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落雪夜⑩]
[落雪夜⑩]
[落雪夜⑩]
他們的确應該見一面。
至少在那個瞬間後，有些事情是需要搞清楚的，就算只是那混亂的心情，也應該再整理一次。
蘇梨說了好。
祁湛的工作安排緊密，他們的見面時間約在了第二周的周五下午，地點是蘇梨定的，她選了好幾家店，最後定在了他們曾經去過的一家日料店。
她曾在赴約那家店的時候掉了一枚紐扣。
現在她不會再有紐扣掉下去了。
那天也是她先去，祁湛剛結束工作要趕過來需要花一些時間，今天出門之前，蘇梨認真打扮過，總覺今天是一場認真嚴肅的見面，她甚至專門去店裏弄了頭發，出門前還噴了近日喜歡的香水。
再次來到這家店的時候，再無當年那種與這裏格格不入的感受，她拎着當季新品的包包進去，也有人側目看見，私語感嘆她竟然能拿下這款。
她已經有足夠的姿态和底氣來到這裏。
是她自己給自己的底氣。
她在包間裏等祁湛來，蘇梨覺得這是一場重要的見面，當然也覺得祁湛會跟她一樣，以這樣收拾打扮到來，就像以前每一次她見到他一樣。
因為是很重要的見面，所以才會認真準備。
祁湛來得稍微晚了一些，但也不算太遲，只比他們約好的時間晚了一點，是蘇梨今天來得太早所以等得久了。
服務生領着他過來的時候，門緩緩推開，蘇梨側目過去看着他，兩個人的目光交彙在這樣的半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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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目光的交彙都淺嘗辄止，但空氣中似乎迸發出了零星的火花，只是他們的對視時間太短，沒能等到任何的化學反應出現，都已經收回了眼神。
祁湛過來坐下。
他坐在她對面，蘇梨擡眸，看着跟自己面對面的祁湛，他們已經很久沒有如此近距離地靠近對方。
距離近到可以肆意地聞到對方身上的香水味，所有氣息都可以在咫尺之間的距離裏進行交疊。
只是祁湛分明也的确是收拾整齊，他剛結束拍攝，還穿着昂貴的衣服，明明是一副慵懶貴公子的模樣，但蘇梨看向他的時候，卻覺得——
她從未見過祁湛這樣。
從未見過他如此狼狽和憔悴的面容，他穿着打扮很昂貴華麗，但眼神裏全是疲态，沒有一點的光芒。
他像是失去了什麽很重要的東西。
像是靈魂已經被抽離這具身體。
祁湛這次約她出來，顯然是有事要說的，兩個人都心知肚明，但卻在剛見面的時候誰也沒有提起，而是默契地一起拿了菜單點菜。
“要吃什麽，你來點吧？”蘇梨把菜單推過去。
祁湛嗯了一聲，垂眸看着面前的單子，熟練地跟服務生說了他們要的菜，他點完以後，合上菜單問蘇梨有沒有要加的。
蘇梨只是聽着，随後輕笑出聲。
“這麽多年了，你點菜的習慣依舊沒變。”她小聲感嘆道，又回答他，“我這裏不用加啦。”
祁湛依舊記得她的口味，甚至連忌口都跟人說好了，點菜的習慣一點沒變，可早就物是人非了不是嗎？
蘇梨覺得自己的心情有些微妙的波動，但也就沒有繼續往下深究。
“你看起來最近工作很辛苦。”蘇梨只能把他的憔悴歸結于這一點，她頓了頓，關心道：“注意休息。”
祁湛今天的話格外少。
他此刻只是看向她，許久許久。
被他盯着會覺得輕飄飄的。
這樣直接露骨的眼神，像風暴中心的漩渦，她似是随時都會被卷入，會被碾得粉碎的一張紙。
蘇梨很久沒有這樣被祁湛看着了，分手後她從未認真去看過他的眼睛，因為蘇梨知道，她不能看祁湛的眼睛。
看他就會動搖。
祁湛的眼睛裏似乎裝着一切她無法抗拒的因子，他的眼睛裏會寫着“你愛我”。
重逢之時，她看向祁湛時大多也只是匆匆一眼，從未像現在這樣，讓她溺在這個眼神裏。
蘇梨的呼吸倏然就收緊了。
她聽到牆上的時鐘嘀嗒嘀嗒，聽到外面的服務生上菜時的腳步聲，可他們都沒有動。
這場對決，最終是蘇梨先敗下陣來，她感覺自己心裏有些毛毛的，讓人急躁也讓人覺得心間癢癢的，這種感受很多年沒有出現過，但她現在被祁湛多看了幾眼，竟然就有些不太對勁。
祁湛還是祁湛。
是跟別人不一樣的。
她收回眼神斂眸低頭喝茶，隐約感覺到祁湛依舊沒有收回去的目光，她不知祁湛到底是什麽意思，只知道自己現在被他盯得有些不習慣。
蘇梨當然不會知道。
在祁湛的世界裏，他只是想再認真看看她。
因為祁湛無法預測，這會不會是最後一次這樣看向她，在她徹底成為別人的新娘之後，就沒有機會了。
以後，只能遙遙一望。
蘇梨的感覺是沒錯的，祁湛今天剛來她就覺得他有些奇怪，後來說的話，也讓她覺得奇怪。
上了菜以後，他們終于開始聊天。
“我們也算是實現了以前的約定。”祁湛開口說，“我做了大明星，你成為了知名作者。”
祁湛舉了杯過來跟她相碰，蘇梨的手頓了頓。
也算完成，大概吧。
完成了一半。
現實中總是充滿遺憾，他們只圓滿了了一半，蘇梨不知道當年的祁湛有沒有理解自己話裏的意思。
她說，“阿湛，你要成為我的男主角。”
不僅僅是要讓祁湛成為她書寫的故事裏的男主角，她更期盼的其實是，祁湛能成為她人生故事裏的男主角。
蘇梨沉默着，又抿了一口茶，自己都沒發現的在輕顫的手，她說：“嗯，算吧。”
“那以後呢。”祁湛問她，“實現了約定後呢？”
實現了約定以後，本來是應該他們共同繼續往下走的，可現在卻分道揚镳兵分兩路，蘇梨給不出這個問題的答案。
她思考的那幾秒裏，聽到祁湛輕嗤了一聲。
有些嘲弄的意味。
實現了約定，繼續往下走的意義是什麽呢。
這個問題，祁湛思考了很久，前些日子小助理也問他是否需要休息，按照此前說好的，祁湛覺得累了，是可以在這一次的拍攝結束後進入休息期的。
可那天小助理問他的時候，他拒絕了休息。
一開始站在那裏是為了蘇梨，後來不再被她看見的時候，祁湛也開始覺得很多事情失去了意義，但他有一瞬間忽然想通了。
祁湛只是低念說“我只有繼續站在這個能被所有人銘記的位置，才有可能被你記得”
他就這樣說服了自己。
蘇梨覺得這頓飯更像是一場告別，祁湛跟她提起以前的事情，說起來的時候令人覺得遺憾，也忘了具體是說到他們之間的哪一個情節。
祁湛就不願意往下說了。
只是在這沉默之後，祁湛擡眸看向她，聲音壓着難掩的酸澀，忽道：“婚紗很好看。”
祁湛的情緒再也掩飾不了半分，他的眼眶開始泛紅，是止不住的情緒翻湧。
她徹底看出了他的不堪和狼狽。
她想，或許是因為覺得遺憾吧。
蘇梨的眼睫跟着顫了顫，随後也只是垂眸低語：“可惜。”
好可惜，好可惜。
她的語氣依舊是溫柔的，但聽起來卻是冷的。
“本來應該是你的。”蘇梨說。
祁湛也應了那一句：“是啊，本來應該是我的。”
本來應該是我們。
大概是因為今晚的話題太過于沉溺于過去，也或許因為今晚聽起來是離別，她也覺得難過了。
但蘇梨不想讓祁湛看到自己也如此狼狽，亦或是，她自己不願意看到自己此刻的情緒湧動，分明早已在多年前放下的感情，卻在這一刻忽然如此。
她不太明白自己的想法。
整理不明白了。
沒有等祁湛的回答，蘇梨有些慌亂地吸了一下鼻子：“店裏有點悶，吃完了就走吧。”
可拎着包轉身離開這裏的時候，她跟別的情侶擦肩而過的瞬間。
她想。
至少在她截止現在為止的人生中，有一個時刻，她是徹底屬于祁湛的。
至少在那個時候，她真的覺得自己未來是要跟祁湛結婚的。
…
蘇梨從店裏出來以後，她站在路邊等車，祁湛也緊随其後，一開始也并沒有說話，并肩站在這裏看車流和人群，身旁閃爍着的gg牌上還有祁湛的身影。
随處可見的祁湛，被所有人記得的祁湛。
她呢，也成為了很厲害的人。
這難道不是他們想要的未來嗎？
明明做到了自己想做的事，成為了厲害的人，但總覺得缺了點什麽。
蘇梨望着人潮發呆，在吵鬧之間，她忽然聽到了耳旁傳來的窸窣聲響，有些熟悉，但也很久沒有聽到過。
她剛低頭就看到一雙遞到自己面前的手，他的掌心裏躺着一些彩色糖紙的糖果。
只有祁湛會給她買這種糖。
以前是，現在也是。
蘇梨伸手去拿他掌心裏的糖，仿佛回到十幾年前的夏天，他們坐在屋頂上、躺在沙灘上，每一個她覺得難過的時刻，都會有一雙漂亮的手遞過來。
而他的掌心裏，一定是給她買的彩色糖果。
蘇梨的心緒再一次被撥動，因為被祁湛遞來糖果的每一個瞬間，是她記憶裏，被他愛着的瞬間。
蘇梨還未作出太多的反應和思考，就聽到身旁的人開了口。
祁湛的聲音放得很輕，他是不想承認，但必須要說：“梨子，新婚快樂。”
帶着無盡的嘆息，跟她道別。
誰能料到，新婚快樂這樣的字眼竟然是他們之間的道別。
蘇梨倏然擡頭，終于意識到祁湛是誤會了什麽，她也分明可以在這個時候什麽都不解釋，就這麽誤會下去，就不會再有瓜葛。
可就算只是為了那些愛過的時刻，祁湛也不應該被她欺騙。
蘇梨捏着這糖果，死死地攥在手心裏，人來人往之間，她跟自己确認，這是需要跟他解釋的部分。
蘇梨随即望向祁湛：“什麽？我沒有要結婚啊…？”
她這麽說，面前的人忽然愣住，祁湛忽然僵在原地幾秒。
“嗯？”他的眼眸忽然閃了光，很快又黯淡下去，小聲道，“但也快了吧，你們應該感情還不錯。”
蘇梨偏了偏頭，認真解釋道：“我和誰感情不錯？我也沒有談戀愛啊…你到底誤會了什麽？”
到底是從哪裏開始誤會的？到底誤會了些什麽啊？
旁邊依舊車來車往，他們站在這個曾經分離的路口，站在這裏對望，她看到祁湛的唇微動，肩膀輕顫。
“只是誤會？”祁湛在跟反複跟她确認，“你跟他沒有在一起嗎？”
不用說名字。
他們都喜歡這是誰。
蘇梨再次點頭嗯了一聲，回答：“我不知道你從什麽時候開始誤會的，但我的确沒有談戀愛，更沒有要結婚。”
她解釋完這個誤會，自己心情也舒暢了許多。
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
她沒有必要在前任面前撐住沒必要的面子。
随後蘇梨垂眸看向自己的手機屏幕，她的車在前方顯示的擁堵路段堵着，還有幾分鐘才能到。
不如自己往前走一點。
“那我先走…”蘇梨回眸，想跟他說明情況。
但她的手腕忽然被人拽住，就這樣撞進了一個懷抱之中。
在那讓她窒息的力度裏，甚至能感覺到祁湛的顫抖。
祁湛自知這對她來說很突然，可他不想松手，對她來說突然的一切，都是他期望許久的時刻。
還好，還好。
還沒有嫁給別人，這一切還沒有成為定局，這一次，他不能再這樣了。
死纏爛打也好，蠻不講理也罷，他不想再放手了。
蘇梨也沒有推開他。
似乎細胞裏還留存着關于祁湛的記憶，她的基因裏刻下的就是不會排斥祁湛的接觸。
他們誰也沒有說話，只是一個安靜的擁抱，只有耳邊呼嘯的風聲，和靠近的心跳頻率。
等到祁湛松開了手後，蘇梨才擡頭看向他，看到祁湛眼底的倔，看到他亮起來的眸光，看到他片刻都不能再等的急切。
即便是一向游刃有餘的祁湛，也無法在這段感情裏收放自如。
沒有人可以輕松地抽離一段感情，除非從未愛過。
所以，祁湛也不能。
他也會因為她的離開而心碎，也會因為失而複得的機會而亂了手腳。
慌亂、期許、急切。
那些他沒有能說完的話，早就該說的，可他總是無力地看着她走向別人。
早就應該爆發出來的東西，終于在這一刻猶如開了閘的洪水傾瀉而出。
經歷了跌到谷底的絕望以後，祁湛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此時此刻就要去抓住她。
再不抓住她的話，這輩子都抓不住了。
所以就是現在，他不能再等了，也不敢再等了，他必須要在此時此刻就告訴她。
蘇梨擡眸，被這風吹得眼睛幹澀，她清晰地看見祁湛在自己面前，也清晰地聽到他跟自己說——
“那，可不可以不要喜歡別人？可不可以，再看看我…”
“梨子，我還是在愛你。”
“我沒有學會，這麽多年都沒有學會如何去不愛。”
“我不可能不愛你。”
“蘇梨。”
“我只會愛你。”
擁堵的路上響起鳴笛聲，喧鬧的人群說笑着從身邊而過，蘇梨望向祁湛，在她意料之外的是，自己聽到他說“愛”這個字眼後。
她的心，竟然跟着動了。
想過一萬種被喚醒的可能性，也否認過一萬種可能性，可喚醒一顆關于“愛”的種子，也只需要“愛”。
吹來的風似乎沒有變化，卻又讓人感覺，有些東西在開始變了。
蘇梨愣神半晌，最後也只是低念了一句：“從未改變嗎？”
這麽多年來，難道祁湛真的一直都愛着她，從未改變嗎？
此時蘇梨感覺到的“愛”像是在柔軟的雪地上落下的一顆種子，被寒冬包裹着，讓人感覺不到它的存在，她迷茫又有些慌張。
也沒想過，當春天來臨的時候，它依舊會跟別的種子一起發芽。
一起，開出新的花。
恭喜sppf!!!!
圓上文案了!!!!!（雖然有點小改動，改動了退圈的設定
嗚嗚，想把感情過渡寫得盡量精細自然，我真的盡力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太難寫了，修文修了N次，并且可能還會繼續修）
想了好多天，重新愛上的過程是怎麽樣的呢。
今天午覺睡醒我忽然覺得，愛不是培養的，愛是天賦，是天生的對這個人的感覺，只需要被對方喚醒而已，對于梨子來說，它只是一直在沉睡。
誰能get嗚嗚嗚嗚TvT（當然，不是這裏馬上就确定就是愛啦，還要再過渡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