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回南天⑥]
[回南天⑥]
[回南天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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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回南天過于潮濕。
蘇梨搬了新家以後還沒有買烘幹機，每天都覺得衣服濕漉漉的，像是沒有幹透，這幾天工作忙得她根本無暇思考別的事情。
一向有條有理的她，最近也是把衣服扔在一旁，每天回家洗漱完倒床就睡。
如果忙碌可以讓自己失去獨自發呆的時間，大概就可以不用感受那種鑽空隙而來的情緒碎片。
潛意識裏在回避某些東西，她也尚未發現，其實早在自己毫無意識的時候，其實已經啓動了情緒的保護機制。
分手從來都不是一場傾盆而下的暴雨，而是後知後覺才發現陰冷的天。
新的方案熬夜趕了兩天後，蘇梨回家悶頭大睡了一場，只是她又做了很多夢，總是夢到那天祁湛站在她面前，眼角紅紅的模樣。
不知道到底是哪個自己更倔強，她好像是在跟自己較勁。
一邊覺得分開以後很難過，一邊又覺得自己不能再回頭了，她再一次一遍遍問自己——
你真的可以忽略嗎？
忽略那些曾經被傷害的瞬間。
這一覺睡得昏昏沉沉，天氣潮濕時似乎更容易讓人覺得疲憊，身上黏糊糊的，整個人的含水量升高，連走路的步伐都變得笨重。
她覺得自己是時候出去曬一次太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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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這回南天也不完全是陰霾，偶爾會有一次豔陽天，她運氣好，恰好明天就是。
以往的每個周末，蘇梨都喜歡獨自一個人窩在家裏，她是不太喜歡出行的，畢竟沒有什麽朋友，以前在小漁村的時候，要去哪裏基本都有祁湛陪着。
以前祁湛跟她形影不離，她去哪裏都跟他在一起。
所以後來兩個人來到寧城，蘇梨也不太喜歡一個人出門，更沒交什麽朋友。
本來蘇梨是想問問莫姣的，畢竟這是莫姣姐是她目前在寧城唯一的朋友，但蘇梨又想起她周末似乎有約會。
跟那個小男孩兒。
自己一個人也沒關系，反正也要适應這種一個人的感覺，分手之前祁湛不在，蘇梨一個人出門，但也總會有他參與的成分。
比如她覺得家裏缺什麽，會一邊買一邊告訴他，比如她出去吃到了好吃的，在路邊碰到了可愛的小貓小狗，至少，都能分享給他。
現在他們分開了。
她真正的只有自己一個人了。
第二天的天氣果然很好，蘇梨出去買了些生活必需品，不想回家就一個人漫無目的地在散步，她不知道怎麽的就逛到了文創街區的一家小店。
門口就擺着最近熱賣的陶瓷小貓。
蘇梨的腳步停在這裏，看了那只小貓很久很久，忽然笑了，跟店員說：“麻煩幫我裝一只。”
店員應着：“好的稍等哦，你很會挑欸，這款我們剛剛補貨！之前斷貨好久呢！運氣真好哈哈哈。”
“我知道。”蘇梨微笑着。
這款陶瓷小貓一直是大熱門，一直都沒有補貨，因為她在網上刷到的時候就覺得很可愛，拉着祁湛來逛過這家店。
那也是很難得的，他們倆能夠出來約會的時間。
當時就是沖着這只陶瓷小貓來的，很可惜太熱門就沒有買到，當時覺得好可惜，但祁湛跟她說——
“沒關系，還會有下次的。”
“等以後補貨了再來買。”
她當時覺得有點可惜，但也十分坦蕩地接受，回答祁湛：“是啊，說明這是上天的指引，把這次的遺憾留到下次再來圓滿！”
只是沒想到，她的确圓滿了，不過是她一個人來的。
原來人生中那麽多遺憾是真的可以圓滿的，沒有買到的東西終究會在後來買到，沒有看到的風景也可以再走一次回頭路。
唯獨這愛情裏的遺憾，最難圓滿了。
蘇梨買好東西，一個人又在這邊瞎逛了一會兒，最後散步到江邊，坐在旁邊的長凳上吹着風發呆，忽然在這一刻想起祁湛來了。
莫姣說過的，有些事情一個人也很快樂，有些東西自己也可以買給自己。
可她現在還是會覺得。
是啊，風景很好，小貓也很可愛，風也很溫柔，一個人真的很好很自由，只是如果這一切——
如果這一切是按照他們曾經所期盼的那樣，一起去完成的。
會更好。
當她被自己這無端的情緒再次困住的時候，莫姣再一次恰好出現，是她主動打電話給蘇梨，問她在做什麽。
莫姣太清楚，一段很徹底地愛過的感情是多難忘。
這一切，不過是曾經的自己所經歷過的。
“今天怎麽樣，會突然很想他嗎？”莫姣那邊很安靜，但隐約有些風聲。
“嗯。”蘇梨應着，“說來也有點丢人，明明是我自己那麽堅持要分手，但我到現在都還沒有完全緩過來…”
“分手是一個重塑自我的過程，把過去的你全部褪下，本來就要很長時間。”
“姐姐，我明明對他沒有什麽期待了，我又到底在期待什麽呢，我還是期待他在我身邊，能跟我一起完成以前的約定，就好了。”
莫姣輕輕嘆了一口氣，又把聲音放溫和了一些。
“因為人最容易被遺憾的情緒困住，你真實地愛過，所以也真實地對他産生過期盼，對他，對你們的未來。”
“你可惜的遺憾的是回憶裏那個他曾經給你的，說明你以前也沒有愛錯人，你們之間，的确有過很美好的瞬間。”
會懷念的，會在每一個美好的時刻恍惚想起——
我們也曾經堅定地要一起奔赴未來。
那些風景，本來是應該我們一起去看的，本來應該是這樣好的。
“分手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呢？”莫姣那邊突然響起點煙的聲音，“像是人生的走馬燈，開始倒敘回憶，像是把聊天記錄往上翻，你總想起他愛你的時刻。”
“但，不要忘記那些不被愛的時刻。”
“無論多少次，我都要說，你是勇敢果斷的。”
“自己的情緒反複沒關系，但你的決定永遠是堅決的。”
蘇梨嗯了一聲。
是啊，無論她再怎麽想起他，其實也不會跟他再和好了，她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但可以控制自己的行為。
偶爾思念美好的時刻，也無法遺忘痛。
…
祁湛的新電影依舊在熱映，但他已經好幾天沒有出現在路演活動現場了，大家對此議論紛紛。
最後工作室也只是解釋說祁湛最近病了，暫時不能出席活動。
蘇梨隐約從同事那邊聽聞到一些，聽到他們會覺得可惜——
“哎，本來下一站就是寧城了，不能見到本人了嗚嗚嗚，但也沒辦法，還是身體最重要。”
“是啊，只能等下一次了。”
蘇梨偶然從他們身邊經過，也輕聲應了：“是有點可惜。”
大家很是詫異，畢竟這是蘇梨第一次在他們提起祁湛的時候主動加入這個話題。
“咦？蘇梨姐你…”
“他的新電影我看了。”蘇梨第一次如此輕松，“挺好看的，因為生病不能來路演是很可惜。”
“你竟然看啦！！？之前約你去，你都說不去，我們還以為你很不喜歡祁湛呢！”
蘇梨接完水，斂着眸：“也沒有不喜歡，喜歡祁湛不是挺正常的嗎？”
“對啊！”
喜歡祁湛，不是很普遍嗎？
這麽簡單的話，她花了四年才說出口，終于在跟他分手以後，才能以這樣一個路人或者粉絲的身份去說，是啊，是喜歡祁湛的。
終于不用再問心有愧。
今天也是加班的一天，下班的時候天色都已經完全黑了，她從辦公樓出去的時候，低着頭在包裏找耳機，餘光掃到一道路燈下的影子。
男人的身影被路燈拉得很長。
蘇梨停住腳步，沒往前走，即便沒擡頭，她好像都能感覺到是他，要認出祁湛，比認出她自己還要輕易和熟練。
他們隔着一段距離，誰也沒有上前。
祁湛的樣子被這光映得影影綽綽的，有些不太真切的模糊感，他本身的肩膀是寬的，祁湛本身就是标準的寬肩窄腰衣架子。
她之前最喜歡靠在他懷裏了。
祁湛是有肌肉的，很有安全感，也讓人覺得很舒服。
但在這一刻，他的身影竟然顯得有些單薄，原本低沉的聲音，似乎也會被這微風輕易吹走。
“梨子。”
“我們再聊聊。”
蘇梨沒往前走，她說：“不要了。”
分明就到這裏了，他們還要繼續聊什麽呢？
“你覺得我哪裏做得不好。”祁湛的喉結微滾，動起來的幅度很小，看起來每一句話都說得艱難，“哪裏不好，你告訴我。”
她沒說話，緊緊抿着唇。
說不出口，她什麽都說不出口，她甚至覺得有些話，在現在的他們之間不再有意義。
蘇梨不說話，有一陣風再一次從他們倆之間穿過去，可她什麽都沒感受到，什麽都沒感受到，可祁湛沒有再站在原地。
男人三兩步走到她面前，發瘋似的，把她一把攬入自己懷中。
像以前每一次一樣。
祁湛的懷抱依舊是溫暖的，依舊是跟以前一樣的溫度，可有什麽東西變了，她想了很久，當自己意識到的時候都覺得悵然若失。
蘇梨的嗓子壓着。
“祁湛，你知道嗎。”
“你抱我的時候，明明離你那麽近。”
“我卻再也聞不到你身上的味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