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幾天過去,參加訂婚宴的客人陸陸續續離開,京安再也沒看到過奇怪的人。
是的,她将顏家父母視為奇怪的人。
他們對厲家家財的圖謀簡直不要太露骨,如此堂而皇之,實在是令人錯愕。
京安只将這件事當作一個插曲,在她看來萬事有大家長在就讓他自行煩惱去吧。
她如今就跟游魂一樣,活一天是一天,這就是她最好的狀态。
但是這樣的狀态每次都會在洗漱和如廁上破功。
她一整天的糟糕心情也是因此而起。
在莊園上,每逢和厲老吃飯,她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都會讓整個餐桌氛圍陷入冰點,奈何當事人在內耗中無法自拔察覺不到這點。
張醫生和他的師弟每天都來,每天都心事重重地離開。
這一幕被顏晴看着眼裏更加不敢離開京安了。
可這人像是行将就木的人,生活被她過得極度無趣。
早起不知道為什麽總是黑着臉一副難以忍受的樣子,有時候還會紅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麽特別委屈的事,就……很難懂。
問為什麽吧,又不搭理人。
實在磨人心态。
之後京安會一整天待在書房,顏晴發現她什麽都看,有時候還會廢寝忘食地看,為了不顯得自己太厭學她也曾拿她看過的書來讀,卻發現全是枯燥無味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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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從中還能發現一些讓人大為震驚的書,例如《禮記》《周易》《算經十書》……擱以前,看這些書會讓她致郁的。
最後她只能從早睡到晚來消磨時間,要麽就是玩手機玩一天,人跟死了沒什麽區別QAQ
這一天顏晴終于忍不住了,蹿到京安面前。
沉浸式讀書的京安難得有一種寧和的感覺,哪怕氣質依舊陰郁,卻終于在光中有了一絲人氣。
“喂,”顏晴戳戳她,“出去走走吧。”
京安迷迷糊糊擡頭,眼鏡後的眼睛仍然流連在書裏,好一會才看向傳來動靜的人。
“我快無聊死了,陪我出去走走吧,一整天窩在這也不是個事,身體會出毛病的。”
生命在于運動,靜止的大概率都嗝屁了。
京安視線落在顏晴那雙渴望的雙眼上,輕輕點頭。
這些日子她在書中尋求安寧,只有靠吸收知識才能麻痹自己不去想變成男人這件事,忽略和以往完全割裂的生活,所以顧不上顏晴的心理狀态。眼見她精神萎靡,自然答應她出門的提議,畢竟這個女人已經這麽可憐了,她不能看着她再被摧殘。
門口那些人二十四小時守着,兩個人只能同進同出,就連散步也遠遠地綴着。
這處的莊園很大,現代歐式風處處透着豪華精美,地磚是精心打磨過的,路過的綠植修剪成規矩的樣式,穿過的門柱上采用幾何線條修飾呈現它的空間感。路上偶然可以看到一些下人打掃、灑水。
這樣一副忙忙碌碌的模樣讓顏晴舒心地笑了。
這就對了嘛,跟在厲京安身邊她身上都快沒人氣了。
“以後多出來走走吧。”
慢吞吞走着的人無所謂地點頭。
京安走路很文雅每一步都像是帶有獨特韻味,不緊不慢悠然閑适,不看她死氣沉沉的眼睛,還以為這是個惬意過日子的人。
顏晴丈量過她走路的距離,每一步都是一樣的,從這一點來看又像是個極規矩的人,可就是這樣的人在訂婚第一天卻做出了最瘋狂的事。
“厲京安,”顏晴想跟京安說點生命雞湯,可一觸到她藏在鏡片後恍如死水一樣的眼睛時,頓時什麽都不想說了。
比起說雞湯還不如多給這個人配幾個保镖。
兩個人散了會兒步就回去了。
夜裏睡覺時,顏晴對着睡了好幾天的沙發發呆。
天橋老漢今天想睡床。
“商量一下,我想睡床,今晚你睡沙發,你好歹是個男士好意思讓我天天睡沙發嗎。”
床寬不足兩米,專為适婚夫妻準備,似乎希望他們能在床上近距離接觸,可從第一天起兩個人就沒有同床的想法。
“你什麽表情……”顏晴臉綠了。
視線裏,這個神經病眼睛紅通通的好像她欺負人一樣,揪着被子的手甚至捏到發白。
京安想告訴她,她也是女子。
她又戳到了她的傷心處,一種無法啓齒的難過鋪天蓋地而來,一些刻意忽略的事争先恐後浮現在腦海,委屈含淚的眼睛逐漸猩紅。
“得,我睡沙發。”
顏晴吓得趕緊妥協。
京安看她真的躺上去了,想到這些日子她常常掉下沙發的樣子,動動嘴唇,在身體和心理性別中掙紮糾結,良久才道:“你可以、在、一旁。”
顏晴頭搖成撥浪鼓。
別,她不想和精神不穩定的人睡在一起,萬一哪天又想不開要和她共沉淪,她逃都逃不掉直接在夢裏嘎了。
一夜無話。
第二天顏晴向外探索的腳步沒有停下,甚至更大了。莊園只是海島上的一部分,将莊園逛遍後她已經不滿足于這裏,聽說海島周邊景色不錯就去往那裏。
而她去哪京安就去哪,聽話程度簡直出人意料,顏晴發現這人除了時不時抽瘋,其他時候還是能處的,于是玩得更瘋。
只不過海島上就厲家人,到底還是少了人煙,逛完海島她就懶得出門了,而距離他們回京市還有三天。
剩下的三天裏,京安終于不用再瘋跑,又回歸看書日常。
雖然海島是很好看,可這副身子就是提不起興趣,還是一個人獨處更讓她心安些。但她看得出來顏晴是個喜歡熱鬧的性子,被困在豪門深宅中不是長久之計。
而她能做的只有盡量配合她,有厲老的囑咐在,兩個人必須有一個要犧牲自己的習慣,她暫時還想不到更好的解決辦法。
三天轉瞬即逝,一行人回京市。
饒是有原主的記憶在,當京安坐上飛機的那一刻還是感到不可思議,百年前人們仰望蒼穹,如今竟也能穿行其間,與雲為伴,過去的人是否能想到今天?
私人飛機空間很大,三個主人家可以想幹嘛幹嘛,不過因為厲老也在飛機上,誰都不敢放肆,京安沒有将貼在窗玻璃上看雲的想法付諸實踐,只是那久久不願意收回的目光還是讓厲老發現了。
孫子有接觸世界的舉動,他欣慰得不行。
想想京安在海島上一個月的變化,就像是木偶注入了靈魂,整個人都活了過來,讓他有了期望和其他奢望,所以哪怕顏摯來鬧過一回,他看顏晴仍舊順眼。
“你們倆可以同床了。”
兩個人分房睡的事,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現在京安的傷也好了,就沒必要再分開睡了。
厲老這是提醒京安和顏晴。
看雲的收回視線,盯地毯的正襟危坐,心裏都不約而同地嘆氣。
反抗?提出異議?
有用的話,眼前這個老人家就不姓厲了。
京安只能給自己做心裏建設,顏晴則在盤算着什麽。
回到厲家在京市的大本營,剛和厲老分開,顏晴就讓人帶她去房間,在京安趕上來之前把所有能致殘致死的東西全都收了起來,并在床鋪中間劃下三八線。
三米的大床,絕對夠兩個人睡。
旁邊的下人看看她又看看床,欲言又止。
厲老想讓兩人同房是打算先培養感情,等他想讓兩個人圓房的時候任何楚河漢界都沒用,也不知道那時候顏小姐還能不能笑出來,不過她覺得也不會太遲。
而等少爺和她磨合好生活和生理上的問題,确定兩個人都非常合适後,他們差不多也可以結婚了。當然如果在此期間能迅速孕育出下一代,她相信結婚的流程将大大縮短,厲老也将祝福這對新人。
“厲京安呢?”布置好一切,久等不來人的顏晴問。
她還打算跟京安說說事。
“少爺在樓上活動室。”
顏晴想想現在沒什麽事,幹脆上樓找人。
和在海島莊園的布局一樣,一整層活動室劃分為三個區域,她以為能在書房找到人,卻不想在書房外的大廳看到了一張眼熟的畫。
畫面裏浴火的少女讓人看不清五官,唯有一雙眼睛在火光中亮得驚人,細看下極致瘋狂的快意從中迸發,嘴角卻挂着一抹溫婉的笑,反差感極大。
她在享受火中盛宴,無聲地慶祝着什麽。
這張圖很美,烈焰的顏色也很濃烈,畫中女子的臉一半在火中,一半在陰影下,是她飾演《芸姬》時候的扮相,顏晴一眼就認出來。
那個死窮的小網劇劇照怎麽在這裏?而且還塑封了,看樣子保存得還很好。
按理說厲京安的私人領地不應該出現它,難不成她是她劇粉?
顏晴感動了,這小網劇是她在娛樂圈打工的第一部劇,也是因為它在被停卡後不至于向父母滑跪滑得太快,對她有特殊意義。
她來到京安身邊,手背在身後,故作淡然道:“喜歡這圖啊?”
京安沒說話,可眼睛沒有離開過畫。
顏晴輕啧一聲,果然是自己粉絲,摸上自己的臉,笑容得意:“喜歡它什麽?”
京安恍惚一瞬。
不是喜歡。
只是她看這圖,像是跨越千百年,和過去的自己對視。
這種事無法與人言說,索性她就不開口了。
顏晴知道引這人說話難也沒強求,“算了既然這麽喜歡,給你點添頭,我那還有很多畫報周邊,給你了。”
這個小網劇她表現得不錯,導演也負責,最後呈現出來的效果很不錯,小火一把後出了一些周邊。
“不需要。”
嗯?
也是,真人就在這,要什麽周邊。
京安從畫上收回視線,對上顏晴臭屁中夾雜着贊許的表情。
皺眉、疑惑。
算了。
有時候不必全都明白,自己當個聽話的人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