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有驚無險
第43章 有驚無險
景區的河溝中間立着一排石頭, 兩側的水流比較急，成人走在上面都容易滑倒，更別說一個小孩了。
清潔人員大叔使勁喊：“喂！小孩……熊仔！熊仔！往後退！別往裏走了！”
他想起了廣播裏的信息, 記得小孩名叫熊仔。
清潔大叔喊破了嗓子, 可那孩子還是縮着個腦袋趴在石頭上, 衣服都濕了, 褲子完全浸沒在水裏, 一動不動, 只會嗷嗷哭。
幸運的是能看出孩子狀态不錯, 哭的聲音不小, 就連在岸邊都能聽見，中氣十足。
清潔大叔又湊近了些，想用嗓門壓過水聲，勸孩子自己掉頭回來：“你前面的石頭都是松的！別掉下去了！快回來！熊仔！乖小孩快回來！”
這次聲音絕對夠大了, 可孩子就是不動，像聽不懂人話一樣, 把大叔急個夠嗆。
他的呼喊聲吸引了很多人過來, 幾個工作人員第一時間用對講機通知：“孩子找到了！孩子找到了！”
借着河溝邊上一排路燈高高灑下的光, 大叔仔細瞧了瞧, 才發現那孩子或許是害怕, 蜷縮着身體根本不敢動。
清潔大叔從其他工作人員哪裏借來喇叭, 再大聲喊：“孩子！回頭！回頭！”
熊仔只是趴在石頭上, 默默發抖。
雖然是夏天, 但小河溝裏的水打了濕衣服貼在身上, 晚風一吹, 讓小小的身體直打顫。
他今天偷偷聽到大人們說，圖圖不見了。
熊仔以前也養過一條狗子, 是一只巴哥，和他越長越像，都胖嘟嘟圓滾滾的。
有了這個小同伴之後，每當他晚上做噩夢驚醒的時候，就會有一個溫暖綿軟的小東西趴在他腳邊，打着呼嚕保護他，讓他可以安心再次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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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自從有一天大人說它跑丢了之後，熊仔就再也沒有見過它。
他懷疑那些大人們根本沒有用心去找！就是騙小孩子的！
他同樣喜歡那條毛絨絨的，一直微笑的大狗！他一定要找回圖圖！
但……熊仔盡量克服自己的恐懼，伸出胳膊，準備向下一塊石頭移動時，又停滞住。
不行，他不敢。
岸上的時候明明看見水裏有一個巨大的白色的東西在動，可是他爬到這裏之後，就再也找不到那個白色身影了，只剩下河水和冷硬的石頭。
天越來越黑，耳部的機器好像也已經進水，停止工作。
世界一片寂靜，熊仔再次失去了聲音，一個人在冰冷和黑暗中煎熬，仿佛又陷入了噩夢之中。
可保護他的那條狗狗早就不見了。
淚水頓時蓄滿眼睛，熊仔為膽小的自己和命運多舛的狗狗而號啕大哭。
“圖圖嗚嗚嗚嗚圖圖……”
忽然，沒有任何征兆，他被一個溫暖的懷抱接收。
結實的肩膀，帶着令人安寧的味道，穩穩托住他的身體，輕柔地擦拭他臉上的淚水。強有力的手臂抱住他，離開這些危險的石頭，趟着沒過腰的河水，上了岸。
熊仔被一雙大手平穩地放到安全區域，岸上的醫生和導演把他團團圍住，檢查他有沒有哪裏受傷。
他的眼裏卻只能看見那個帶他上岸的身影，似乎只要有那個人在，一切問題都不值得擔心，就像動畫片裏出現的英雄。
熊仔眼睛裏重新蓄滿淚水，把所有的委屈通通吼出來：“齊老師！嗚嗚嗚齊老師！”
齊老師的衣服全濕了，沉甸甸墜着，他只能一點一點地擰，嘩啦啦河水淌了一地。
醫生檢查完之後散開：“還好，孩子沒受傷，只是受了點驚吓。助聽器沒電了，記得回去充電。”
齊安低沉的眉眼才終于舒展開。
可孩子還在哭，上氣不接下氣，齊安拍着他的脊背，給孩子順了順氣：小男子漢可不會哭鼻子，要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以後絕對不能再往河邊跑了，知道嗎。
熊仔卻哭得更大聲：“可是圖圖死了……圖圖……嗚嗚嗚”
圖圖死了？
齊安不知道他哪裏來的這種謠言，圖圖只是還沒找到而已。
他向熊仔剛剛所處的地方望去，那塊石頭再往前一點，似乎有什麽白色的東西——一個飄在水裏，一直動彈的白色塑料袋！
在水流的推動下，看上去就像個活物，讓人聯想到某只白色大狗。
齊安哭笑不得，沒來得及解釋，熊仔就又開始哇哇地哭，不給人解釋的機會。
熊仔：對方拒絕與您溝通，并且哭得閉上了眼睛。
齊安：……
小朋友哭累了，偶爾睜開眼睛看見一絲光亮，哭聲才到一半就突然怔怔道：“圖圖嗚嗚嗚……呃，圖圖回來了？圖圖回來了！”
聲音摻雜着哭泣過後的沙啞，含混不清，但齊安能夠聽懂。
齊安把濕漉漉的頭發順到腦後，又從身上擰出一把水，才轉身。
有個人從後山那邊走來，腿邊跟随着一只白毛大狗，狗子步伐淩亂，憨憨地吐着舌頭。
顧淺枝剛在山上看見圖圖在刨坑，心裏既高興又生氣，也不管圖圖在玩什麽挖坑游戲，揪着狗子的後頸毛就下了山。
路上碰巧看到群裏說了熊仔的位置，于是轉了個彎，來看看孩子有沒有事。
今天陰了一整天，終于開始下小雨。
晚上漆黑一片看不清，雨勢也不大，如果不是細細密密小雨點随着動作黏在身上，就根本察覺不到下雨。
只有河邊的路燈籠罩着一團暖黃色的細霧，在夜空裏冒充月亮。
顧淺枝不在意月亮，她第一眼看到的是那個剛從水裏出來的人。
他臉上映着橙黃的暖色，汗水混着河水，發型散亂不羁，衣服被水打濕貼在身上，小臂上好像多了一處擦傷。
以前顧淺枝下班回家太晚，圖圖悶了一天，鬧騰着找人玩，齊安就在顧淺枝将要到家的時候出去遛狗，在家門口轉了一圈又一圈，等着和她相遇。
很多次，當顧淺枝經過家門口最後一盞路燈的時候，會聽見自家狗狗歡快的迎接聲，然後一擡頭，齊安就站在路燈下，眼含笑意等她。
顧淺枝就知道，終于到家了。
于是一切疲憊與焦躁都消散，她安心沐浴着暖融融的燈光，仿佛下一刻就能聽到他喊……
“淺淺！”
熟悉的聲音果然出現。
記憶中的景象和現實交疊在一起。顧淺枝還沒從失而複得的驚慌情緒中緩過來，就被這副畫面拉回溫暖的舊日光陰。
雨絲氤氲如霧，朦胧了她的視線。只有一個聲音，猛烈而清晰地跳動着。
咚咚，咚咚。
顧淺枝撒手，狗子沒心沒肺，順暢地向它的另一個主人跑去。
向着那個人濕透的襯衫，擦破的手臂，向着那雙笑眼，熱烈的火苗不曾熄滅，明亮得似乎能撫平一切不安。
顧淺枝心髒停滞了一瞬，才堪堪找回自己的呼吸。
熊仔整個人活蹦亂跳，圍着一條大毛巾，身上還沒擦幹，就抱着狗頭不撒手。
小朋友又開始了新一輪的痛哭：“謝謝圖圖還活着嗚嗚嗚嗚……”
薩摩耶半路卻被小朋友圈住脖子，疑惑的大眼睛溜溜亂轉：
聽說你到處說我死了？
幸好最後有驚無險。
回去之後，齊安和熊仔紮紮實實洗了個熱水澡，把河水裏的泥沙味都沖洗掉。
等齊安身上只剩沐浴露的清香，擦着頭發從浴室出來，就看見一個男人牽着薩摩耶，在浴室門口和顧淺枝說話。
齊安有點懷疑自己的眼睛，他看看周圍帶着彩鑽的粉色裝飾，确認了是自己的房間無疑。
所以莊延為什麽會在這裏？
“我也養狗，知道給狗子洗澡是一件艱難的事情，尤其這種大狗，你一定需要人幫忙。”莊延主動為顧淺枝提供幫助。
顧淺枝：“不用麻煩了，我自己就可以把圖圖洗幹淨。”
莊延露出了歉意的表情，可憐兮兮的：“其實今天是我做錯事，差點釀成大禍，現在想彌補一下，可以給我這個機會嗎。”
顧淺枝差點就答應了。
但她身後冒出來一個不可謂不兇險的聲音。
“恕我直言，你把熊仔看丢了，應該去補償熊仔，而不是來關心這只犯錯都沒有悔改心的小髒狗。”
顧淺枝往聲音的來處瞄了一眼。
齊安連衣服都沒穿好，只披了件浴袍，手臂的傷口還裸露着，就利落地上前接過了圖圖的繩子。
動作強勢，一下就讓狗子回到了他的身邊。
莊延無法反駁，維持着表面的禮貌，笑容勉強：“我這就去看看熊仔。”
房門打開又關上。
齊安的嘴角和打了勝仗一樣難壓：“淺淺……”
顧淺枝領悟道：“不用。”
某個人扯下嘴角，輕飄怼了句：
“又不讓我幫忙，只讓莊延幫忙是吧。”
顧淺枝無語。
她盯着齊安胳膊上的擦傷，還沒處理，只用冷水簡單沖洗過，明顯刮擦了一大片，看起來觸目驚心。他自己卻絲毫沒有感覺。
顧淺枝把他推到門外：“你先去把自己處理好，再來找我。”
這一句話比任何靈丹妙藥都管用，齊安的傷口一點也不疼了，渾身都舒坦。
他神秘兮兮扶着門：“我馬上回來！聽說小狗爪子是玉米片的味道，等我回來告訴我是不是真的！”
顧淺枝一聽就知道又是網上學來的，敷衍道：“好好好。”
調好水溫給圖圖洗澡，一大只薩摩耶身上長滿了厚厚的毛，顧淺枝沖了五遍才全部沾上水。
圖圖不喜歡洗澡，整只狗愁眉不展，時不時還抖摟抖摟腦袋，甩顧淺枝一身水。
顧淺枝只能和它講道理：“我數到三，你給我冷靜點。”
薩摩耶識相地變乖了，也更難過了，顧淺枝甚至能準确找出純白色薩摩耶的眉毛在哪裏。
“你還委屈上了……”顧淺枝嘀咕。
洗爪子的時候，顧淺枝猶豫了一下，她沒聽說過狗爪是玉米片味的，會不會是齊安的惡作劇？
但誰又能拒絕玉米片味的小狗爪子呢。
最終她還是讓圖圖擡起了肉乎乎的大爪子，在半信半疑中聞了聞。
好香，這個味道好像是……炖肉的味道？
網上的東西果然不能輕信，什麽玉米片味。
明明是大棒骨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