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章
第 89 章
冰芸被浩譽抱上車後,傅清清看着他的車子慢慢駛離了自己的視線。
傅清清看着車流,不由先嘆了口氣,然後她看着喬小語和陳安兩人。
“我明天下午就得離開A市了,走吧,我請你們吃宵夜去,這兩天辛苦你們輪流受難了。”傅清清有些不好意思。
“說什麽呢你。”喬小語見她也要跟冰芸一樣客氣上了,不滿道。
“冰芸這麽傷心,她一走我們就去吃香喝辣會不會不好。”陳安語氣中帶着些不妥。
“不會。”傅清清肯定道,“她明天清醒後,估計會比我還不好意思,所以我把她不好意思的份給你們一起補上。”
喬小語和陳安兩人互看了對方一眼,似是在猶豫到底能不能去吃香喝辣的。
傅清清見狀直接上手了,一手一人拉完就走,“快走吧,而且交朋友也不像你們這麽交的,我們不開心哪能讓你們跟着一起不開心!你們還想絕食不成啊。”
......
車子一到家門口,剛睡着的冰芸就醒了。
她堅持要自己下車,沒讓浩譽抱。
浩譽拉着她的手臂扶着她的肩膀,剛要拉着她進家門,冰芸卻不肯進去了。
“我好熱,我不想進去。”
“進去給你開空調好不好?”浩譽極具耐心。
“不要,我不想進去,我要在外面散步吹風。”
說完,她就掙脫掉浩譽的雙手,一個人往小區的道路走去。
浩譽跟在她身邊,特別注意的生怕她會突然走摔了。
但冰芸酒品确實算是很好了,除了人有些迷糊之外,說話不吵不鬧走路還很板正。
不開口完全看不出有醉酒的跡象。
繞着小區走到一半,冰芸突然停了下來。
浩譽跟着她停,問:“走累了嗎?”
冰芸聞聲機械性的側過臉看着浩譽,開口:“我有點暈......”
浩譽立馬扶住她的身體,“那我背你走回去?”
冰芸盯着他好一會才重新開口:“你是浩譽嗎?”
“我是。”
冰芸神色跟做了什麽重大決定似的:“.......那好吧。”
浩譽很輕松就把她背在身上,在她腦袋湊靠在自己頸窩時,輕聲道:“覺得暈你就睡一會,很快就到家了。”
冰芸沒有回答他。
浩譽沒有往回走,而是繞着小區的道路繼續走着。
六月天,A市的晚風涼快得剛剛好。
背着冰芸走了一會後,就在浩譽覺得她已經睡着了,卻聽她突然喊了聲自己的名字。
浩譽側耳:“是不是難受?”
冰芸埋在浩譽肩膀上的腦袋擡了起來,視線側對着他。
“我有給你添麻煩嗎?”
“沒有。”
“我不是說今晚。”
“你從來都沒有給我添過麻煩,你的事也從來都不會是麻煩。”不清楚冰芸明天還記不記得這些對話,浩譽依舊說得很認真。
在冰芸又一次陷入沉默後,浩譽再一次開口:“沒有提前告訴你,是擔心你會害怕。”
“我沒有覺得你們不告訴我有不對。”冰芸聽到這話回答得很快,繼而又輕聲地說:“謝謝.......謝謝你。”
浩譽腳步一頓,停了下來。
他的白襯衫被浸濕了。
心髒不由的一揪緊,浩譽輕閉了下眼,才開始擡起腳步,繼續往前走去。
“我上輩子估計是一個很壞的人,一定害了不少人,這輩子就開始遭報應了。”冰芸說得很委屈,“......我都不認識她,也沒傷害過她。”
浩譽知道她在說誰。
可世界有時候就是這樣,壞人做起來就是比好人容易,當你想做壞人時,什麽都能成為理由。
“可我倒覺得我們冰芸上輩子一定是一個很好的人。”浩譽腳步放緩了許多,“你沒發現嗎?你很容易就能收獲到很多很好的朋友,那是因為她們都很喜歡你。”
“從小到大也有很多人愛你,不是嗎?”浩譽又鄭重道,“現在我也很愛你。”
冰芸終于沒再忍住,啜泣了一聲,然後回應:“.......嗯。”
“你不要害怕,愛你的人永遠都會保護好你的。”
“嗯。”
“小時候我剛上學的時候,我非常開心。”冰芸開始緩聲道,“因為那裏有很多和我一樣的小朋友,我很喜歡熱鬧,但我在那裏只交到了清清和吳盛澤兩個朋友,別人都不愛跟我玩。”
“因為有個女生來扯我頭發,把媽媽親手給我做的發夾弄壞了,我非常生氣......就跟老師告狀了,回家還哭着跟爸爸媽媽告狀,過後她拉着別的小朋友說就不能跟我玩。”
“她扯我頭發的時候是真的很痛。”
冰芸越說就越委屈。
“有個特別喜歡她的小男孩,覺得我欺負她,在學校拿小石頭扔我。”
“石頭扔在身上的感覺,也好痛。”
浩譽背着她的雙手不由收緊,此刻的神色被路燈映得異常冷峻。
冰芸動了動腦袋,似乎是在浩譽面前打開了宣洩窗口:“上初中的時候,我交到好幾位新朋友,但是有一天......有個朋友突然跑來罵我,說我不要臉,搶走她男朋友。”
“.......但我都不認識她男朋友,我不知道她為什麽要那樣說我,我當時都解釋過了,可她還是四處傳我搶她男朋友.......”
“初中畢業後,我身邊還是只有清清和吳盛澤兩個朋友,當時我就在想.......我可能再也交不到新朋友了。”
在A市,冰芸的人際關系很好,身邊交的朋友也都很好,浩譽也能誠摯的感受到那些人是真心的在對冰芸好。
所以他有些無法去想象,過去的冰芸會是在這樣的人際環境下成長到成年的。
“那就代表那些人不配當你的朋友,你看你永遠堅持做自己後,是不是交到很多好朋友了?”
冰芸安靜了一瞬,聽到浩譽的話似乎終于重新挂上了笑意:“嗯,在A市我認識了很多朋友,還挺幸運的,更加幸運的是,我還遇到了浩譽。”
浩譽聞言輕笑:“是我幸運,能遇到一直堅持做自己的冰芸。”
冰芸腦袋再一次緊靠浩譽的脖勁,沒再說話。
當她是發洩完哭累了,浩譽輕聲道:“睡吧。”
繞完一圈小區後,浩譽背着冰芸進了家門。
趴在他肩膀的冰芸卻突然又開口了,很迷糊:“我今天沒有跟你說一件事。”
“什麽?”浩譽側耳。
“今天下午去游樂場,吳盛澤也跟我們去了。”
浩譽沒說話,等待她繼續說下去,卻隔了一會都沒聽到她的聲音。
感受到的只有她的呼吸,輕緩又規律。
她這次是真的睡着了。
——
翌日。
冰芸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她盯着白色天花板,一時沒能緩過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慢吞吞的坐起身。
頭暈、頭疼。
一段一段的記憶,就跟拍視頻似的往她腦袋裏灌。
“我.....昨晚幹了什麽?”冰芸懊惱得抓了抓頭發,語氣還有些驚愕。
她這是被三瓶啤酒幹倒了?
我這麽弱雞?!
冰芸呆坐在床上好幾分鐘,最後左顧右盼,沒有看到自己的手機。
瞅着窗簾透過來的陽光,她預測應該不早了。
她快速起身,洗漱完加速的洗了個澡洗了個頭。
頭發只吹到七分幹,冰芸就懶得繼續吹下去,出了房間門着急往樓下去。
樓梯走下去,冰芸很快就看到了客廳的情景,浩譽正坐在沙發上接電話,眼前的桌子放着筆記本電腦。
接聽電話的浩譽聞聲望了過來。
不知為何,冰芸有點想不通自己酒量這麽差,為什麽不直接來個會斷片的腦袋。
浩譽見她下來,很快就跟通話那方說了句什麽,就挂了。
“醒了?頭疼不疼?”浩譽起身問她。
“......”冰芸內心局促地朝他走近,“不疼。”
剛剛一洗漱完,她的腦袋就清醒了不少,頭不暈了腦袋也不疼了。
“餓不餓?阿姨已經在做午飯了,先吃點零食墊墊?”
冰芸聞言,立馬看向牆上的挂鐘,已經十一點半了。
“.......我不餓。”冰芸應話,“我昨晚......”
“酒量有點差,以後要少喝。”浩譽未等她說完話,先說了這麽一句。
“......”主要我都沒喝多啊.......
浩譽給她倒了杯水,她接過去後就坐在沙發上,跟着他一起等開飯。
“對了。”浩譽突然看向她,“你包昨晚我放在客廳,上午你朋友打電話給你,你還在睡我就幫你接了。”
“清清嗎?她說什麽了嗎?”冰芸邊說邊起身去拿自己的手機。
“就問你醒了沒,你朋友說下午得回G市了,我擅自請她們過來家裏一起用午飯,你不介意吧?”
冰芸聞言頓了一下,“當然不介意啊,那她們要過來了嗎?我打電話問問。”
“我剛有讓司機過去接她們了,估計還得一會。”
冰芸聽到這便收起了手機,重新走到他身邊坐下。
“謝謝。”冰芸輕聲道,“我本來還想着這兩天陪清清好好散散心,沒想到搞成這樣......”
“別多想。”浩譽把手放在她頭上揉了揉沒完全吹幹的發絲,“你擔心她,我看她也挺擔心你的。”
冰芸只是點點頭。
接着她又不由想起昨晚她在浩譽跟前說了些什麽,什麽小時候幼兒園的久遠小故事.......
為什麽我不斷片算了.......
見她開始發呆,浩譽問:“想什麽?”
“沒.......沒什麽。”冰芸回過神,猶豫了一會問他。
“......我想知道,那件事後來真的沒有給你造什麽麻煩嗎?聽倚青說對方.......”
她一時不知道怎麽組織措辭,但她就是知道,浩譽一定聽得懂。
果然,浩譽很快就回答,“那你弟沒跟你說你阿叔最後出面了嗎,這件事對我真的沒有影響。”
“嗯,我現在還點恍惚......原來在我不知道的時候,還發生這麽多事。”
“我爸跟我阿叔的人情一直都是欠來欠去的,估計這輩子是還不清了。”冰芸想想又輕聲笑道。
浩譽也笑:“還不清,證明關系好。”
“下次有空,我是不是得買些東西過去我阿叔家裏一趟比較好?”冰芸看着浩譽問,“畢竟我都知道這件事了。”
“嗯,我陪你去。”
“好啊。”
靜默了一會,冰芸又開口輕聲道:“你當時在那裏看到我的照片,是什麽反應啊?”
“你覺得我有什麽反應?”浩譽反問她。
“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我怕你對我失望,哪怕是一秒。”冰芸似乎很介意這個細節。
“可我其實挺慶幸的。”
“什麽?”
“我當時慶幸你并不在A市,不會知道這些不好的事,我真的希望你一輩子都不會知道這件事,但你又突然在別人口中聽到了,又有點後悔不如我們親自跟你說起,覺得這樣會不會好一點。”
冰芸聽到他這麽說,想着是不是自己昨天的狀态讓他擔心了。
“我昨天.......只是剛好有點心情不好,然後突然聽到這事就有點沒緩過來。”冰芸說得很認真,“而且清清說得也對,我因為有你們我還間接幫助了別人,這樣想想就沒那麽難過和害怕了。”
有了昨晚的宣洩記憶,冰芸跟浩譽說起從前時,沒再那麽不知道從何說起了,“這件事讓我一下子想起了以前挺多不好的回憶,所以我昨晚才......”
“我能理解別人為什麽會因為一些莫須有的謠言就對別人改觀的,畢竟這些人也不知道真實情況如何,以前我總是不斷告訴自己,這些都是不重要的,可我還是會害怕我身邊在乎的人也會因此受影響。”
“為什麽要理解這些人。”浩譽話裏不認同,“不知道情況就直接對一個人下定義的人,已經就是一種很愚蠢的表現了,所以我們沒必要因為一些愚蠢的人受影響。”
冰芸聽完這番話,看着他沉默了許久。
這其實也是她一直能與自己和解的原因。
最後她笑了:“好。”
見她總是能這麽聽勸,浩譽想了想,開始趁熱打鐵了。
“你有沒有覺得你欠我一個什麽解釋?”
本來還在慢慢消化浩譽說的話,沒由得聽他這麽一問,冰芸直接懵了。
“什麽解釋?”
“嗯?我看你這不是沒斷片?”
“.......”我倒也想啊!
見她一臉不解的模樣,浩譽提醒她:“昨晚進家門時,你睡着前說的話你忘記了?”
“進家門?”冰芸更加懵了,“我都不知道我什麽時候被你帶回家的。”
“看來喝醉的你比清醒的你更加誠實。”
覺得自己一直都很誠實的冰芸瞬間不服氣了,“什麽呀,我是真的忘記了。”
難道我其實是有斷片的?但只斷了一半?
浩譽沒跟她打啞謎:“你說去游樂場,吳盛澤也在。”
“你确定是我自己說的?”冰芸很不可置信,她一點印象都沒有。
“嗯,酒品不錯,昨晚還知道什麽叫坦白從寬。”浩譽沒忍要逗她。
冰芸不經逗,聽到他開始點評自己的酒品了,立馬問:“你是不是也要嘲笑我酒量差!”
“沒有。”
“我也很奇怪我為什麽會喝三杯啤酒就醉了,明明我家裏人的酒量都很好的。”冰芸表現得非常費解,“清清等會來肯定要嘲笑我了。”
“這次記着自己對酒的接受程度,以後不能喝多。”浩譽見她這樣有些失笑。
“可我也沒有喝多啊......”
“這個以後我們再商議,你別想着轉移話題。”浩譽捏住她雙頰,依舊打算要趁熱打鐵。
根本沒想要轉移話題的冰芸:“.......”
“也沒什麽,他總是因為我打擾清清,我覺得很煩,他的聯系方式我早删光了,我就想當面跟他講清楚,所以讓他一起去了。”冰芸說完又立馬解釋,“說清楚後我立馬讓他走了。”
浩譽聽完沒說話。
冰芸以為他是不信:“我說的是真的!”
“沒覺得你在撒謊,但你沒別的想說嗎?”浩譽思考了一下問。
“說什麽?”
“你昨晚說你初中畢業後,你只有傅清清和吳盛澤兩個朋友。”浩譽淡道,“他是跟你告白了?你不喜歡他,就遠離他了?”
最後是他自己猜測的,感覺這像是冰芸會做得出來的事,但這麽多年的友情似乎又還不至于到要删光所有聯系方式的地步。
此話一出,冰芸沉默了。
看她沉默了一會,浩譽開始學她說話:“不方便那就不說了,你沒背着我幹什麽壞事就好。”
“我哪有。”冰芸先是回應了他後半句,才接着回答:“也沒什麽不方便說吧,反正就是我們都長大了人就變了,玩不到一塊去了。”
浩譽看着她,沒主動過多追問,等待她自己開口訴說。
“以前我就讀的高中,學校一切條件方面挺好的,有許多同學家裏條件也都很好,反正就是有些人不知道哪裏來的優越感,很喜歡欺負那些普通家庭的同學。”
“以前隔壁班有個男生就經常被人欺負,我和我弟還有清清、吳盛澤從小上下學都是結伴而行的,高中也一樣,我們在路上遇到過不止一次那個男生被同學欺負,每次都是我弟和吳盛澤去阻止的,好幾次都差點打起來。”
浩譽安靜充當着傾聽者。
“我弟一直不讓我和清清兩個女生插手管這種事,但高二有一天我弟有些發燒,那天上午他請假了.......”
冰芸從小到大,被人間接的孤立都沒有那一天來得那麽有沖擊力和心冷。
也是她第一次深刻感受到了什麽叫表裏不一人面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