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90章
陽光照進屋內, 點點金光落在床上。
京安睜着眼看頭頂的裝飾燈，旁邊正是昨夜叫嚣開房卻沾枕就睡的人。
顏晴真的太累了，連軸轉一年, 鋼鐵人都要去層皮。
京安也不遑多讓。
上一年兩人只能通過手機溝通, 還總是因為彼此在不同時區而錯失。
如今想想兩人為了事業都挺拼命的。
想來當初顏晴的一番話，影響的還有自己吧。
走神間, 手機連震三下, 身邊人雷打不動地酣睡着。
京安拿過手機, 懶懶地看向屏幕。
現在已經早上十點，手機裏有喬修爾九點發來的消息。
【少爺, 等下我讓秘書送份文件, 你簽下字。】
【人呢？】
【hi, boy？man？】
【哦吼, 總裁翹班, 被我抓到了吧。】
【十點開會, 我親愛的學生你應該知道的吧？！】
【boss！！！】
可以看出他逐漸暴躁的心情。
京安戳戳手機：【老師, 早會就麻煩你主持了，這幾天我都不是很有空，不緊急的事不要找我，合同晚些時候我讓人去取。】
簡言之，她要放假。
發完消息, 仿佛知道喬修爾會如何歇斯底裏, 她将他的賬號屏蔽掉。
一切歸于平靜後，一只手攬了過來。
京安：“醒了？”
顏晴：“嗯~”
“那就起來。”
顏晴睜開眼, 京安轉過頭, 彼此視線交彙。
該死的竟有幾分陌生感，兩個人好奇地互看了許久。
随即顏晴噗呲笑出聲, 手摸上京安的臉，一副愛不釋手的樣子。
昨晚那種環境兩個人其實都沒能好好看看對方，現在可好，總覺得這一年裏彼此變得越發迷人。
愛人如釀酒，只要經得起時間的考驗，彼此愛意更濃。
“我有一個月的假，你得陪我。”顏晴缱绻地看着她。
“嗯，剛好我也放假。”
.
一個月說長也長，說短也短。
兩個人先是膩歪了幾天，才從第三天開始出門約會。
出門約會對兩個人來說都挺新奇的。
顏晴因為是公衆人物私底下很少出門，就怕被認出來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京安過往和顏晴在一起時多是在她拍戲的地方，私下逛街卻只有一次，初來乍到她那時對這個世界還比較排斥。
這是第二次。
兩個人喬裝打扮一番才出門。
好在現在是冬天，長款羽絨服就能将彼此嚴嚴實實包裹住。
顏晴給自己配了副厚框眼鏡才擋住那雙含情眼，她又打量了一下京安時髦的眼鏡，果斷摘下換上隐形。
戴隐形眼鏡的時候，京安的眼睛瘋狂眨動，眼淚不受控制地滴落，好不容易戴好就像個剛哭過的受氣包。
泛紅的眼尾，水洗過的眼睛內藏隐忍，艱難适應眼睛異物時總忍不住眨眼睛。
顏晴咽了咽口水。
真好看。
厲京安只要不故作冷淡，大多時候都是個雌雄莫辨的美人。
一個想法浮上心頭，顏晴覺得自己思路打開了。
“要不……”
半小時後——
擁有及腰長發的高挑美人站在落地鏡前發愣。
顏晴在她身後探頭，眼裏迸發出驚喜，俨然将京安當作某種變裝娃娃。
“再打點腮紅。”腮紅被塞到京安手裏。
“口紅口紅！”口紅緊跟着被塞了過來。
“眼影，對對對，還有眼影哈哈哈哈哈哈。”
顏晴要快樂瘋了。
誰懂啊，未婚夫傻傻的表情配上純欲的妝容真的讓人又憐又愛。
她不會化妝，可厲京安非常聽話，她讓做什麽就做什麽，一臉懵逼中就把妝畫完了。
成品比本人更柔和，更顯氣色。
清純中帶着清冷氣質的美女看得人眼前一亮。
顏晴原地蹦了兩下，然後捧住京安的臉：“你怎麽這麽配合啊，好乖。”
說完她就對着剛塗完鏡面唇釉的美人兒親了一口。
京安微微後仰，眼神依舊看着鏡子，眸光複雜。
“你……知不知道……我……”
哎。一聲嘆息，京安不知道說什麽了。
“我知道，”顏晴義正言辭道，京安瞳孔顫動，隐含期待，“你真的知道？”
“我當然知道，不就是男扮女裝自尊心受挫嘛。但是你別想着把妝卸了，假發也不許摘！”
原來是以為她在排斥女裝嗎，京安垂眸。
斂眸之人身上有股淡淡的憂郁，一兩縷長發落在身前，整個人籠罩在一層難言的古意中。
顏晴捂住心口。
該死，更好看了。
“求求了，這個真的很好看，忍一天就行。”以為京安介意女裝的顏晴使盡渾身解數撒嬌。
京安看了她一眼，側過身：“……随你。”
車子在帝豪地庫，保镖也早早等在那裏。
看到顏晴挽着人出現在地庫門口，幾個人招了招手。
只是随着她們走近，保镖意識到事情不對。
四個人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哪怕看不出顏晴身邊的人是誰，卻從她走路姿勢，每個步子的距離，手擺動的弧度，甚至是那人的身高，感受到極熟悉的感覺。
四個人對視一眼，目光灼灼地鎖定在那人身上。
五官還是那個五官，只是經過化妝品修飾，更加女氣了！
保镖瞳孔地震。
“開車去！”
熟悉的聲音。
淡淡睨來的眼神也滿是熟悉感。
“啊卧槽。”震驚。
“瑪德。”驚豔。
“少爺——！”破音。
“見鬼喽~”憋不住笑。
京安默默鑽進車裏：“……”
顏晴：“你們可閉嘴吧，我好不容易才讓他換上的。”
保镖立刻做了個封唇的動作，只是眼裏還藏有笑意，像是在說小情侶真會玩。
車分兩輛，一路直達附近影院。
其實帝豪也能看電影，只是那的票價高，尋常人不會閑着過來消費，人們更喜歡有性價比的影院。
顏晴想知道觀衆對《不良少年》的即時反應，所以才選擇人多的地方。
順便約個會。
票買在最角落的地方，保镖為了不打擾她們自覺買前幾排的位置。
昏暗的角落裏，兩個人又僞裝得媽不認也不怕被人認出來。
顏晴觀察了一下，除一些觀影不友好的位置沒人，其他地方都有人坐，她忍不住給身邊人指點了一下：“看吶，好多人。”
都是朕打下的江山。
京安：“嗯，很棒。”
可能是變身的緣故，不似在保镖面前不需要僞裝，在這黑燈瞎火的地方她說話聲音都忍不住夾了一下，顏晴聽到後一整個沒忍住，笑倒在京安懷裏。
倒不是難聽，只是輕飄飄的聲線壓制了原本清澈的音色，有些許滑稽感。
顏晴想着讓她正常說話算了，身後傳來一男一女的聲音。
“靠，怎麽前面還有人在搞基，這是什麽破位置。”
緊接着一個比夾子音還恐怖的卡子音嬌滴滴道：“寶貝~忍一忍嘛，這個場次的票不好買，我們不要管他們。”
顏晴：“……”謝特。
京安聽得渾身一抖，忍不住清了清嗓子。
她還是別做夢了，這輩子是男的沒跑了，身後那人的聲音，她再怎麽擠都擠不出來。
“開始了。”她用正常的音色提醒。
龍标一起，場內安靜下來。
一場電影兩小時，四分之一是校園青春群衆像，幹涸的靈魂企圖在歡聲笑語裏修複自己，觀衆被拉入這樣的環境裏忍不住暢想青春的美好；過半時校園黑暗的一角被重新掀開，不同的學校卻上演一樣的戲碼，女主差點應激，然後陰謀詭谲下又有無辜的人死去，影院抽氣聲四起——校園暴力，未成年犯罪，是多少人的噩夢；影片播放到四分之三時女主掙紮、抗争，最終再一次被卷進黑暗，欺負她的人被她重傷了。
女主早已超過十六歲的量刑标準，這件事以犯罪定性。
同學父母老師感嘆她的劣性根，警察卻在陳年案底裏窺見少女明澈的靈魂，他無奈地發現少女第一次重傷的人，如今已是警所常客，社會小混混，劣跡斑斑，每一次犯錯卻都有人來保他。
警察突然想知道少女三年前的經歷。
最後五分鐘是對三年前的回溯，小演員純真的面貌讓觀衆哭了，明白原來不良少年不是一開始就形成的，人渣卻是從娘胎帶的。
彩蛋裏有成年陸巧巧出獄的畫面，此時年輕的身體住着蒼老幹癟的靈魂，她用陌生的眼光看着世界，麻木不仁……
“但是為了宣揚真善美，後面加了社會給巧巧幫助讓她脫軌的人生恢複正常，然後呼籲一下關注青少年心理健康，”顏晴小聲在京安耳邊說，“喏，那幾行字就是。”
現實哪有那麽多救贖，導演也是應付式寫寫，都懶得拍，他就是要揭露人性的惡！
耳邊沒有回應，顏晴轉過頭。
然後她傻眼了。
厲京安臉上明晃晃挂着兩行淚，在電影光效下閃爍着銀光。
“不是，你怎麽哭了？！”顏晴麻爪了。
哭還不吱聲，難怪她察覺不到。
“別哭了，都是假的。”顏晴胡亂給她擦眼淚。
京安一下握住她的手，目光沉痛地看着她：“用藥……”
“昂？”
“用藥方能神不知鬼不覺，便是刀槍棍棒加身也絕不能承認。”她擦去眼淚，“別害怕，這些以後我會教你。”
聽到這話，顏晴瞪大眼睛，第一反應是捂住京安的嘴。
這哥們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是假的哈，電影，假的，別當真，咳，散場了我們快走，我帶你去看搞笑情景片換換心情。”
說完，她将人拉走，連口罩都沒顧得上。
吓死人了。
兩個人匆匆忙忙地離開這處影廳。
走到一半，顏晴才發現口罩沒戴，只能無語地用圍巾遮擋。
但是厲京安就不能了，但是應該也不會被認出來吧，顏晴心想。
喜劇片是臨時加的，保镖只能現場買票。
剩下三個陪着京安二人坐在大廳沙發上。
大廳裏有不少其他等票的人，偶爾有哭哭啼啼的觀衆說要二刷電影，間或夾雜安利，顏晴漸漸被他們吸引了心神。
直到一道聲音插了進來。
“你好能加個維信嗎？”
遞來手機的手離京安很近。
在坐的三個保镖一齊看向年輕小夥，顏晴也不聽反饋了。
小夥不由後退一步，但想到剛才看到京安時的心悸，還是鼓足勇氣道：“我只是想交個朋友。”
小夥又看向保镖，誰知剛才警戒的幾個人低頭的低頭，看手的看手，偷笑的憋不住就扭頭看一邊。
小夥不懂他們笑什麽，只能神情緊張地再一次詢問。
在他看來這幾個男的沒有阻止他要聯系方式，那他們應該不是什麽重要的人。
他的心一下變得雀躍無比。
京安杵了杵顏晴。
顏晴卻把圍巾拉得更高，眼睛滴溜溜地轉動，肩膀顫動明顯在吃瓜。
她潛意識裏厲京安不喜歡同性，所以權當熱鬧看。
京安看了她一眼，又看向目露期待的人：“……”
“不要。”
低沉的嗓音說着拒絕的話，小夥愣了一下。
美女的聲音和她的臉好有反差感啊。
“只是交個朋友……”小夥锲而不舍。
京安噌的一下站起來，一把拉過邊上的人，朝拿完票的保镖走。
她一站起來，身高暴露無遺。
一八八的身高給小夥直接吓傻住。
京安比他還高出一個頭，低頭看他時用的還是俯視。
“……”
小夥自覺走回來時的隊伍。
“要到沒？”同行的人知道他去幹嘛了，随口一問。
小夥搖搖頭：“遇到一個巨人，談個雞毛戀愛。”
可惜了，哭得梨花帶雨的美女竟然那麽高，以後誰還敢和她談戀愛。
小夥嘆氣，他對清純小白花真的沒有抵抗力，看到那人的時候更是驚為天人，感覺如果美女願意他甚至可以原地結婚。
不誇張的說，看到那張臉的瞬間彩禮多少他都打算好了。
偏偏……
身高，是多少男人的心病。
理想型和現實又存在着巨大沖突。
哎。
.
顏晴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京安手動将她的嘴捂上：“再笑，圍巾要掉了。”
顏晴這才收斂。
兩個人老老實實地看完喜劇片。
看完正好天黑。
不急着回去的兩個人去中心廣場吃火鍋，怕京安那張臉引起關注，特地點的包廂。
顏晴有工作的時候沒時間吃火鍋，即使能吃上也不能吃多，保持身材仿佛已經刻在骨子裏，而為了不長痘，很多時候辣鍋也是不能碰的，她不是易長痘體質，但這種辣鍋總能讓人爆一顆兩顆，禾盛一般不許她吃。
這一次她終于不用再顧忌。
肉，好多的肉，辣鍋必須是爆辣的那種！
吃得毫無形象可言，這個包廂真正的用途怕是給她遮形象的。
一鍋兩吃，和顏晴形成鮮明對比的人在清湯裏涮菜，時不時投喂一點，中和一下對面的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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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飯大約九點。
樂不思蜀的兩個人繞着京江散步。
漆黑冷風裏夾雜着點點雪粒子，路上都看不到幾個行人，只有她們這麽瘋地在外徘徊。
江水凍結，呼呼風聲裏，一人在積雪上踩腳印，另一個在身後默默跟随，起了玩心時才會學着對方的步子踩一模一樣的印記。
保镖駕駛着車不遠不近地跟随。
日子如果就這麽過下去就好了，京安看着前面的身影生出這樣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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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小半個月裏兩個人體驗了所有小情侶玩的花樣。
十次有一兩次裏顏晴可以哄得京安換上女裝。
然後又會發生被搭讪的事。
後來京安像是想通了什麽再也不聽她的哄騙，将男裝貫徹到底。
顏晴锲而不舍地問為什麽不穿了，很好看的。
“我讨厭那些人看我時垂涎的目光。”
顏晴發現她是認真的，只好再不提這件事。
只是午夜夢回的時候還會想念限量款。
“你可以晚上穿給我看，像現在。”
有一天晚上，犯渾的顏晴這樣說。
京安看了下她們兩個人現在情況，紅着臉不想搭理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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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天氣越來越冷，京市終于迎來自己的大雪天氣，顏晴本打算縮在公寓裏度過剩下的日子。
禾盛卻在緊急搖人。
提前結束她的假期，這人毫無愧疚！
“哪有大勢流量不出去活動在家扣腳的，你粉絲都在問你為什麽突然沒影兒了！趕緊回來幹活！”
“雜志、劇本都已經談好了，人家提前開機我有什麽辦法，趕緊的！”
顏晴氣得咬住身邊人的肩膀。
“你在聽嗎？！”
“在……”顏晴有氣無力。
“明天上午十點哈，我在芽山等你。”
嘟嘟——電話挂斷了。
禾盛砍了她小半個假期，甚至連春節也不用過了。
顏晴氣的啊，很快又産生一種假期即将結束的焦慮感，總覺得要趕緊做點什麽，否則之後就沒時間了。
“別慌，該玩的都玩過了，好吃的也吃了。”
“電玩城、影城、美食街……哪個沒去過。”
假期雖然結束得猝不及防，可她們沒少玩，顏晴實在不用慌得滿地找頭。
顏晴倏地擡起頭：“還有證沒領——！”
“沒空結婚，但可以領證！”
京安怔住。
“戶口本在你那嗎？”
京安點頭。
“那我回家一趟，我的不在身上。”
顏晴從地毯上爬起來，碎碎念道：“現在應該還沒下班。”
京安牽住她穿衣服的手，罕見地嚴肅下來：“不算良辰吉日嗎？”
古禮嫁娶的手續很多，只是她們跳過了三書六禮，直接訂了親，現在想想都草率至極。
上次求婚她被打得措手不及沒想起來，今日卻要問上一問，篩去一些現代接受不了的，挑選良辰吉日總要吧。
顏晴看了她一眼：“你覺得我有空嗎？”
京安定定地看着她：“真的今日？”
顏晴：“……你要不要想想自己在說什麽，這種事其實應該你來說的，我是女孩子啊。”
求婚這件事由顏晴來，京安并不覺得不對勁，畢竟她以前也是女孩子來着。更何況，現代思維的顏晴事事比她主動，她習慣了。
最後一個問題：“禾盛會怪你嗎？之後會有麻煩嗎？”
京安下意識想讓婚姻更圓滿一點。
“禾姐……”說到禾盛，她眼睛游移了一下，“遲早的事，她提早适應一下也好。”唔，粉絲也一樣。
這些外在的東西真的越說越讓人心虛，顏晴一腔孤勇都要被問沒了。
第二次了，都說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還結不結了。
“你要是還有那麽多問題，那就算……”了。
京安捂住她的嘴，冷靜不再，急切道：“你不用特意回去，我讓人去取，顏摯不敢不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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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指令的保镖頂着風雪出門。
到了顏家，說明來意，顏摯确實不敢不給，連戶口本的用途都不敢問。
為什麽會這麽聽話呢，蓋因京安在暗中收取顏家的股份，如今這些人如履薄冰，根本不敢惹她，還希望京安能放他們一條生路。
戶口本到手，保镖經過指示，将本子送到了民政局門口。
漫天飛雪裏，早有人等待着下一刻共許白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