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55章
哪怕看不清衛修竹臉上的表情, 京安也能聽出他此刻的揶揄。
眉頭微蹙,正要戴上眼鏡,衛修竹傾身, 一下就把她的眼鏡搶走了。
眼鏡被他拿在手裏甩着玩, 眼神略帶挑釁。
京安不悅,卻也沒張嘴朝他要, 衛修竹感到很驚奇, “你不求我嗎?”
眼鏡腿被他一根手指架着晃來晃去。
京安眼疾手快地伸手, 就要拿回來,卻不想衛修竹一個攥拳, 讓她差點碰到他的手。
千鈞一發之際, 京安只能收回手。
衛修竹笑容得意:“诶, 拿不着。”
京安:“……”
視線在衛修竹手指上停駐, 其實可以把手折掉的, 但是真的要握上去嗎, 如果可以連眼鏡都不想要了, 她厭惡地撇開頭。
“啞巴了?”衛修竹嘿嘿一笑,眼神轉一圈,“你那幾個同事呢,落單了?”
京安連發聲的欲望都沒有。
衛修竹知道這人什麽德性習慣了,他挪到房間一角, 一邊手機打字一邊說:“如果你這邊沒人的話那我要搖人了。”
衛修竹的助理就在房間外望風, 收到他的消息很快就闖了進來。
一共三個,也都是肌肉猛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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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在《绮麗》雜志吃過那個保镖的虧後, 他再招人就只要這種猛男了。
工資是小古的兩倍, 貴是貴,但是這不就用上了嗎。
三個人将京安圍住, 眼神渾濁兇惡,一看就不是良善的人,在雨裏走了一遭,體味都突破體表了。
京安心頭掠過絲絲縷縷的煩躁。
“離我遠些。”她看着這群髒東西說。
衛修竹卻笑了。
“我的媽呀,都到這份上了還嚣張,你又打不過他們,這些人可都是我精挑細選的,哦順便跟你說一聲這裏的電閘都被我關了,監控不管用喽,再想拿那玩意兒害我怕是不成了。”
猖狂又得意。
京安知道這件事不能善了了。
忍着一陣高過一陣的煩悶,她挽起袖子,眼睑壓低,眼底凝出絲絲縷縷灰暗。
這些日子鍛煉初具成效,手部線條流暢又富有肌肉,緊接着她開始學招式,托腦子好的福招式一學就會。
面對這樣的場面,她完全可以在這些人身上實踐一把,只是要忍着身體接觸的惡心。
不過京安還是有些猶豫,目光先一步尋找可以隔絕這些人觸碰的棍棒。
衛修竹還以為她在找逃跑的路線,甩着眼鏡嗤笑:“跪下來求我我還能……”
三個人步步逼近,但誰都沒有當回事。
“嘭!”
話音戛然而止,兩個助理也停下腳步,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京安動了,一邊的撐衣杆被她甩向面對着她的一個助理。
那人只聽到破空風聲,緊跟着視線晃了一下,腦袋傳來鑽心的疼。他控制不住地倒在地上。
鮮血迸濺,滿手都是血。
實木杆子斷成三截,京安可惜地看着它。
卧槽,這麽狠!
另外兩個助理一下瞪大眼睛。
在國家良好教育下,大部分人打架都要掂量一下進局子的風險,他們已經很少見過這麽逞兇的人了,一時間眼神都變了。
看不出來,這個弱雞是個狠角色。
兩個人收起那些輕視的小心思,攥起沙包大的拳頭——
“你們做什麽!”
一聲嬌斥叫停了即将開始的火拼,助理面面相觑,只能放下手。
緊随其後的是保镖抱着取暖器闖進來的身影,感受到這人散發的氣質,兩個道上混過的人忍不住瞳孔緊縮,默默朝後退。
保镖看到幾個人圍着少爺,他吓得再顧不上手裏的東西,上下打量她。京安略微搖頭,看向進屋的另一個人。
陳思思正觀察房間裏的情況,視線在京安身上停留幾秒,又很快回到衛修竹身上。
“你在做什麽?”
衛修竹看到她,三步并作兩步走過去,桀骜變委屈。
“這不是看下雨了,我就想跟你一起回去,就來化妝間找你了,誰知道又會遇到他,之前雜志的事他也是幫兇,可他到現在還不放過我,你看他把我助理打成什麽樣了,如果不是他擋着現在倒在地上的就是我了。”
陳思思今天本就心力交瘁,看衛修竹的時候眼裏的甜蜜不在,只有濃濃的疲憊。
“是嗎,真的不是你惹事?”
“思思你怎麽這樣說我,我好傷心。”
以前陳思思是絕對相信衛修竹的,可她現在卻不由自主先懷疑他,這讓衛修竹心中一凜,生出些許危機感。
陳思思抱歉地看向京安,想從她口中得到真相,而不再只聽衛修竹片面之言。
“他奪我眼鏡。”
物證還在衛修竹手上,他吓得将眼鏡往身後一扔,眼鏡落地往後滑了些距離。
“是他先出言不遜我才拿的,誰知道他那麽狂又打我助理,能還給他才怪,你看我助理都成什麽樣了。”
說得跟真的一樣。
京安看着掉在地上的眼鏡,眼神逐漸危險。
她想自己不該拘泥于那些小節的,應該一開始就打這人一頓。
陳思思跑去拿眼鏡,用衣服擦了又擦,對衛修竹欲言又止的模樣視若無睹,走到京安面前,她面露抱歉。
“實在對不起,如果這眼鏡出了任何問題你可以找我,但是也不要打人啊,我替修竹對你說聲抱歉。”
京安看着她,并沒有接過,陳思思一直舉着眼鏡有些尴尬。
這人的視線像是要把她刺穿,讓她有些無地自容。
“對不起。”
她再次說。
“這的電被斷掉了,而這人又将幾根來路不明的口紅放入抽屜,你以為他想做什麽?”
她注視着這個女人,神情嚴厲。
陳思思臉上一白,不可置信地轉身看向衛修竹。
衛修竹不大自在:“胡說八道,我才沒有,有本事拿出證據。”
反正又沒有監控,他說沒幹過就沒幹過。
陳思思閉了閉眼,卻是不再信他,這間化妝師也就是只有楊雯、顏晴和她在用,她只要查一查顏晴抽屜裏那些口紅就可以了,處對象多年,她怎麽會不知道衛修竹撒謊是什麽樣。
以前是下意識不去計較,可這種不容她忽視的事情上,再裝瞎就是包庇犯罪了,誰也不知道那些陌生口紅是什麽。女明星最重要的就是那張臉。
“這件事我會處理,抱歉,我會給顏晴一個交代。”
保镖已經在京安提起口紅的時候就将之收起來當作證據,京安看到後,只說:“這件事我們會處理,他做的事也該由他負責。”
“你們憑什麽亂說啊,”明明都沒有監控,說的好像這件事定性了一樣,衛修竹當即表示不服,“思思你也是,為什麽幫着外人啊,我沒做過的事不能逼着我認。”
“別說了!”陳思思努力壓制脾氣,“你難不成想被拘留不成!”
“我沒做過拘留什麽啊!沒有證據的事我不認!”
京安輕飄飄地看他一眼:“其上有指紋。”
衛修竹把玩了許久,上面的指紋只多不少。
如果他沒遇到京安,顏晴即使用了那些口紅爛臉也未必會想到他。
想到這些,兩個人都變了臉色。
“行啊,”衛修竹氣呼呼地抓了把頭發,“說你要勒索多少錢,我給你!”
這算是不打自招了。
但是衛修竹顯然也是不怕的,陳思思大伯是公安局的,處理得好他不會留下案底,畢竟又沒有實質性傷害。
想到實質性傷害,他的目光不由放在還呻.吟不止的助理身上,衛修竹桀桀笑道:“我勸你最好學會息事寧人,我助理可是被你打成這樣的,要坐牢也是你先坐牢。”
“修竹!”陳思思聽不下去了,太不要臉了。
“你別管!”衛修竹瞪她,“反正這個梁子早就結下了,他和顏晴必須有一個向我三跪九叩地道歉!”
“思思你也別怪我,本資源由蔻蔻群夭屋兒耳起五耳吧一整理我被他們害成這樣沒抑郁到跳樓已經很不錯了,你想想我掉的代言,那些錢是我攢來給你求婚用的,現在好了,我什麽收入都沒有了,我還怎麽娶你!”
越說,他眼眶越紅。
陳思思一邊心酸,一邊又覺得可憐他不對,一顆顆眼淚撲簌簌落下。
她要怎麽辦啊。
她有些無力地說:“我會賺錢養你的,你就別生氣了,這件事是我們做的不對,私下和解已經是最好的辦法了。”
“和解個鬼!”衛修竹狠狠地打落她手裏的眼鏡,一腳踩去。
鏡框彎折,鏡片碎裂的聲音格外刺耳。
“呵。”京安。
是啊,絕不和解。
她看向保镖。其實她還是不願意親自動手的,衛修竹看着都好髒。
保镖點點頭。
保镖将臨時裝好的口紅盒子妥善放在一邊。
挽起袖子,朝衛修竹走去。
“怎麽還要打我?”衛修竹看到他們這樣,有些嘲諷,吓唬誰呢,他也有人。
他這邊戰損一個,還剩兩個,這個死裝逼的身邊卻只有一個,誰輸誰贏他已經可以看見了。
眼神示意兩個助理不用留手。
可下一刻,那保镖兩個肘擊就讓助理疼得彎下腰,嘴裏嗬嗬吸氣,眼看戰力值瞬間下降到0。
他又一下來到他面前,衛修竹笑不出來了。
“你們這是公然尋釁!快停下!”
他看向京安,只得到她冰碴子一樣的眼神。
漠然,像看牲口的眼神。
“思思救我!”
陳思思正要上前,腿關節一麻,差點讓她跪下。
剛才斷掉的棍子掉在地上,打了個圈。
陳思思艱難地轉過身,京安俯視看來。
“我不與你為難,你自可明哲保身,可你若是還想為虎作伥……”
其實她也不會怎麽樣,只是陳思思顯然被她的話吓到了,結巴道:“你們這樣是犯罪,私下和解不好嗎,互相放過吧。”
“從前你為這人收尾的時候也是這般嗎?”
陳思思:“什麽?”
“委曲求全,卻難逃他屢教不改,便是這麽一次次縱容嗎?”
“啊!!!”
這時衛修竹慘叫一聲。
陳思思哪還聽得下去,焦急地看向他,只見他蜷縮着身子被那保镖一拳拳痛毆。
陳思思吓得心肝直顫,連滾帶爬地挪過去。
可下一刻腿上又是一麻,她撐不住地倒地。
眼淚不由自主地溢出來,她轉頭看向京安:“可以了,打過就算了吧,放過他,求求你們了。”
“女子之不幸多源于男子,但是你這般自賤的……”
京安搖搖頭,還是叫停了保镖。
目光落在那眼鏡上,“便宜你了……”
“我要,我要告你們!”衛修竹顫抖的聲音傳來,陳思思則在他身上檢查傷處。
保镖打的手法一點外傷都不留,陳思思不僅找不到傷處,衛修竹也告不了,京安目露嘲諷。
便是真留有痕跡,她會怕嗎?
打鐵還需自身硬,一個滿身污點的人緣何能如此硬氣,只不過是沒人将他不可饒恕的罪責爆出來。有些人是難以找到衛修竹的痛點,有些人則是利益相關者,所以才讓他逍遙到如今。
京安願意當那個痛打落水狗的人。
轉過身,門口又來人了。
是剛從山上下來的保镖。
看到京安和同事的時候還有些驚喜,但是看到屋裏的景象又懵逼了。
下意識幫着把門關上。
正要開口,就聽見少爺問:“她呢?”
保镖有些奇怪:“顏小姐還沒回來嗎?她比我早下山。”
只見京安不悅地看向他。
保镖腦子空白了一下,随即出于職業特性,想到一些不好的事,連忙跑出房間向回到劇組的工作人員打聽,看是否有和顏晴同一輛車的。
一圈下來卻都說沒有看到。
保镖知道壞菜了!
他氣喘籲籲地跑回來,被雨水淋得渾身狼狽。
“少爺,顏小姐丢了。”他一臉哭喪樣,顯然沒想到一世英名會毀在這種時刻。
可能是被厲家雇傭後日子過得太安逸了。
“去找!”
聽到他的句話,京安心中發緊,喉嚨有些幹澀,連綿不斷的恐慌襲來,不斷吞噬她的理智。
這種把人丢了的感覺很不好!
護了那麽久的人就因為一個沒看住不見了……她不允許出現這樣的差錯!
發熱的腦袋左思右想之際,被留在山上幫忙的保镖也下來了。
一進門就感覺氣氛不對。
保镖C,去找顏晴的那個,抓着他問:“你怎麽下來了,看到顏小姐沒?”
保镖D:“沒有,山上的人都下來了,顏小姐是還沒回來嗎?”
“完蛋了……”保镖C。
真丢了。
聽到顏晴出事,衛修竹抽氣中不忘咧了咧嘴角。
京安瞬間捕捉到這一抹透着得意的笑,三步走上前:“你做的?”
“又、嘶,又想污蔑我,我可沒有,我就是笑她倒黴,哈哈、嘶,哈哈。”
京安并沒有相信,她的直覺一向準,眼神不由盯死他。
黑黢黢的眼珠讓衛修竹生出一些害怕。
又聽這人說:“我手上有關于你在各處酒店開房的記錄,包括旗奧晚宴那天你與迪菲思劉總監過夜的監控。”
要撬開正洋洋得意的敵人的嘴,就要先讓他失了分寸。
家裏有酒店生意讓她擁有這項便利,可京安此前并沒有派人查過衛修竹,她這麽說也只不過詐一詐他,卻不想這人眼神閃爍了一下。
對這種喜歡拈花惹草的人,開幾次房都不意外,她賭對了。
“若你告訴我顏晴在哪,我将記錄交給你。”
衛修竹也只是慌亂了一下,很快不屑地笑笑,在陳思思恐慌的眼神中,故作鎮定:“我哪有什麽開房記錄,你以為你是誰啊說得跟真的一樣。”
京安告訴自己要冷靜。
她将電話打給喬修爾,讓他在厲家酒店內查。
為了能盡快得到消息,只查幾家就好。
十分鐘後,喬修爾給她整理了五條記錄,因為時間緊只能給出總結性文字。
“十月十八,淩晨時分,你在帝豪消費過十萬,點了近十個女性調酒師,性.騷擾一個,但因為私下達成和解,未有案件在身……”
“十月二十一,帶一位女士包了頂樓的套房為其慶生……”
京安只念了三條:“如果你需要還有當天的監控可以出具。”
她說話時冷靜到近乎冷酷,剛才的失控像是他人的錯覺。
陳思思已經聽呆了,衛修竹卻失去了語言組織能力,滿腦子都是這家夥怎麽知道的!
他看向陳思思,發現她隐隐有崩潰的樣子,立刻感到不妙。
“我、我沒有,思思你信我,他說的都是假的。”
京安不想将時間浪費在他們婆婆媽媽的感情上,“你再不說,半小時後,那些視頻就會出現在社交媒體上。”
“你踏馬閉嘴啊!”衛修竹那要吞吃她的眼神直直看過去。
京安閉了閉眼。
她還是太仁慈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心內就越發焦灼。
站起身。
粘滞的情緒逐漸把她吞沒,再睜開眼,那裏面只有殘忍。
“打到他開口為止。”
她對兩個保镖說。
至于另一個她有別的安排。
“你去調些人将她最後出現的地方搜上一遍,帶上定位儀查手機信號定位。”
至于她親自去查芽山周邊的監控。
她不确定顏晴是不是還在這。
京安替他們關上化妝間的門。
裏面傳來衛修竹哭嚎的聲音。
可外面雨聲太大了,他的聲音還沒傳開就被湮沒。
一個保镖本來是想制住陳思思不讓她搗亂,但是他發現她就跟傀儡一樣一動不動,眼神根本沒有焦點,更沒有幫衛修竹的意思。
于是兩個人都發力審問起蜷縮着的人。
随着衛修竹每一聲慘叫,那兩個充當打手的助理恨不能縮成一團。
衛修竹沒能得到任何外援。
他像一直水狗一樣軟在地上,身上哪哪都疼,他說他要告他們,這些人也不怕,混不吝的樣子跟什麽兵痞子一樣。然後下手更狠。
他渾身抽搐,五髒六腑像是移位了一樣。
每根骨頭都在痛,沒經歷過這種毒打的他也知道正常情況根本不可能疼成這樣。
這兩個是真正的練家子。
還是那種能把人打出內傷的人,最可怕的是表面可能還沒有任何痕跡。
很快他像只死狗一樣癱着,進氣多出氣少。
他一聲又一聲地說:“我告訴你們、我告訴你們、別、別打了……”
但是那拳頭還是沒有停歇,最重的那拳甚至打在他的脊梁骨上。
那地方短暫地麻了下,他突然感覺全身都不痛了。
但衛修竹卻是驚恐起來。
這證明他身體被麻痹了,身上失去知覺。
這樣下去他會被打得半身不遂的!
“我錯了、嗚嗚、我真的錯了,我說。”他斷斷續續道。
保镖停手了,他哭得眼淚鼻涕一大把。
“在、在後山,被車子送後山去了。”
保镖對視一眼,趕緊打電話給少爺。
然後他們惡狠狠地問:“帶走顏小姐的人是誰,車牌是什麽。”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你把顏小姐帶去後山做什麽!”
衛修竹眼神慌張,支支吾吾:“那邊有野獸,我就是想吓吓她……”
“沒別的目的?”
“帶走顏晴的是小古同鄉的人,小古爸媽托一位老鄉将她帶出去談談,想讓她撤銷案件。”
如果顏晴突然撤銷案件,那輿論會往顏晴心虛靠攏,或是讓大衆真的以為小古受她指示抹黑他,屬于自炒行為,他就又可以占據輿論高地,活躍起來。
小古的爸媽就是他找的。
但是這些小九九他不敢說。
至于有沒有考慮到顏晴反抗導致辦不成事的情況,他沒有想過,因為那上面不止有野獸這種可怕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