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忍不住
忍不住
卡尼說着一口濃郁的M國本地英語,眼神和語氣裏都透着一股傲慢。
和他一起過來的,是法國一家知名藝術展館的老板,也是LT主辦人的好友傑瑞斯。大家見到傑瑞斯與卡尼走在一起,就知道他應該是LT的主辦人這次的貴賓。
傑瑞斯就像是聽不出卡尼的語氣,笑着與麥瑞等人打招呼。他長了一張和善的老好人臉,笑着說話時,給人感覺十分親切。
明冉卻在見到卡尼的瞬間後背的汗毛瞬間立了起來。
大家并不會為了明冉這樣一個名不見經傳且初次相見的人去駁卡尼的話,只微笑着與他打招呼。只有明冉抿着嘴,沒有吭聲。
卡尼走過來,上下打量了一下明冉,将傲慢進行到底:“你覺得我說得對嗎?”
明冉左手的大拇指被四指包裹起來,指尖掐着手掌的軟肉,克制着自己的情緒。
她輕笑一聲,明明應該是禮貌的笑,卻莫名給人一種鄙夷的感覺。
“對于別人的欣賞,我向來是很感謝的。每個人對于美對于藝術的感受不同,因為這份審美偏差,就算是平庸的人也可能遇上覺得對方是有天賦的人。你說對嗎,卡尼先生?”
這話聽着是自謙,将自己擺在了一個低處,還說自己是平庸的人。但麥瑞聽着,卻覺得明冉這話并不是表面這個意思,像是話裏有話。
她說這話時,一動不動地看着卡尼的臉,麥瑞有種錯覺,覺得這話就像是在說卡尼似的。
卡尼平庸?開玩笑,他可是僅憑幾幅畫就名揚世界的人!
麥瑞給明冉使了個眼色,開口道:“我這學妹當時在我們學校的确很出色,但是跟卡尼大師肯定是比不了的。不過華國有句話叫做‘情人眼裏出西施’,畢竟是我愛過的人,在我眼裏她是天才,這很正常。”
卡尼瞥了眼麥瑞,眉尾挑動了一下,卻意外沒有說什麽。他又看了眼明冉,眼裏卻流露出鄙夷。似乎是将明冉看成了傍着有權有勢男人往上爬的撈女。
明冉卻是懶得多看他一眼。她剛想和麥瑞說想去別的地方轉轉,就聽到身旁一位先生開口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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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尼先生,我看過您的畫作,您的成名作《灰燼》讓人十分驚豔,但我對您後來畫的那幅《逃》印象更深刻,只可惜我看到它的時候它已經被別人買走了。我一直特別好奇,您畫《逃》的時候,在想什麽?又想表達什麽?”
開口的這位先生是一位收藏家,對畫作類的藝術品格外地感興趣。
明冉想要說的話又吞回了肚子裏,她站在原地看向卡尼,等着他開口。
卡尼微微蹙了下眉,似乎是在回想什麽。然後開口說道:“《逃》已經是我幾年前的作品了,當時的心境其實我也忘得差不多了。那會兒遇到點煩心事,想要逃離這個世界,逃避一下現實,想要發洩,想要自由。”
卡尼說得輕松,看起來一點兒也不在意他過去的作品。
他還說:“過去的都是過去式,我從不回頭看,只往前看。作品也是一樣,過去的作品我都當它們不存在,以後都只有新作品。”
言語間将他的傲慢幾乎體現了個淋漓盡致。
問這個問題的收藏家大概也沒想到會得到這麽一個答案,看着卡尼滿不在乎的樣子,他有些尴尬地揉了下胸口。
另外一位藝術家則開口招呼大家一起喝一杯。
“不對。”
明冉的聲音突然響起。
大家都有些驚訝地看向她,卻見她盯着卡尼的臉,一字一句說道:“你說的不對。”
卡尼氣笑了:“你說我說得不對?我的畫,你說不對?哈,真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話。那你說,哪裏不對?”
明冉一臉嚴肅,并沒有因為他嘲諷的态度而退縮。
她說道:“《逃》雖然取了這個名字,但它不是逃避,它是新生。逃離原本的地方,掙脫束縛住自己的情緒,從沼澤裏爬出來,去往新的地方,開始新的生活,這才是《逃》。它不是陰郁的,也不是憤怒的情緒宣洩,它是一種期盼。”
期盼去往的地方有陽光,期盼重新開始有指望,期盼能真的掙脫桎梏,獲得新的人生。過去的一切終将過去,未來的一切做好準備去迎接它。
這才是《逃》所表達的意義。
聽到她的解釋,在場的人都是一怔,好像沒有人往這個方面想過。只有那位收藏家卻是突然拍了幾下手,眼裏閃過欣賞。
他說道:“明小姐這個解釋,我倒是很喜歡。”
卡尼卻是不給面子地笑了幾聲:“這只是你的臆想。當然,你願意這樣欣賞我的畫是你的自由,我尊重每一位觀賞者。只是給一幅畫強加一些積極的東西,是你們華國人的傳統嗎?”
最後一句配上他輕蔑的表情,侮辱性極強。
明冉哼笑一聲,她朝着卡尼走近了些。卡尼個子在男人中不算高,明冉幾乎能與他齊平,她輕聲問道:
“卡尼先生,看來你對你自己的畫都沒有悟透過。”
卡尼臉色一沉:“這位女士,你這是什麽意思?你是在嘲諷我嗎?”
說完他很不滿地瞥了一眼旁邊的傑瑞斯:“你的老朋友邀請人的目光看來也變差了,這種女人怎麽也能來LT酒宴?”
他的高傲絕不忍受有人當面質疑他。
傑瑞斯臉上的笑意僵住,心裏也不痛快起來。雖然卡尼是貴賓,但并不代表他們就要對他點頭哈腰。對他客氣,是因為禮數和合作,但他們也并不是非他不可。
但面上傑瑞斯卻是不能發作的。
于是他只笑着說道:“這位女士或許只是對你畫作太過于狂熱而已。要知道,許多小說家的讀者,也會因為對小說裏某個人物有自己的解讀而攻擊創造它的作家。”
這個比喻一出來,在場的人也都覺得在理,氣氛顯然緩和下來。
明冉卻語氣生硬直接說道:“我可不是他的粉絲,我也并不認可他的能力。”
這簡直就是當面輸出了!
明冉知道自己不該這樣,可她大概是忍耐太久了,久到已經到了臨界點。如果卡尼什麽也不說,她或許還不會這樣憤怒。
可他偏偏說了,說的還那麽離譜。
卡尼的臉色徹底黑了下來,他也不再克制自己的脾氣,諷刺明冉是個沒有眼光,混不出頭還妄想往上流社會爬的小婊砸。
其他人都聽得眉頭緊皺,他們的教養讓他們無法再在這兒待下去,于是都端着酒杯往旁邊走去。
麥瑞立即出來打圓場,他有些不明白明冉為什麽對卡尼敵意這麽大。
卡尼卻根本不給麥瑞面子,直接對明冉說道:“你以後休想走職業畫家的道路,不會有一家公司會願意和你合作,你也休想展出你的畫。”
麥瑞這下也變了臉色,他知道卡尼如今的影響力,如果他放出話去,哪家公司和明冉合作他就不再合作的話,那些公司還真可能會統統拒絕明冉。畢竟沒有人會願意為了一個小新人去放棄如日中天的名畫家。
明冉如果之後想走職業畫家的路,恐怕很艱難。
“卡尼大師,明冉心直口快,她也只是太喜歡那幅畫而已,你不要跟她計較。”麥瑞趕緊說着軟話,又拉了拉明冉,對她說,“快道歉。”
明冉抿着嘴,一臉倔強。
“明冉,快道歉,聽話。”麥瑞又催促了一下。
明冉對着卡尼冷笑,正要說什麽,卻聽到有人叫她。
“明冉。”
她扭頭,就見楚原快步走到了自己身邊。他握住她纖細的手腕,掀起眼皮看了眼麥瑞,麥瑞被他的眼神看得呆了半秒。
随即楚原又瞥了眼卡尼,眼裏的警告意味讓卡尼皺了下眉。
“你不是餓了?怎麽還在這兒站着。”楚原聲線低沉,還透着一種溫柔,讓明冉驚得微微睜大了眼睛。“走吧,陪我吃點兒。”
說完拉着明冉就要走。
卡尼見他被人如此無視,氣得拿着酒杯的手都有些發抖。他咬牙切齒說道:“我不是在跟你開玩笑,以後絕不會有公司願意出售你的畫!”
明冉要回嘴,但有人比她更快。
“你以為她稀罕嗎?”楚原冷冷看着卡尼,就像是在看一只蝼蟻,“她跟你不一樣。畫畫只是她的興趣愛好,因為她喜歡,所以才去了NY美術系。她要是不喜歡了,想做什麽都可以,不做什麽也可以。畫能不能賣錢對你來說很重要,對她來說不是,這就是你們之間的差距。懂嗎?”
說完,在卡尼有些不解的表情中,楚原又補充道:“要是她樂意,她還會是買家。”
這下卡尼聽明白了楚原的意思。他憤怒地想,去tmd的華國人的委婉!
眼見着卡尼要發飙,明冉忽然開口:“卡尼先生,你太傲慢了。傲慢到你連是誰畫的畫,對方叫什麽長什麽樣都不知道。”
卡尼要說的話瞬間卡在了喉嚨裏,他看着嘴角微微揚起的明冉,眼裏閃過慌張。但他已經不是初出茅廬的新人,這幾年的經歷讓他也能快速地鎮定下來。
明冉和楚原轉身就走,剛走了兩步,她又停下回頭低聲問:“你跟教授,現在還好嗎?”
卡尼的臉色瞬間發白,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麥瑞想要跟上去,卻被楚原瞥了一眼,腳就跟被釘在了地板上一樣,動彈不得了。
楚原一路将明冉帶到了用餐區。
明冉坐在餐桌邊發呆,剛才的一切就像是做夢一樣。她這會兒才有些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做了什麽。
她回過神來,連忙掏出手機找到麥瑞的聯系方式,給他發了一條道歉短信。
麥瑞的短信很快也回了過來。
【不怪你,我看得出來,你跟這位卡尼有過節。雖然不知道是什麽事,但能讓你當場這麽不給面子,一定是大事。不過你還是要小心點,他這個人看起來睚眦必報,除非你真的不打算走職業路了,否則他一定會阻礙你的。】
明冉有些感動,給對方回了一句“謝謝”。
“怎麽,對前男友念念不忘?”
楚原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明冉下意識擡頭,就看到一雙漂亮的眼睛。只是這眼睛裏,沒什麽情緒。
明冉将手機鎖屏,收進了随身的包包裏。
“還真看不出來,你也有對人長情的時候。”楚原不冷不熱說出一句。
明冉當即反駁:“我不是……”
“吃吧。”楚原打斷了她的話,将手裏端着的盤子遞到了明冉跟前。上面是烤得香軟可頌,可頌中間還夾着嫩雞蛋與薄火腿。
明冉剛想拒絕,但肚子卻不争氣地咕咕叫了兩聲。這會兒正是明冉的飯點,剛才她沒吃東西和那些人聊了好一會兒,早就餓了。
“謝謝。”明冉語氣有些鈍,說完趕緊低頭吃起可頌來,用食物塞住嘴,就用不着說話了。
楚原卻沒有離開的意思,一直坐在她身邊,十分安靜,只偶爾端起水杯喝一口水。
明冉将一個可頌吃完,伸頭偷看放食物的長桌,這才發現那長桌上放的可頌是單獨的,中間并沒有塞雞蛋與火腿之類的東西。倒是在旁邊有單獨盛放的雞蛋與火腿。
所以她剛才吃的那個……是楚原給她臨時做的?
餐桌上的食物很多,但基本是面包點心類的,正餐是嘉賓們可以直接向服務員下單,會由後廚實時準備。楚原是看她餓了,等不及點正餐,所以才給她做的嗎?
明冉的心忽然就有些亂起來。
她不知道楚原是記得她喜歡吃這個,還是只是覺得這個做起來方便快捷。可她也不敢問。
“先墊一點。”楚原突然開口,“等會兒服務生會給你上海鮮飯。”
“你怎麽知道我想吃飯?”明冉沒忍住脫口而出。
楚原卻像是看傻子似的看向明冉:“你不是餓的時候最喜歡吃米飯類的碳水嗎?”
明冉看向楚原,放在腿上的手突然收緊。
“……你為什麽還記得?”她輕聲開口,語氣裏透着些難以言說的意味。
舞臺上,交響樂團正在表演。
楚原看向舞臺,像是在認真欣賞音樂,可他嘴上卻答:“我又沒有失憶。”
明冉看着他的側臉,這才發覺他的輪廓比十幾歲時硬朗了許多,可又覺得他還是老樣子。
這讓明冉有些恍惚,她覺得一切應該都變了,可為什麽又總讓她覺得,一切好像還在原地。
“不過,你倒是讓我大開眼界。”楚原突然回頭看向明冉。
明冉愣住:“什麽?”
他哼笑一聲:“我還真是沒想到,你明大小姐還有在人前這麽卑微的時候。那男人從一開始就欺負你,你居然都忍了,連句動真格的重話都沒說過。”
明冉移開目光,沒有接這茬。
“你該不會是因為前男友在,想在他面前維持形象吧?”
明冉:狗嘴裏果然吐不出象牙來。
楚狗:你罵我?(555腦婆罵我)
軟:沒打你都算好的了。
紅包依舊老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