心擁有相同的願望，才有可能實現。

同時這也意味着，“許願”的主體必須是新望未才可以，而不可以是其他人借由新望未的能力來許願。

盡管如此，新望未也非常清楚，一旦自己的術式洩露出去，那麽會有無數瘋狂的人類，用盡各種手段——哪怕是肮髒卑鄙的手段——來利用她的能力。

老實講，這個能力還挺麻煩的，很容易引起一些不必要的混亂。

第二，願望的實現并不是憑空而來的，有一個合理化的過程，即實現願望必定付出代價。

小的願望，可以通過咒力來實現。比如今天晚上想吃什麽菜，咒力會潛移默化地影響福利院的阿姨的想法，進而實現新望未的願望。

大的願望，比如考上東大這樣的事情，因為新望未的咒力不可能改變整個考試體系，所以這個願望的實現，仍舊需要她的努力，咒力只不過是确保，她的努力能夠得到“回報”。

“努力學習”就是實現這個願望的代價。

她的術式更像是一個許願機，投入心願與甘願付出的代價，便可獲得回報。

第三，願望是不能說出來的，也就是，願望不能公開。

一旦将願望說出來，她的術式就不能起作用了。

她将“考上東大的醫學專業”說出口，這個願望便不可能實現了。考上東大仍舊是可以實現的，但就不可能是醫學專業了。

……很久之前，在五條悟的17歲生日，新望未讓五條悟許一個生日願望。

彼時她自然而然便說出來，“願望說出來就不靈驗了”這樣的話。

雖然是對五條悟說的，但其實反而是她的生得術式的運行規則。

暴露術式也是一樣。一旦暴露術式，那無論新望未說什麽，在別人眼裏都有可能是在許願。所以一旦暴露術式的存在，她的心願也會失效。

在咒術界，咒術師會通過“公開術式”這種常見的束縛，來給自己增加術式的威力。

但新望未的術式卻恰恰相反，隐瞞得越好，反而能有效地運行。

媽媽不知道咒術界的存在、不明白咒力與生得術式的生效規則，所以媽媽知道了也沒關系；但新望未不能讓咒術師們知道。

一旦被知曉，她的能力就會失效。

……聽起來更像是什麽奇怪的怪談了。

簡單來說，三條束縛：第一是願望必須真心誠意，第二是實現願望需要付出代價，第三是不能公開願望與術式。

新望未凝神思考片刻，然後合上自己的日記本，緩緩地舒了一口氣。

一開始有點驚訝，但後來就平靜了下來。

她并不是那種會随意許願的人，她向來對自己的生活十分知足，也不可能利用這個術式去幹什麽壞事，仔細一想，也就覺得無所謂了。

真的許下“世界和平”之類的願望，她的咒力也不足以支撐這個願望的實現，完全是有心無力的情況。

能夠利用這個術式，去守護自己在乎的人、喜歡的人，就已經足夠了。

事實上，除卻她小時候的一些幼稚的、單純的願望，以及希望福利院能夠平安無事、希望自己能考上東大之外，她基本沒有許下過什麽真正的、想要得到術式幫助的願望。

還有就是，過去這麽多年裏，與新望未交流并懷有善意的人，都被她無意識地施加了一份祝福，就類似福利院的那種情況。

她的力量便是如此，在這些年裏，大部分時候都是“無意識”運作的。

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新望未遺忘了自己的術式。

這與她跟自己定下的束縛有關。

大概就是因為說了要考上東大這個願望，卻沒有得到除卻媽媽之外的人的支持，所以新望未還是有點難過，就在日記本裏偷偷寫下了“要讓他們都刮目相看”這樣賭氣的話。

小時候的新望未也是有一點意識到，自己好像非常“厲害”呢。

但是，她決定要憑借自己的努力考上東大，讓所有人都為她鼓掌喝彩，而不是依靠自己那種“奇怪”的力量。

不做到這個承諾的話，就不再動用這種力量。哪怕做到了，也不可以随随便便使用這樣的力量。

忘掉，然後努力。

要親自去實現願望。

這就是她和自己的約定。

在封存了這份力量之後，她就成了一個“倒黴蛋”。現在想想，倒也十分有趣。

如果不是咒術界真的存在、如果不是五條悟真的出現在她的面前，那麽未來某一天，哪怕新望未偶然翻閱自己的日記本，可能也不會認為這是一種真正存在的、超現實的力量。

或許只會當成小時候幼稚的、天真的妄想吧。

而另外一部分原因……

她将自己絕大部分的咒力，都投入到了《心想之物》這個游戲之中。

新望未回仙臺的時候，帶上了自己的舊手機。現在她也将這個手機拿了出來，沒有開機，但凝視着。

這個游戲，其實也是她記憶中留下的，最後一個謎團。

為什麽她會許下這個願望、為什麽會形成一個游戲——為什麽，是五條悟？

這麽一想确實很奇怪。

一般的戀愛游戲，攻略對象都不可能只有一個。但《心想之物》卻完完全全是沖着五條悟去的。

她承認自己确實很喜歡悟君啦，是一眼就會喜歡的情況。

但跳出這個游戲來看，她的術式為什麽會選擇五條悟？

記憶中可從未出現五條悟這個人。她是怎麽知道五條悟的，這也是一個非常令人疑惑的問題。

而且，她的術式真的有這麽厲害？

能讓她穿越時間的界限，在2017的冬天接觸到2006年夏天的五條悟？

很不可思議啊。

哪怕接受了自己的生得術式是“心想事成”這種設定，也很難接受，自己竟然跨越了時空的界限、竟然會如此了解五條悟的命運與故事。

她怎麽能知道那些事情呢？

咒術界的事情、五條家的事情、羂索的事情……都難以解釋啊。

單純依靠“術式”，根本無法解決。

總不可能是因為“愛情”所以就一切皆有可能吧？那才是真正的超現實呢。

……一切的開始，似乎是五條悟的2006年。

可那一年又有什麽特殊的呢？

在2006年的那個夏天，五條悟16歲；現實中的新望未是10歲，游戲中的空氣朋友還仍舊是一團空氣。

新望未努力翻閱自己10歲時候的記憶，又看了看日記本中10歲那年的筆記……還是沒有發現任何相關的信息。

更奇怪的是，新望未與自己定下的束縛，甚至是在那之前就定下的。2006年的時候，新望未都已經遺忘了自己術式的存在，就更加不可能利用這個術式了。

如果真的要構建這個游戲，那只有可能是在更早之前，在2006年之前——可那就太遙遠了吧。更加難以想象了。

她唯獨可以确認的是，《心想之物》這個游戲，是自己的咒力建構出來的。

在解開了束縛之後，新望未已經能發現這一點，已經能看到，自己的咒力仍舊在舊手機上凝結着……事實上，她絕大部分的咒力，都在這裏。

因為她之前完全被束縛約束了，所以也就一直沒有收回這些咒力。

現在已經可以取回了。

反正游戲也已經結束了，不再需要咒力繼續維持游戲的存在。

這個游戲是基于她的咒力而構建起來的，事實上也只是套了一個游戲的殼子，這個游戲的所有內容，都完美符合新望未自己對于“戀愛游戲”相關要素的想象。

但是在另外一方面，與五條悟有關的那方面，卻完完全全超乎了新望未的想象。

……這個時候，她突然意識到，其實還有另外一種可能性。

也就是，《心想之物》并非是新望未與五條悟的羁絆的起始之處，甚至還完完全全稱不上是羁絆。

他們之間，恐怕還有着超越了這場戀愛游戲的，更為深刻的羁絆。

正是這種羁絆，反過來催生了《心想之物》，并且讓他們相遇、讓他們相愛。

有某種更為深刻的命運的力量，在更早之前就已經使他們互相關聯、使他們互為牽絆。

只是他們誰都沒有發現、誰都沒有意識到。

唯有這個可能，才能解釋這發生的一切。

新望未怔了片刻，然後稍微松了一口氣，露出了一個笑容。

不知道為什麽，一旦想到這一點，心中反而變得高興了一些。

《心想之物》當然很好，寄存了她與五條悟最青澀、最單純、最漫長的陪伴與眷戀，是難以割舍的時光的分量，對五條悟來說尤為如此。

但這本身，終究只是一個游戲。

她并不只是想跟悟君“玩玩而已”。雖然五條悟從來不會這麽想，但新望未生怕自己的心意被誤會。

游戲只是開始，但不會是結束。

游戲之外，才是更廣闊的人生與天地。

回到東京的時候，夜已經深了，但肯定還是要回高專的。

新望未跟五條悟說了一聲，然後準備打車過去。在回去的途中，她卻突然若有所感，就讓司機在途中無人的公路上，将她放了下來。

“确定要在這裏下車嗎？”

“是的，沒關系。車費就照常付。大叔，快回家吧。”

讓好心的司機快點離開，新望未則獨自一人站在公路的邊緣。附近就是一片樹林。

像是過去了很漫長的時間，也像是僅僅過去了一瞬，新望未便聽見了一個奇怪的聲音。音色是一個女人的聲音，但有着非常奇怪的混響，一聽就不是人類能夠發出來的聲音。

“你是，新望未？”

“是我。”

新望未鎮定地轉過身，看向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咒靈。

……像是與森林有關的詛咒，頭部長滿了樹枝……與自然相關？上次五條悟抓到的那個咒靈，應該是與火山有關。所以，是那個咒靈的同伴嗎？

新望未沒想到這個咒靈會找到自己，但轉念一想，自己是五條悟的戀人，在咒術界也可以說是擁有相當不錯的地位——雖然是沾了悟君的光——如果是想救出自己的同伴，那找新望未還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誰能直接威脅五條悟啊？但卻能用新望未來威脅五條悟。

況且，明面上，新望未可是相當弱小的人類。

那個咒靈果然是懷着這樣的目的：“将我的同伴，放走。”

新望未不為所動。

稍微有點運氣不好呢，這個咒靈。

并沒有一上來就喊打喊殺、立刻動手……以通常的咒靈标準來衡量的話，甚至可以說是難得一見的愛好和平了。但偏偏遇上了——這個時間點的新望未。

剛剛取回了自己力量的新望未。

新望未沉默片刻之後，突然莞爾一笑，說：“感覺有點不習慣。”

“……你在說什麽？”

“意識到，自己竟然也能，像悟君那樣強大啊。”

心想事成，是怎樣的一份力量呢？

——就是，字面意思哦。

“你做了什麽？！”

頭上滿是樹枝的咒靈，第一時間就敏銳地發現了不對，甚至已經做出了應對的姿勢，但是就在那一瞬間——在新望未産生那個念頭的一瞬間——它的動作就已經定格了。

“沒什麽。”

就只是“希望你停在原地不動”而已。

咒力大概是消失了十分之一的樣子，可能是因為她只是将其束縛，而非殺死。

應付一個特級咒靈的話，也還算輕松？

……果然還是應付五條悟比較吃力一點。《心想之物》簡直耗盡了她的咒力啊，而且還是源源不斷的消耗。

悟君真是比特級咒靈麻煩太多啦。

當然，新望未也知道，她能做到這一點，只是因為對面那個咒靈對自己毫無防備。她這樣心随意動的力量，其實也防不勝防，在沒有對等信息的情況下，完全就是無往不利的。

但如果對方能提前知曉新望未的力量，并且在新望未沒有防備的情況下，反過來直接偷襲她，那麽新望未可以說是毫無辦法了。

畢竟她沒有什麽戰鬥能力嘛。

所以新望未還是拿出手機，乖乖地給五條悟打電話：“悟君？嗯……我這邊出了點問題，你現在有空嗎？那可以過來一下……”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五條悟的身影已經閃現在面前。

……哇，相當漂亮、相當精準的瞬移啊。

“小望未？”五條悟順手扯下了眼罩，仔仔細細地看了看她，确認她沒有受到任何傷害，他繃緊的唇角才稍微放松一些，“怎麽了……嗯？”

這個時候才注意到旁邊那個咒靈。

第一反應是強烈的殺意與憤怒。難以想象，如果小望未真的被這個咒靈襲擊了，那麽自己會做出什麽。

随後才注意到，那個咒靈竟然“定格”在原地。

再然後，終于發現了新望未身上龐大的咒力。

“……诶？”五條悟呆住了，“悟醬錯過了什麽？”

此時此刻，恰如彼時彼刻。

六月底的時候，五條悟終于找到新望未，卻發現自己的小望未在六個月的時間裏，突然就長大了六歲，還有了他竟然完全不了解的人生。

而現在，僅僅是一天沒見，他的小望未竟然能對付特級咒靈了！咒力竟然還突然增長了那麽多！！

……悟醬要鬧了！！！

“什麽都沒有錯過啦。”

新望未笑着回答。

因為新望未比五條悟矮好多，所以這個時候，她就只好踮着腳，伸手摸一摸他的頭發。

像是在安撫鬧脾氣的貓貓。

“只是找回了力量。現在，我又是悟君的空氣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