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南宮器站在馬車上,望着遠處傷亡慘重的倆隊人馬,耳邊聽到了淩三問他的話 。
他一楞,站在上面低頭看向時之越的眼神,就好像聽到了什麽新鮮荒唐的事。
從他被選為質子後,南宮器還以為這個世上再也沒有人希望他活着呢。
“走走走!等他們回過神來估計就要追過來了。”
時之越話說出口,覺得一切都順當了起來,也不用等對方回答,他自己一把将發呆思考的人從馬車上抓下來,自己拖來一匹被人丢棄在旁的高頭大馬就騎上去。
将人拉上馬背,遞給家福一句,“快跟上!我們先離開這裏!”
三人倆匹馬直接沖了出去。
身後北齊跟那幫陌生人一看他們跑了就想追,但是從林子沖進來的這幫人根本不放過他們,等他們掙脫這幫人再去追七皇子時,已經将近半個時辰後。
前方跑出去的時之越,握着缰繩不忘提醒坐在前面的人,“把你身上顯眼的外衣脫了,頭上手上值錢的東西都拿下貼身放好,到了前面我們就把馬扔掉。”
那名跳上馬車的士兵,曾經說過前面三十裏外就是驿站,如今雨滴越來越大,方便他們逃走。
南宮器聽話的将自己的外套脫下來,頭上的玉冠跟手指上的瑪瑙戒指都被一一摘下。
兩匹馬往前跑了十幾公裏遠後,時之越看到了左側有一條河流,當場拉緊缰繩停了前進的步伐,“家福,停!”
家福也跟着停下來,緊張的往他們身後四周尋找着敵人的身影,“少爺,我們不逃了嗎?”
“逃當然要逃,不過我們接下來要換一條路。”
時之越翻身下馬的同時,也将七皇子懷裏抱着的那件外衣拿過來,去往那邊的河流旁,彎腰将地上一塊有手臂長,腰身粗的石頭抱起,用衣服上下紮兜包裹好,再跟家福合力擡上馬的後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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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這只馱着石頭的馬匹被他狠狠踢了一腳後,就驚叫了一聲撂開蹄子往前順着河流奔跑起來。
緊跟着時之越也放走了第二匹的馬匹,三個人徹底沒了交通工具。
“少爺,我們接下來沒了馬匹要往哪逃啊?”家福惶恐不安的問道。
南宮器也看向時之越,想知道這位如今倆手空空的伴讀想用什麽辦法帶着他們逃出升天。
“這麽大的雨,趕路多累啊,我們找個地方先避避雨再走。”面對二人的疑惑,時之越雙手叉腰笑的自信。
二人沒想到,在這種關鍵時候他不但不逃走,反而還要找借口躲雨。
“少爺,你是不是想去送死啊。”
走在雨中尋找躲雨位置的家福,鬼鬼祟祟的避開七皇子後,小聲問自家少爺。
“活着挺好的幹嘛要去找死,這邊好像有一個山洞。”走在前面的時之越撥開前面擋住視野的灌木,數米外有一處被雜草擋住的石頭洞,剛才眼尖一下子就被他發現了。
巨石斜躺在地上,光是十個人手拉手都抱不到一塊去,側面正好有一塊自然風化的斜面,下方一米多長的凹口成為了天然的避雨處。
時之越先将七皇子垃進去,又讓家福進去,最後鑽進去的人将剛才他們過來時撥開的灌木叢重新整理好,不留下任何痕跡後這才走進去。
底下面積剛好夠三個人坐在裏頭,就是想站直是沒可能了。
“冷就脫衣服。”時之越擠進去,瞥見坐在角落內的七皇子好似打了一個冷顫,他順口說了一句,就先脫起自己身上的外衣。
家福看到也麻溜的去解自己的衣服,“少爺你要是冷就先穿我的!”
“留給你自己穿,不過在此之前我們先把衣服上的雨水擠掉一些,不然這樣濕噠噠穿着你們不難受?”時之越脫下外衣是為了擠掉雨水。
現在這九月份的天氣,早晚氣溫本來變化就大,還不知道要在這裏等多久才能遇到人來救他們,在此之前他們都要想辦法活下來才行。
他自己先動作迅速的将衣服扭成麻繩似的,然後讓家福握着一頭,自己再握着另外一頭,雙方各自往左右方向用力旋轉。
這樣一扭一轉,前後數秒的功夫衣服上的雨水就被擠得差不多沒了。
重新穿上身的時候,除了還有點潮氣,但是已經比剛才那種衣袖都在滴水的情況好了不少。
接下來時之越又将裏頭的中衣褲子全脫下來,用了同樣的方式都擰幹後再穿上。
家福也學着他的樣子,作完這一切後再蹲在巨石下方果然覺得氣溫沒剛才那麽寒冷。
現在主仆二人都忙活完了,緊跟着統一将目光移向角落內縮着腳坐着的七皇子。
“少爺……他…”家福用眼神詢問自家少爺,這怎麽搞?
時之越也看向對方,然後在南宮器平靜的目光中,問出一個讓家福倒吸一口涼氣的尖叫。
考慮到他們現在還處于被追殺的過程中,家福叫到一半就自動捂嘴咬住自己的手掌心,讓剩餘的半截尖叫吞回去。
“殿下,這裏大夥都是男人,你不想生病死在荒野無人撿屍骨的話,還是将衣服擰幹比較好。”
這句話聽着是不是沒有任何的毛病。
可這只是時之越說的前半句,後半句他還緊跟着說,“難道這是女扮男裝的橋段?七皇子你不會是什麽八公主九公主之類的假扮吧?”
這種故事他妹時之月超熟,時之越在她的安利下也了解過一些這類型故事的套路。
不外乎是什麽後宮妃子争寵啊,明明生了女兒但是為了自己的地位,收買嬷嬷跟太醫,最後一口咬定是生下的皇子。
“那就不會被人發現嗎?”家福舉手提問。
“都收買啦,身邊所有的丫鬟仆人還有小厮,說不定連外面守門的護衛都被花錢搞定了,想瞞肯定能瞞得住。”時之越根據自己看過的小說經驗來講。
主仆二人講話時,原本蹲着的南宮器已經開始脫衣服,并且動作當中還帶着幾分的迫不及待。
他再不脫馬上連性別就要被懷疑了,而且這個故事為什麽他沒看過?很扯但是還想看看這故事還有多扯。
等南宮器将帶着自己體溫跟沾滿雨水變得沉重的中衣扔給對方時。
時之越将扔在臉上的腰帶拿下來,往那光着上半身站着的七皇子身上掃了一眼。
先松了一口氣,然後才回頭跟家福解釋,“還好,七皇子不是女扮男裝。”
家福聽他剛才鬼話連篇,如今再聽到他的慶幸後,一時之間整個人都擰巴了起來。
大腦好像在打架,一半在說啊好可惜,還從來沒看過女扮男裝呢,所以這就是七皇子被送到北齊當質子的原因吧。
一定是因為他真實的身份被發現了!好慘。
一半是在想少爺這樣編排七皇子的話,等他們逃出升天七皇子不會殺他們滅口嗎?
七皇子剛才一定全程都聽見自家少爺的胡說八道吧,那些全是少爺說的,跟他家福沒有一點點的關系。
也不知道這個理由,能不能讓七皇子留自己一條小命?
南宮器心底怎麽想的,沒人知道。仗着他不能說話,那主仆倆個在旁邊大肆讨論着各種奇怪的八卦。
而且淩三每次說之前還都要說上一句,那是從書裏看到的,絕對沒有原型。
将衣服弄的半幹的三人,話說累的時候就坐在巨石的凹處仰頭望着天上的雨。
那邊北齊的人終于擺脫掉後面那幫莫名其妙的對手,趕着堆砌這貨物的馬車直往三十裏外的驿站方向追過去。
一幫人馬往前行進十五公裏左右,領頭之人乃北齊骠騎将軍,拉着缰繩望着地上的幾行馬蹄印跟腳印。
很快指着其中一只重的馬蹄印方向,“順着河流往上找!那南宮器一定往這逃了!”
遠處巨石後方,家福手裏同樣握着一樣東西,剛從地上撿起來的木棍,蹲在那裏手亂畫,嘴裏還在跟時之越打聽剛才的事情。
“少爺,你剛才為什麽要在馬背上背着一塊大石頭啊?”
“将那幫人引到其他地方去,好讓我們逃命。”時之越同樣握着一根小樹枝,在泥地上畫三個人的簡筆畫。
“那為什麽另外一匹馬身上沒有啊?”家福又問。
南宮器有口不能言,全程都安靜在聽。
“馬背上有人跟沒人是輕重不同的。所以要給他們兩種不同的方向去誤導敵人。”
時之越說完,丢開小樹枝扭頭看向家福,“還有什麽問題想問的?”
“少爺我們不去北齊了嗎?躲過這一劫是不是就能回嘉定老家了呀?”
雖然家福對嘉定老家已經完全死心,可保不住他家少爺偶爾總是給他一點點希望。
“北齊還是要去的,不過你現在想回嘉定老家的話,也不會再有人追殺你。你的那張奴契我也給你自己保管了,你想回去的話等明天天亮就走吧。”時之越從來沒想過回所謂的嘉定老家。
出發前一天夜裏他被人下毒威脅當卧底,再到現在去往北齊的隊伍遇襲。
朝堂內,有人跟北齊勾結在一起,想讓七皇子死在路上挑起更大的戰火。
說不定背後用來交易的幾座城在什麽位置,都在地圖上做好了分割。
可柴房內給他下毒之人,當日威脅他當卧底時,同樣說過等他去了北齊要求他嚴密監控照顧七皇子的一舉一動。
這說明,朝堂上不是統一認可送質子去北齊當人質,哪怕認可這一點但是也絕對跟前者不是同一路人。
遇襲之後,沖出來的那幫人馬就是最好的證據,也不知道在暗處監控跟蹤了多久。才能剛好在他們被殺的只剩下幾個活人時,突然沖出來跟北齊人打成一團。
家福摸着貼身放着的奴契,扭頭打量着自家少爺跟一旁的七皇子,嗓音逐漸變的低落,“你們只想讓我一個人走,對吧?”
蹲在地上聽風看雨的另外二人同時笑了。
南宮器知道自己是不可能走得掉的,今日能活到此刻就是個奇跡,這奇跡還是身旁的人給的。
時之越是知道,藏在背後的人也不可能讓他離開七皇子,這裏蹲着的三個人,唯一真正自由的只有家福。
“那我也不走,我還從來沒去過北齊呢。”
剛被動搖心思的家福,心一橫就将回老家這事再次放下。
三人從晌午落雨,一直蹲到山影漸沉,肚子又饑又餓,總算聽到了遠處傳來馬蹄踐踏聲。
随着馬蹄聲漸近,也能隐約聽到了呼喊七皇子名號的找尋聲。
巨石後方,抻着膝蓋站起來的時之越,離開之前按住了緊跟着站起來的七皇子還有家福,“你們先別動,我出去看看來的人是北齊的,還是咱們的人馬。”
家福一聽只好接着蹲下,眼巴巴的望着時之越走後,丢下他跟七皇子倆人坐在一塊。
“那個…我家三少爺是不會獨自逃跑的。”家福抓耳撓腮似的找出一句搭話的詞來。
南宮器瞥了他一眼,有些意外對方會跟他說這個。
被人看了一眼的家福,忽然找到了傾訴的谷欠望跟沖動,已經張口叽裏呱啦的講起他家少爺來了,“我說的都是真的,你別不信,我家三少爺說了帶着我就從來沒把我丢下過,他這個人別的本事沒有,就只會釣魚跟不騙我這兩件事情。”
南宮器腦袋又往左邊側了些,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家福。
這種帶着鼓勵跟豎耳傾聽的表情,大大滿足了家福想說話的沖動,滔滔不絕說起更多有關自家少爺的事情。
離開巨石的時之越不知道自己的老底都快被家福扒光了,他小心出去藏在暗處仔仔細細将那幫來尋人的人馬都打量了一遍。
又細心聽着其中三名小兵之間的對話,确定這幫人的上級大概率是他的接頭人後,拿出袖子內放着的金魚玉佩挂在自己的腰間。
這金魚玉佩是他昨日在馬車內醒來時發現的,這估摸就是他卧底身份的證明,當時拿出來把玩時家福還好奇問他,哪裏的玉佩怎麽從來沒見過。
做完這些,他才撥開腳下的野草,沖着遠處尋人的人馬用力揮舞手臂,暴露自己的身型同時嘴裏還喊着,“救命!救命啊!有沒有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