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章
第 41 章
我們當然不能忘了一個關鍵人物,那就是松櫻庭。這個春節,松櫻庭又在幹嘛呢?
自從方凱得知了松櫻庭的出軌對象是紀連平,這兩口子在家中便如同隔了一層空氣牆,經常是互相玩着自己的手機,誰也不理誰。
松櫻庭又搬回了家裏來住,但是和方凱是分床睡的。松櫻庭尚且不知道關雄已經查明湯徹就是殺害齊偉的兇手。當然,她也更不可能知道鹿闵婷和胡雪雯的存在。
按日子算,松櫻庭懷孕有一個多月了,不過這個時候的肚子還不明顯,因此方凱也還不知道。
大年三十兒晚上,方凱和松櫻庭各回各家。雙方父母看到這幅模樣,基本也猜到了這二人的婚姻快要告破。
“櫻庭,你和我說實話,你和方凱到底怎麽了?”松櫻庭的父親焦急地問道。
松櫻庭這次回娘家,自己心裏也做好了準備。因為已經打算好把孩子生下來,所以還不如早點和父母攤牌。
“爸,我懷孕了。”
松櫻庭的父親先是一愣,因為他知道自己女兒不能懷孕,所以完全沒明白女兒的話是什麽意思。
“孩子不是方凱的。方凱騙了我很多年,其實我是能懷孕的。再過段時間,我就準備和方凱離婚。”
松櫻庭講出了自己內心的想法,父母在一旁聽傻了,這孩子在說什麽?什麽孩子不是方凱的,那孩子是誰的?
對于女兒的家庭生活,老兩口多多少少也了解一些。當初松櫻庭嫁給方凱的時候,也沒有因為愛情而結婚,更多的是為了完成社會任務。婚後這麽多年,老兩口也知道女兒和方凱感情一般,但是日子總得繼續往下過,所以就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然而,從松櫻庭嘴裏說出離婚這兩個字,老兩口還是吃了一驚。松櫻庭将自己和湯徹的事情和盤托出,父親氣的伸出巴掌就要打,但手剛揮到半空,父親又意識到松櫻庭在懷孕中,只得作罷。
和自己的學生出軌,這是松櫻庭的父親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的。但眼下生米煮成熟飯,不接受也得接受了。
這個春節,松櫻庭家裏陷入了死寂。父親氣的回書房靜坐,母親呆在卧室裏發呆。然而松櫻庭依然感覺自己很幸福,因為這是她的第一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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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這個話題很早的時候被松櫻庭從大腦中徹底排除過。得知自己不能懷孕的時候,松櫻庭就開始把精力放在工作以及一些社會話題上。松櫻庭不斷勸告自己,不一定所有人都要生孩子的,有些丁克家庭也很幸福啊。但松櫻庭內心深處知道,這無非是她用來安慰自己的手段罷了。在得知懷上湯徹孩子的那一刻,松櫻庭非常确認,自己的內心是幸福的。
春節過後,再過十幾天,龍安大學的寒假結束了。學生們拖着沉重的行李箱和同樣沉重的心情繼續返校上課。
開學第一天,最後一節課下課後,湯徹把松櫻庭約到了自己的創業基地。他準備把所有真相全部告訴松櫻庭,之前湯徹并不想這樣,他還試圖阻止關雄告訴松櫻庭。但,關雄後來又對湯徹說,袁飛貪污案還有一個月就要審理了,到時候我們都得出庭,那松櫻庭必然也會知道,你想瞞也瞞不住的。不如提早告訴她真相,這樣,萬一……
湯徹知道關雄口中的“萬一”是什麽意思,那就是松櫻庭知道湯徹的真面目後,有可能會選擇把孩子打掉。眼下才剛懷孕一兩個月,堕胎還可行,如果時間再往後拖,堕胎對身體的傷害太大了。
然而湯徹內心裏很清楚,他不希望松櫻庭把孩子打掉,正如他自己所說,從一開始計劃讓松櫻庭懷孕的時候開始,就已經做好了把孩子生下來的打算。湯徹有時候也很好奇自己的內心,為什麽自己很想讓松櫻庭把孩子生下來呢?其實只要讓她懷孕,自己的目的就達到了。
“你有審視過自己內心深處對松櫻庭的想法嗎?”這是寒假最後一天關雄問湯徹的話。
“我能有什麽想法,我不過是利用她把殺人罪名嫁禍給方凱的手下,紀連平而已。”
“哦。你這麽想也沒錯。”關雄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
“你什麽意思?”湯徹不解地問。
“沒什麽,我只是對你很想讓松櫻庭把孩子生下來這一點,感到好奇。”
“我……松櫻庭本來以為自己不能懷孕,現在能懷上了孩子,這對她來說不是很幸福的事嗎?那難道我讓她把孩子打掉?這太殘忍了!”湯徹說道。
“殘忍?呵,從你嘴裏能聽到這倆字真是超出我意料。你對胡雪雯不殘忍嗎,你對秦列文不殘忍嗎,你對鹿闵婷不殘忍嗎?”
“那不一樣,堕胎畢竟是……”
“少給你自己找理由。生理傷害和心理傷害都是一樣的。只要是傷害他人,沒有什麽好壞之分。”
“我……”湯徹看着關雄的眼神,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再回到一開始的問題,你為什麽希望松櫻庭把孩子生下來呢?你可要想清楚,你是這個孩子的親生父親,你說你要盡到父親的責任,你有做好覺悟嗎?”
“有。”湯徹不假思索地說,而且回答得很堅定。
這個反應倒是讓關雄吃了一驚,“可,為什麽呢?”
“我也不知道。”
湯徹将松櫻庭約到自己的創業基地。松櫻庭緊緊抱住湯徹,算起來,的确好久沒見了。
“寶寶還健康嗎?”湯徹開口問道。
“嗯,上周我去醫院做了檢查,現在胎兒很健康。”松櫻庭嘴角露出微笑。
此時,湯徹耳邊想起關雄的問題:你有審視過自己內心深處對松櫻庭的想法嗎?
可是,我要怎麽審視呢?
說起來,湯徹發現,自己還沒有過初戀。雖然交了很多女朋友,但都是帶有目的的。之前,湯徹對愛情這個話題不屑一顧,他認為這無非是凡人的欲望罷了。可看到關雄的佟芳的愛情,湯徹也開始重新思考這個命題。
我要怎麽審視自己對松櫻庭的感情呢?
“櫻庭,我想對你說些事情。”湯徹說道。
看到湯徹嚴肅的表情,松櫻庭好奇地問道:“什麽?”
接下來的十分鐘,是湯徹人生最漫長的十分鐘,也是松櫻庭人生中最掙紮的十分鐘。在這五分鐘裏,湯徹将王露絲,胡雪雯,鹿闵婷,關雄,齊偉,方凱,佟芳等人的事情全部和盤托出。湯徹講得很快,因為他希望松櫻庭沒聽懂,湯徹講得又很詳細,因為他不能欺騙松櫻庭,這不是湯徹願不願意的事,而是湯徹的內心不允許他欺騙。
松櫻庭仔細地聽着湯徹的講述,聽到胡雪雯那裏的時候,松櫻庭顫抖了一下,緊接着是鹿闵婷,不過等到話題進行到佟芳的時候,松櫻庭的心情不知道為什麽,慢慢平複了下來。
“這半年,你們經歷了好多啊。”這是松櫻庭聽完後的第一句話。
“現在我把一切都告訴給你了。我可以明确的是,孩子生下來後,我會負責。但是,我無法明确的是,我對你的感情到底是什麽。”湯徹如實說道。
“湯徹,你有談過戀愛嗎?不是你這些女朋友,而是你真正愛過某個女孩子嗎?”
“沒有。”湯徹回答得很幹脆。
聽到這裏,松櫻庭反而略微開心了一下。這裏的開心是遞進式的,第一層的開心,是湯徹并沒有愛過任何女生,也就是說松櫻庭至少沒有可嫉妒的對象。第二層開心是因為第一層,因為察覺到了第一層的開心,松櫻庭就知道自己仍愛着湯徹。
“我覺得,某種意義上我和你很像。”松櫻庭說道。
“哪裏像呢?”
“在你之前,我也沒愛過任何人。”
“那,你能告訴我,怎麽判斷你愛一個人呢?你怎麽确認自己的內心呢?”湯徹連忙問道。
“說實話,我有掙紮過。”松櫻庭說,“從平安村回來的那個晚上,在公交車上的時候,我察覺到自己的心思不對勁,你當時就坐在我身邊,但我腦海中忍不住地想你,我想再貼地近一些。在我們接吻之後,我回到家中,當時我逼着自己做了一個選擇題。”
“什麽選擇題?”
“我坐在自家的沙發上,看着整個屋子,我當時想,如果教授的名譽,和方凱的婚姻,我的社會關系,如果為了和你在一起,這一切我都必須放棄掉的話,我會怎麽選呢?理智告訴我,千萬不能選擇你,但下一秒,感性就告訴我,我會毫無疑問地選擇你。”
湯徹靜靜地看着松櫻庭的臉龐。
“我當時也覺得自己瘋了,我不止一次地阻止過自己和你見面,但我阻止不了。每次你發來消息,我總是會第一時間打開手機。本來我的微信是設置成了屏顯的時候不顯示具體信息,但認識你之後,我把這個設置取消了,因為這樣就可以在手機屏幕上直接看到是誰給我發的消息。幾十年來,我沒有過這樣的體驗,湯徹,你像□□一樣竄進我的大腦,我沒有做好任何的準備,你突然就闖進來了,我像一個裸露的少女,在你面前□□,所有的一切都被你看得一幹二淨,我很氣憤,我很讨厭這樣的自己,但我也很開心,我也很喜歡這樣的自己。
回到你剛才問我的問題,你不知道該怎麽判斷你對我的感情。那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想答案已經很明确了,你并不愛我。因為如果不是這樣的話,你根本就不用思考這個問題。謝謝你今天坦誠地交代了一切,孩子我會考慮生下來的,但是你不用負擔過重,我自己也能養得起。”
聽完松櫻庭的話,湯徹明白,自己的“徹”變成了痛徹心扉的“徹”。之前,看着胡雪雯的恐懼不安,看着鹿闵婷的仙女落淚,湯徹更多的是抱着可憐或是同情。但眼下松櫻庭平淡的臉色,堅毅的眼神,讓湯徹亂了陣腳。
我應該怎麽解讀自己此時此刻的痛呢?湯徹又面臨了一個新問題。湯徹很清楚,這種痛苦不是當年自己發現父親湯一臣手機上秘密的時候,那種對親人失望的痛。這種痛苦也不是親眼看到吳婷婷吳慧慧時,那種同情窮苦大衆的痛。這種痛苦更不是對袁飛方凱這幫衣冠禽獸深惡痛絕的痛。
什麽時候連痛苦也這樣陌生了呢?湯徹快要不認識自己了。他從椅子上站起來,開始在屋內來回踱步。他趕到焦躁不安,可又找不到不安的原因,随即下一秒又找到了這個原因,那就是焦躁不安的情緒就是焦躁不安本身産生的,湯徹慌亂于自己為什麽焦躁不安,因此愈發變得手足無措。
回想起自己剛學象棋的時候,湯徹通過象棋,将自己的性格磨練到更加冷靜,更加沉着。可眼下的自己,怕是成為了象棋特級大師也無法冷靜下來了。
湯徹看着松櫻庭,直勾勾地看着,松櫻庭被盯地慌了神。
“怎麽了?”松櫻庭看到湯徹這幅不正常的模樣,開口問道。
下一秒,湯徹直接撲倒松櫻庭身上,他并不是精蟲上腦,而是想要确認某些事情。湯徹直接将嘴唇貼了上去,松櫻庭回應着,湯徹認真地嗅着松櫻庭身上每一個毛細血孔的味道,這個味道是自己熟悉的,又是自己陌生的。
湯徹将舌頭伸進松櫻庭的嘴巴裏,肆無忌憚地進攻着。松櫻庭只能下意識地回應。湯徹感到自己的大腦開始發燙,自己的臉龐開始腫脹,緊接着,自己渾身都開始充血。
湯徹将嘴巴移開,又開始進攻松櫻庭的眼睛,鼻子,兩頰,脖子,湯徹察覺到,自己活像是一個變态,一個□□犯,湯徹停了下來,可下一秒又繼續發起沖鋒。松櫻庭身體上沒被衣服裹着的地方全被湯徹親了個遍。
湯徹發燒了。他将松櫻庭的手放在自己的額頭上。
“你怎麽這麽燙?”
湯徹也不知道,但他突然開始微笑了起來,湯徹覺得內心開始變得輕松。湯徹知道,自己愛上了松櫻庭。
但這一秒的想法剛冒了出來,第二秒湯徹就開始懷疑,這有沒有可能是□□的欲望呢?我是不是只是對松櫻庭的□□感興趣呢?
第三秒,湯徹又開始慌亂了起來,是啊,我要怎麽确認這是愛情呢?我可能只是喜歡和松櫻庭接吻,我喜歡她身上的味道,她每一處毛發,每一寸皮膚,我都喜歡,但這到底是愛情還是欲望?
第四秒,湯徹忽然想起了關雄所說的楞次定律。這個定律本來是物理學的一個規律,但被關雄改造成愛情的定律,意思是當一個人愛上你的時候,你總想把他推開,但當他不愛你的時候,你卻又想挽回。
第五秒,湯徹又慌亂了起來,如果我愛上了松櫻庭,那麽根據楞次定律,松櫻庭就會把我推開了!我要怎麽辦呢?湯徹焦慮地看着松櫻庭,只見她也在擔心地看着自己。
“就現在,告訴我!你還愛我嗎?”湯徹問道。
松櫻庭驚呆了,随後緩緩說道:“嗯,我能确認自己的內心。”
第六秒,湯徹開始欣喜了起來,楞次定律沒有生效,沒有在自己身上生效。
第七秒,湯徹愣住了。
湯徹是聰明的。哪怕成為俘虜的時候也是聰明的。湯徹的邏輯還在。湯徹找到了這個邏輯!
這個邏輯就是,根據第七秒的時候自己內心的喜悅,第二秒的時候,內心的問題就得到了解答。
這個邏輯很簡單,第二秒湯徹在懷疑自己到底是愛情還是□□欲望,随後湯徹又聯想到楞次定律,可得知楞次定律對自己沒有生效的那一刻,湯徹是欣喜的,這個感覺湯徹完全可以确認,那麽這不就證明自己是愛情而不是□□欲望嗎?因為如果僅僅是欲望,那自己何必因為楞次定律沒有生效而感到欣喜呢?
窗外又飄起了雪花,湯徹把目光移了過去。
“櫻庭,記得我們第一次接吻,是在龍安下的第一場雪的時候呢。”
松櫻庭愣了一下,湯徹好像不是會說這種話的人。
“啊,是啊。”
“以後,我們不在龍安了吧,我們去外省,去一個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湯徹平靜地說道。
“啊,你……”松櫻庭跟不上湯徹的節奏變化。
“寶寶的名字,如果是男孩的話,叫湯雲風,如果是女孩的話,就叫湯芸雪。”
因為此刻,屋外刮着風下着雪。
“這麽早想名字啊,我這才一個多月……”
沒等松櫻庭把話說完,湯徹上前擁住松櫻庭,松櫻庭發現自己的臉涼涼的,她強行扭過脖子看,發現湯徹滿臉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