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55章
齊王
等到臉上的熱意退卻, 傅鈞義鎖好箱子抗在肩上往三皇子所在的營帳走去。
三皇子正在營帳裏檢查明日參加騎射的一應裝備,聽到帳簾被掀開,頭也沒回地問道:“你不和你的青雲兄待一起, 跑來我這做什麽?蹭飯嗎?”
本次秋獵只有霍觀月一位皇嗣參加, 他的營帳不僅占地更廣,守衛也更嚴, 除了小侯爺沒有其他人能不經通報就直接進來。
傅鈞義把箱子放到地上, “這些東西本侯爺用不着, 還給你了。青雲兄說了,我們兩個順其自然就行。”
霍觀月一陣惡寒, 沒心情檢查了, 有些遲疑地走到傅鈞義身邊, 壓低聲音問道:“鈞義, 你真的決定和謝三元在一起了嗎?可你們都是男子, 不會覺得別扭嗎?”
“剛開始是有點別扭, ”傅鈞義嘆氣, “但是有什麽辦法呢?天不遂人願,青雲兄又不可能憑空變成女子。”
霍觀月之前覺得兩個男人在一起很奇怪,聽好友這麽一說,換位思考,如果聞人姑娘變成了男子, 他會怎麽樣?
他一下子理解了傅鈞義。
霍觀月拍拍他的肩膀, “我當時還等着你拿下謝青雲,誰知道, 最後是你被人家拿下了。”
傅鈞義愣了愣, 腦中不自覺回憶起剛來北鬥書院的時候。
那時候青雲兄誇他長得好看,他卻因為胸無點墨誤會他在調戲自己, 特別生氣,覺得自己被人侮辱了,經觀月提點才意識到自己的錯誤,還信誓旦旦要和青雲兄稱兄道弟。
誰能想到這才過了幾個月啊,他已經完全換了想法,恨不得青雲兄天天調戲自己。
傅鈞義有些不好意思地輕咳一聲,“我也算是實現了心願吧,真的和青雲兄稱兄道弟了。”
只是和最初的預期有點差別,不是單純的兄弟,而是涉及風月的情哥哥情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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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正在說着話,營帳外傳來一陣喧鬧聲,越來越大,似乎還有大批人馬往這裏過來。
傅鈞義和霍觀月掀開帳簾往外走。
總管太監跑過來禀報,“殿下,齊王殿下從興州回來了,也要參加這次的秋獵,上面讓我們分一半的位置出來。”
傅鈞義和霍觀月對視,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警惕。
之前山中遇刺,齊王折損了強大的一衛指揮使,專門去查過那段時間去山上的人,傅鈞義和霍觀月的出行沒有做過隐瞞,一下子就被齊王重點關注。
他們兩個,一個喜歡謝青雲,一個受過謝青雲的恩,掃尾的時候,專門把謝青雲摘出去,吸引了全部火力,那段時間都在處理齊王找的麻煩,雙方交鋒,他們好不容易才把齊王算計到興州,誰能想到她這麽快就回來了。
兩人立刻走入帳中,避免與齊王正面交鋒。
他們的神情有幾分凝重。
傅鈞義:“觀月,我先走了,我得回去提醒青雲兄注意齊王,不然他會很危險。”
霍觀月:“嗯,謝三元會武不是一個秘密,你最好提醒他稍作收斂,不要表現得太突出。我去探查探查齊王參加秋獵的原因。怕只怕,來者不善。”
傅鈞義點點頭,避開齊王的人手,繞道去了北鬥書院的營地。
天色漸暗,各處營帳都亮起了燈火。
傅鈞義來到北鬥書院營帳的時候,看到書院的學子們正聚在一起用飯,他原本打算加入其中,剛靠近就聽到院長指着一道菜讓大家一人含一句含有“綠”字的詩詞。
傅鈞義腳步一頓,拐了方向,悄悄鑽進謝青雲的單獨營帳。
·
北鬥書院的學子們聚完餐,還坐在一起夜觀了一會兒天象,冷風吹起才各自分開。
謝青雲有武藝傍身,這點冷風傷不到她,她走在回營帳的路上,卻忍不住有些擔心小侯爺,擔心他會不會睡覺時踢被子着了涼。
要不要悄悄去一趟侯府的營帳呢?
謝青雲這麽想着,腳下已經走到營帳門口,隔着帳簾聽到營帳內有呼吸聲,她皺了皺眉。
裏面有人!
她認真聽了幾息,眉頭舒展開,嘴角揚起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笑容。
謝青雲掀開簾子走進去,一擡頭就對上小侯爺凝重的表情,她愣了愣,放下簾子走過去。
她開門見山問道:“鈞義兄,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傅鈞義把人拉到自己身邊坐下,豎着耳朵聽了一番,确定附近無人,這才壓低聲音,擔憂地說道:“青雲兄,齊王來了。按照觀月的安排,她現在應該還在興州焦頭爛額,可是她偏偏在秋獵開始前匆忙趕到了。我和觀月都覺得她是來者不善。”
謝青雲拍拍他的手背,“不用擔心,我能護好我自己。”
傅鈞義:“我知道你很厲害,誰與你對上都是你的手下敗将,可是,這反而是我最擔心的地方。青雲兄,你不了解齊王,她生性多疑,行事歹毒狠辣,就是一條毒蛇,你最好避開她。如果被她發現你武力超群,有能力殺死一衛指揮使,她肯定會傷害你。”
謝青雲并不怕得罪齊王,也不怕被齊王找麻煩。她現在只身一人在京城,能稱得上的弱點就是小侯爺和其他朋友們。
小侯爺的軍功和地位在這裏,齊王拿他沒辦法。
唐季堯、洪月珍、聞人璃,各個家世不凡,家中都有長輩被女帝看重,齊王投鼠忌器不會對他們下手。
至于院長,院長是北鬥書院的最高領導,可以直達天聽,齊王更不敢動手了。
謝青雲一個來自偏遠雲州的學子,身無牽挂,就是和齊王對上,也是光腳不怕穿鞋的。
再說了,齊王是王君又如何,身份再高也是凡夫俗子,惹急了謝青雲,謝青雲不介意送齊王和她的一衛指揮使團聚。
謝青雲聽到齊王參加秋獵,情緒并沒有太多變化,十分鎮定,只是看小侯爺很擔心她,轉移話題:“既然齊王是敵人,那你多和我說說她吧,我好做準備。”
傅鈞義看謝青雲淡然處之,被他的冷靜從容感染,凝重的表情消失了,神情也跟着輕松不少,盡量詳細地說起齊王的事情。
齊王的生父是教坊司的一名樂師,因為相貌姣好入了女帝的眼,賜了美人之位,但是那男人得寵之後不甘心吃軟飯,在女帝生下二皇女之後,伺機觸碰朝政。
歷史上武則天在晚年寵幸張昌宗張易之兩兄弟,致使二張兄弟突破男寵的限制染指朝政,引起朝廷震蕩。開國女帝霍娴引以為戒,設下後宮男子不得幹政的鐵律。
齊王生父犯了大忌,被女帝賜死,二皇女也因此失寵,雖然沒有發配去冷宮,但是從小就生活艱難,女帝不來看她,宮人只會踩高捧低。
皇太女心善,一次撞見宮人欺負二皇女的場景,開始對這個妹妹多幾分照拂。但是她身為儲君,要學習的東西太多了,并沒有分出多少精力與這個妹妹交好。
女帝勵精圖治,深感生孩子耽誤政務,在連續孕育了三個孩子卻誕不下女胎之後,不再生孩子,索性把唯二的女嗣二皇女重新提溜出來,當做儲君的磨刀石。
女帝的本意是給儲君造成一點危機感,再磨磨儲君的性子,但是沒想到二皇女這個人能力不錯,去刑部做事不到一年,就破獲了兩起陳年大案,還嚴刑拷打懲治了不少貪官污吏,為國庫充盈多筆銀子。
最讓人诟病的大概是她做事太過殘暴和不擇手段,得勢後瘋狂報複欺辱過自己的人就罷了,對無辜之人也能狠下殺手。
曾在封地鞭殺過擋路的無辜攤販;
某次處理案件為了逼主犯認罪,當面對其家眷施以酷刑;
有官員得罪她,她為殺雞儆猴還做過坑殺之事。
儲君行事要利國利民,帝王的手中刀卻只要好用就行。二皇女憑着自己的本事一步步得女帝重用,掙來了齊王之位。
自她封王之後,與皇太女不對付的人,還有欣賞齊王行事的人,都悄悄加入齊王陣營,齊王麾下有一股不小的勢力在暗中支持她奪嫡。
傅鈞義還細數了幾個齊王的暗中支持者,提醒謝青雲留心。
傅鈞義舍不得走,“我還是不放心,要不我今晚就留在這裏吧?”
謝青雲:“你一聽說齊王要來,就留在我旁邊守着我,不是明晃晃告訴齊王我這個人有問題嗎?”
傅鈞義凝眉。
謝青雲摸摸他的臉,“你放心回去吧,我可是謝三元,我連科舉都能應對,更何況只是一個齊王。”
傅鈞義點頭,他相信謝青雲的能力,只是還有點舍不得就這麽走,“我……好像還沒走就想你了,能不能多呆會兒?”
謝青雲笑着捏了捏他的臉,“天已經很黑了,你快回去吧。如果想我,就看看書,當做提前複習了。九月月考如果你能守住天玑樓第一名,我有禮物送給你。”
傅鈞義點點頭,心中充滿期待,這才舍得離開。
送走小侯爺,謝青雲點開劇情商城,在其中買到了齊王相關的劇情大綱。
在原來的劇情裏,齊王用水患害死了皇太女,皇太女死後女帝經受打擊大病一場,齊王趁機逼宮掌控朝廷,自封為儲君,以監國之名瘋狂迫害皇太女陣營的人,其中一個受害者就有駐守西境的鎮西将軍。
霍觀月為姐為母報仇,正式登上政治舞臺。
就在兩人鬥得天昏地暗之時,北蠻撕毀議和條約,聯合西戎偷襲大武朝邊境。
北蠻有傅家軍在抵抗,但是西邊的戰事節節敗退,西邊疆域危在旦夕。齊王與霍觀月止戈,放下內鬥,禦駕親征,最後戰死沙場,死前為大武朝守住了西境的疆域土地。
女帝痛失兩女,就此撒手人寰,大武朝累如危卵,是霍觀月力挽狂瀾扶起社稷蒼生。
這麽看來,齊王也是個傳奇人物。
如果謝青雲是一個完完全全的旁觀者,她當然更欣賞齊王這樣野心勃勃一路從低谷走到高處的傳奇女子,從被冷落的皇女走到衆人追捧的有力奪嫡人選,齊王這爽文劇本讓人驚嘆。
但謝青雲是一個活在這個世界的參與者,如今的大武朝繁榮昌盛,一切都欣欣向榮,不需要一個強勢狠毒的君王,齊王只是儲君就這麽殘暴,要是真的登基為帝受苦受難的是百姓。
謝青雲佩服齊王禦駕親征的決心和為國戰死的英勇,但是這些優點并不能讓人忽略齊王的暴君屬性。
如今的大武朝,需要一個守成、勤勉、仁善的儲君。
戰争放在大綱裏,只是短短幾行字,但是放在現實裏,是流血漂橹、餓殍遍野、哀鴻遍野。
謝青雲不忍看到這樣的事情發生,她更加堅定決心要幫助皇太女奪嫡成功。
這位亦正亦邪的齊王殿下是皇太女生存路上的最大危機,只要讓齊王失勢,無法走上奪嫡的角鬥場,皇太女就能順利繼承大統,大武朝的百姓就能活在盛世太平之下。
謝青雲不會主動招惹齊王,但是她已經做好與這位齊王正面杆上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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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鈞義原本心事重重,見過謝青雲之後才恢複往常的輕松,一想到九月月考後有青雲兄的禮物,頓時腳步都輕快急切起來。
他回到營帳,連飯都忘了吃就開始挑燈夜讀。
定北侯府的營帳就在附近,老侯爺見過陛下之後就有點喜氣洋洋,一直等着蠢兒子回來告訴他好消息,結果等到天黑了人都沒來。
老侯爺去了一趟三皇子的營帳,沒找到人,正在嘀咕人跑哪兒去了,就有下人來報小侯爺回營帳了。
老侯爺立刻奔向營帳,一掀開簾子,就看到端坐在書案前奮筆疾書、挑燈夜讀的某人。
“我産生幻覺了?”
老侯爺放下簾子,揉了揉眼睛,再次掀開簾子,剛才看到的一幕并沒有消失。他帶着滿腹驚嘆悄悄靠近,就着燭火一看,發現兒子真的在認真學習。
他十分欣慰,忍不住老淚縱橫。
老侯爺擦了擦眼角,悄悄退出營帳。他回到營帳,看到老管家,感慨道:“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這傻小子跟在謝三元身邊幾天,竟然都愛上學習了,連秋獵這點時間都不放過。老忠,你說我要怎麽感謝這位謝三元啊。”
老管家:“我聽說謝三元喜歡金銀財寶,您送他這些就夠了。”
老侯爺不贊同地搖頭,“金銀珠寶不夠我的誠意啊——既然他喜歡富貴,不如送他一場潑天富貴如何?”
老管家會意,“您是說賜婚嗎?”
老侯爺滿意地點頭,“反正一個賜婚是賜,兩個賜婚也是賜,好事成雙不是更好嗎?我讓他們兩個好兄弟同時被賜婚又同時成親,他們一定會很感動吧。”