俘虜

第43章 章

第 43 章

時間再回到一個多月前。關海濤得知了關雄要大義滅親，并且還找到肖景峰那裏去了。于是，關海濤親自來到龍安，面見肖景峰。

“你打算怎麽辦？”關海濤陰沉着臉。

“關總，您這個兒子，不一般吶。”

肖景峰此言一出，關海濤察覺到事情不妙。

“阿峰，這麽多年，我一直把你當哥哥……”

“關總，您不用多說，我自然知道該怎麽辦。”肖景峰打斷了關海濤的話。

肖景峰二十二歲那年從學校裏出來，初入社會的他尚不清楚很多規則。四處碰壁，誤打誤撞之後，肖景峰加入了關海濤的公司。

關海濤比肖景峰還要小一些，高中畢業後關海濤就開始創業了。所以肖景峰加入的那個時間點，關海濤的公司還只能說是個小作坊。當時總共就五名員工，肖景峰是第六個。

公司最早的時候，是賣卡牌的。關海濤之所以選擇這個行業，一是因為他本身很愛打牌，二是因為任天堂最早也是賣卡牌的，結果人家經過不斷地沉澱，最終竟做成了世界頭號游戲公司。關海濤覺得，卡牌或許是個好的起點，因為卡牌本身成本低，公司負擔小，以後還可以轉型做別的。

創業初期之時，很多員工嫌苦，做不下去。唯有肖景峰耐得住寂寞，經常走街串巷，上門推銷卡牌。關海濤為其頑強的意志所打動，後來生意慢慢做大了，關海濤又将業務拓展開來，每拓展一個業務，就把銷售的任務交到肖景峰身上。創業初期之時，關海濤甚至将公司利潤的一大部分拿來給肖景峰發工資，後來又給他很多股份，一方面是他本人業績足夠好，另一方面也是關海濤對肖景峰的欣賞。

對于肖景峰來說，關海濤對他有知遇之恩。但如果沒有肖景峰，關海濤也走不到今天。

回到法庭上，肖景峰早已做好了要替關海濤背負一切的準備。

“你剛才所講的，是關海濤指使你這麽做嗎？”檢方開始發問。

“不，全部是我一個人的決定。這件事情，自始至終關海濤沒有參與過。”肖景峰毫不猶豫。

此時，坐在一旁的關海濤咬緊了嘴唇。

“關總，我們今天又賣出去100套卡牌！”關海濤腦海中不斷出現這個聲音。

“關總，嶺南的大客戶終于談下來了！”

“關總，過兩天東北的客人……”

關海濤閉上了眼睛，他不敢在直視肖景峰，其實，是不敢直視自己的內心。

不過此時，肖景峰也閉上了眼睛。

“阿峰，這是給你介紹的對象，你先看看照片，下周約個時間你們見！”肖景峰現如今的老婆，就是關海濤給介紹的。

“阿峰，産品部那邊的部長，我給他裁掉了。”

“為什麽啊？”

“你們最近不是老不對付嗎。他産品确實做得不好，他還老怪銷售，老來找你的麻煩，我看着煩，直接裁了吧！”

這是肖景峰晉升董事會之前發生的一幕。

“阿峰，最近嶺南的生意我替你跑，你女兒剛出生，先回家陪陪家人吧。”

“阿峰……”

肖景峰腦海中浮現了近二十年來的畫面，他覺得，此時此刻他在法庭上所撒的謊，永生不悔。

回到法庭現場。

“可是，據我們查明，袁飛和湯一臣以及諸多官員的親戚，都飛到了海外，而且，這裏還有一份海外居住地和對應姓名的名單。”檢方繼續拿出證據，“是誰幫助他們潛逃海外的？”

“是我。”肖景峰一口咬定。“我可以提供自己的聊天記錄，所有海外的貪官親屬，都是在我的安排下潛逃出去的。”

看來，肖景峰已經做好了一切的準備。

關雄此時想要站起身說話，他知道肖景峰在撒謊。

“別了。”湯徹按住躍躍欲試的關雄，“這是肖部長自己的選擇，就像那位不賣紅燒肉的服務員一樣，雖然這并不是正義，但他們在完成自我的救贖。關海濤即便進不了監獄，但我想這半年發生的事，也足以讓他的心靈得到審判。”

聽到湯徹這麽講，關雄嘆了口氣。

肖景峰直接讓袁飛和湯一臣的翻案計劃徹底崩盤。辯方律師還想繼續再質問，但法官陳青天基本已經清楚案件事實，便制止了辯方的發言。

經過法官內部的讨論，最終給出了審判結果。

法官陳青天敲了一下桌面，随後開口說道：

“袁飛，湯一臣等人，貪污罪證依然成立。且試圖僞造證據來為自己翻案，罪加一等。

袁峰，湯澤，觸犯僞造證據罪，受賄罪，數罪并罰，法院沒收所有受賄財産，并判處有期徒刑10年。

方凱，身為黨員，非但不以身作則，反而助纣為虐。美其名曰為人民服務，實則背地裏喪盡天良，魚肉百姓，欺男霸女，無惡不作，巧盡所能僞造證據，設下圈套，擾亂公檢法司系統，實為天理不容。本院将對方凱單獨立案！

肖景峰，被利益蒙蔽，為貪念吞噬，幫助袁飛等人僞造證據，并協助貪官家屬潛逃國外，本也是罪大惡極，愧對天地，觸犯僞造證據罪，行賄罪，以及受賄罪的從犯，數罪并罰。然念及其即時幡然醒悟，并在法庭上做出關鍵證詞，提交關鍵證據，致使本案真相得以水落石出，重見天日。故而對肖景峰從輕發落。判處有期徒刑5年。”

随着陳青天的一錘定音，本案就此結束。

“咱們去吃頓好的，慶祝慶祝吧！”李伊凡總是會在關鍵時候扮演活躍氣氛的角色。

“哈哈，好啊。”湯徹笑着答應了下來，自己不知道還能在外面潇灑多久，畢竟袁飛案結束後，自己也要到公安自首了。

“吃自助牛排吧！那家牛排真的好好吃！”白德米也開始摻乎進來。

此時，松櫻庭也加入了這個隊伍，安涉從後面跑來。

“你們這麽開心啊，吃飯去不？”

“安警官請？”關雄故意開了個玩笑。

“這麽多人……”安涉想着自己的錢包，露出了為難的表情。

“哈哈，這裏兩個富二代，怎麽輪到你請啊。”松櫻庭爽朗地笑着。

此時，衆人發現，湯徹的手一直摟着松櫻庭的腰。

關雄看了眼湯徹，發現他正盯着松櫻庭的側臉，關雄注意到，那個眼神和此前自己和佟芳對視的眼神很像。

湯徹，沒想到，你也變成了俘虜。

衆人最終讨論決定，要吃一頓更貴的。

“懷石料理吧，吃到撐！”安涉一聽不是自己請客，便開始放肆了起來。

衆人齊刷刷地看向王露絲和關雄，畢竟就他倆有錢。

“行啊，我來請吧。”關雄說道。

“不許跟我搶！一人一半！”王露絲做了個鬼臉，引得陸凡在一旁直笑。

秦列文發現，自己已經沒那麽在意王露絲和陸凡了。細細回想下來，是他覺得陸凡和王露絲能給彼此更好的人生。

看到關雄牽着佟芳的手，鹿闵婷也漸漸釋懷了，“就懷石料理，我也想吃這個！”鹿闵婷大聲說道。

“櫻庭，你想吃這個嗎？”湯徹輕聲問道，他覺得松櫻庭在懷孕中，可能口味有些不同。

“當然，好久沒吃日料了。”松櫻庭看着湯徹的眼睛，在那裏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哦！對了，我們差點忘了個人！”關雄突然意識到。

“誰啊？”大家異口同聲，左顧右盼，不就這麽些人嗎？

“吳慧慧啊！”關雄喊道。

安涉恍然大悟，對啊，吳慧慧離開法庭後去哪了？

安涉趕忙折回去，只見吳慧慧剛從法庭中走出來。

“和我們一起吃飯嗎？”關雄跑過來問。“說起來，這還是我們第一次見面，雖然你的名字我早有耳聞了。”

“你就是關雄？”吳慧慧開口問道。

“嗯，我在平安村見過你的妹妹吳婷婷。”

“謝謝你。安警官已經把所有事都和我說了。我也聽婷婷講，你給她捐了五百萬。平安村民辦高中的其他學生也拿到了很多捐款，聽說總的加起來有一千萬左右。”

“啊？”關雄還記得，之前自己給平安村的周校長寫去的信中，提到要把兩百萬捐給吳婷婷，剩下八百萬用于學校建設。不過，從吳慧慧所言，關雄大概猜到了，是周校長重新分配了這筆錢，他給了吳家五百萬，剩下的錢也沒用于學校建設，而是直接分給了其餘學生。

“這筆錢，我告訴妹妹不能拿，但是婷婷說，她覺得你不一樣，她拿了你的錢，将來有了出息以後，全額還給你。”吳慧慧說，“寒假我回家看婷婷，我發現她正對着一封信哭。”

“啊，這也沒必要吧，對于我們家來說幾百萬不算什麽。”關雄撓了撓頭。

“不，不是錢的事。如果是別人捐款的話，我們會拒絕的。”吳慧慧說道。

“那，為什麽……”

“當時，婷婷是在看着那封信的最後一句話在哭。”吳慧慧說道，“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繼往聖之絕學，開萬世之太平。我想，真正的讀書人看到這句話，都會滿含淚水吧，婷婷對我說，她要做到你信中所寫的這句話。”

關雄笑了下，随後說道：“北宋張載所說的這句話，囊括了天下書生的志氣。立心于天地，關懷生民安危，傳承古今大家之學術，致力世間再無紛争。”

4月1號。關雄來到了龍安大學教務處。

“你好，我想申請退學。”

“啊？你是？”

“我叫關雄，目前是財會專業大一的學生。我頂替了另外一個人的錄取名額，我現在申請退學，希望你們能正常錄取這個人，他叫陸凡。”

佟芳就等在教務處門外，等關雄辦好手續之後，佟芳說道：

“接下來你準備去哪？”

“重新考啊！”

“考哪裏啊？”

“考龍大呗！”關雄說道，“我知道自己成績不咋滴，但總得試一試吧，不拼一把怎麽知道考不上。”

佟芳笑了下，“那行啊，我來輔導你，正好我現在還能記得一些高中的知識呢！”

同樣是4月1號，湯徹來到公安局。松櫻庭陪着他一起過來。

“安警官，按之前的約定，我來投案自首。”湯徹伸出雙手，安涉給他戴上手铐。

“安警官，還想問一句，松櫻庭和王露絲，還有鹿闵婷……算從犯嗎？”

“你說呢？”

“她們不都幫我撒了謊嗎，按理說，應該是算幹擾警方辦案，所以算是殺人犯的從犯吧。”

“哦？她們撒什麽謊了？”安涉點了一根煙，開始裝傻。

湯徹開心地笑了，他明白安涉的意思。

“那個，不能抽煙。”湯徹伸手過去把安涉嘴裏的煙拔掉，“我妻子在懷孕。”

“妻子？”安涉沒想到，這倆人這麽快？

“嗯，我已經向櫻庭求婚了，雖然還沒登記，但櫻庭會等我出來。安警官，我想問下，這個情況我會判幾年？”

“放心，檢方那邊都了解清楚情況了，他們知道你和胡雪雯也屬于意外殺人。另外，給你介紹個人，這位是刑律師，是關雄重金給你聘請的。刑律師會從減刑角度為你辯護，主要的辯護理由是，當時齊偉試圖□□胡雪雯，你出于人道主義，想要阻止齊偉的□□，因此也可以算作防衛過當。這樣就可以判得很輕，不出意外的話，5年左右就能出來，檢方也基本認可了這個刑罰。你在監獄裏好好表現，說不定還能再減刑。”

聽到安涉的話，湯徹滿含淚水，“謝謝！也替我給關雄說聲謝謝。”

松櫻庭緊緊抱住湯徹，兩人親吻許久，随後，湯徹跟着安涉進了公安局。

不忘交代一句，湯徹進去的同時，紀連平被無罪釋放。

很快，又到了6月7號，這一天全國的考生迎來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場挑戰。

關雄已經返回高中，重新備考。不過這次高考關雄只準備了兩個多月，所以大概率還是考不上龍大，但他已做好了來年再戰的準備。

在家複習備考的時候，關雄發現父親關海濤也發生了變化。最主要的就是家裏來來往往的女人變少了，聽聞公司裏的人說，關總最近撤掉了好幾筆大訂單，那些客戶都是外省的，而且個個有官場背景。

關雄看着父親的背影，忍不住笑了下，爸爸，沒想到，你終究也變成了肖景峰的俘虜。

這天，正是酷暑。龍安大學放暑假，佟芳回到角都市陪關雄約會。

“那有家便利店，我們去坐坐吧。”佟芳感覺逛的有點累了。

“好啊。”關雄此刻意識到，這個便利店的對面就是那家加油站，去年這個時候鹿闵婷還在這裏打工來着。

坐在便利店裏，關雄望着熟悉的路口，這一年，經歷了好多事情。

突然，街道旁開過來一輛瑪莎拉蒂，速度極快，關雄目不轉睛地看着這輛豪車。

下一秒，路口轉過來一輛自行車，一個老人正在艱難地騎行。

關雄瞪大了眼睛，這位老人正是一年前騎三輪車被撞倒的那位。

瑪莎拉蒂沒來得及停穩，直接把老人和自行車撞翻在地。

“報警吧，讓警察來處理！”圍觀群衆開始喊。

不一會兒，交警趕到，眼下的情況當然是先送老人去醫院。關雄湊了過來，只聽見那老人說：

“沒事，我不用去醫院，我沒錢……警察同志，我眼神不太好，沒看清，我不是故意撞上人家的車啊！”

這句話和一年前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